第13章 充滿野性的童年
五爺裝好一鍋?,蹲在南墻根底下抽著,挨著豬圈羊圈雞棚,糞尿水從地下溢出在外邊,肥料充足,多日不見,竟長出了野草和花,狗尾巴粗粗壯壯的,在墻上斜插著,刺蒲草支欏著像向日葵的小花也朝著太陽,五爺想著我的孫子也是朵花兒,要栽個好地方,施肥澆水,茁壯成長才對哩。
五爺過去做過木匠活計,拿出工具,找來一根鍬把粗的木頭,截了十段,拿著刨和鉢在那兒又削又磨,像削鉛筆一樣,將木頭一段削成圓椎體,在尖端用榔頭打進(jìn)小鋼球,制成十個陀螺,又拿麻繩制成十個鞭子,教孫子打陀螺玩,隨著鞭子抽動的響亮聲,陀螺嗡嗡的飛快轉(zhuǎn)了起來,村上小孩立馬跑來一群,紛紛搶栓柱的鞕子,一試身手,五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說“莫急,莫急,只要和栓柱好好玩,不欺負(fù)他,人人有份”,說著拿出陀螺和鞭子,給每個小孩一個,一時村里啪啪的鞭聲不斷,到處轉(zhuǎn)著陀螺,風(fēng)靡了好幾個月,拴柱搶盡了風(fēng)頭,榮耀了一陣子。
有爺爺?shù)闹С趾驮耘?,拴柱在孩子中,點子多,玩的花樣多,玩具多,鬼主意也多,時間長了,自然成了孩子王。
午后,勞作一天的大人們休息,村莊靜謐,微風(fēng)吹拂,樹葉嘩啦啦的,地上的綠草和各種不知名的野花,有鳥在里面跳著清脆的叫聲,或在草叢間匆匆掠過,飛上樹稍。拴柱和菊花走在村巷小路上,看著四周的風(fēng)景,只覺得渾身上下一陣清爽。他們?nèi)フ覄倓偼?,路過生產(chǎn)隊廢棄的倉房,菊花就看見剛剛撅著屁股趴在倉庫門上,順著門縫往里瞧什么呢。菊花踮著腳過去,伸手一拍剛剛肩膀,那家伙正聚精會神不知道在看什么東西,被她這么悄無聲息的給了他一下,驚得猛一回頭,看見是菊花和拴柱,忙伸手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又轉(zhuǎn)頭將眼睛貼上了門縫。二人頓時奇怪起來,也順著門縫往里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倉庫中間,竟然有一只大公雞和兩只母雞在與一條菜蛇互相對峙著,萊蛇也不算小,通體青碧色,粗如大拇指,肚子中間鼓起一小塊來,看樣子剛飽餐了一頓,有兩尺多長,那大公雞驚乍乍的,羽毛扎著,昂著頭,高腳尖嘴,那公雞雙翅一展,看上去倒有幾分威風(fēng),撲棱幾下后,竟然向大青蛇直撲過去,圍著蛇身啄幾口,母雞則圍著蛇轉(zhuǎn)圈子,咯咯叫著。而菜蛇將身軀盤成一團(tuán),只露個蛇頭向上昂著,吐著線子,見那大公雞來襲,蛇頭一晃,躲過大公雞的一啄,伺機(jī)還擊,蛇頭猛的向前一伸一縮。那大公雞一擊不中,“咯咯”厲聲叫著,雙翅猛地一拍,身子凌空飛起,竟然伸爪向蛇頭上抓去。菜蛇將頭一晃往后急縮,躲了過去,公雞閃電般將頭一低,一下啄在青蛇眼睛之上。這下那青蛇頓時疼得滿地打滾,公雞乘勢上前一爪按住蛇腹,那蛇突然蛇尾一卷,竟然將大公雞纏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無論那大公雞如何跳躍轉(zhuǎn)動,那青蛇絲毫不為所動,在地上翻滾掙扎,蛇身軀反而越纏越緊了。片刻過后,大公雞終于不支倒地。而此時青蛇已經(jīng)將雞身纏了個嚴(yán)實,隨著某蛇身軀不斷蠕動收縮,甚至都能聽到大公雞骨骼被箍斷的聲音,母雞也不敢靠前,剛開始還圍著咯咯亂叫,隨著大公雞倒地息聲,母雞嚇得從殘破的墻豁豁溜了。剛剛比拴柱還急,見大公雞和那青蛇斗了個兩敗俱傷,急忙推開房門竄進(jìn)去,拴柱將公雞丟給菊花去洗剝,竟將青蛇倒提起來,用繩子纏住蛇尾巴,拴在村口槐樹上,拿鞭子抽著玩,引得村里不少人圍著看,那蛇倒掛著,半翹著蛇身,昂著頭,吐著信子,嚇得周圍的人連連后退,拴柱卻越發(fā)逞能得意,直到他念佛的奶奶趕來,一邊口念“阿彌陀佛,罪過”一邊追著輦打?qū)O子,拴柱跑了,剛剛將蛇打死,將蛇剝開,蛇腹開一道口子,一只小雞仔從里面淌了出來。他們才明白過來,怪不得這大公雞和母雞要和菜蛇開打,因為這菜蛇吃了它們的小雞仔,大公雞報仇來了,心中更是嘖嘖稱奇。他們四人煮了一鍋公雞燉蛇,吃飽喝足,才回去了。
拴柱是娃娃頭,膽子大,鬼點子還多,每次給豬、羊割草時,他領(lǐng)著剛剛、兵兵、菊花,還有其他孩子,都要抽空向河邊和溝渠里的魚、泥鰍、青蛙、蹦跳的螞蚱、甚至飛行迅速的蜻蜓下毒手的,那時候農(nóng)村人不吃魚,也不會打魚鉤魚收拾魚,溝渠里魚特多,隨著季節(jié)性澆灌田地,一些水溝和槽閘在放和關(guān)時,水坑的水量或升或降,降下來時,他們拿臉盆和水桶將剩余的水潑出去,坑底有大量的魚和泥鰍翻騰跳躍,拿背簍從水里撈,一次能捉幾十斤魚,他們用泥包了燒烤吃,當(dāng)時缺少姜和辛辣調(diào)料,就用白水調(diào)醋煮湯吃。捕捉青蛙也有竅道,即一根長紅柳條竿,竿的一頭綁扎著一個用粗鐵絲制作的小鐵叉,如一個微縮的三股鋼叉,手握木杈,晚上拿著手電筒沿河邊或渠道搜尋,一旦有土黃色或翠綠色的青蛙從河里游到岸上,便悄悄靠近,然后對準(zhǔn)了打開電光,青蛙楞怔時,猛地一刺,就將青蛙扎住,殘忍地從竿往下取青蛙時,不停地在蹬腿、抽搐,不忍目睹。在這些“小劊子手”面前,麻雀同樣逃不過劫數(shù)。那時,除“四害”,認(rèn)為麻雀是壞鳥,因為它們偷吃麥子、稻谷,為嚇唬攆走它們,老農(nóng)要用玉米稈或稻草綁扎許多像個大字的草人,如耶穌受難,背負(fù)著十字架,插在莊稼地里,“手”攥一條白色的塑料帶,借助風(fēng)力不時揮動。剛開始,草人嚇得麻雀在空中飛來掠去的,不敢降落,時間長了,麻雀們覺得這影子不走不說不喊,程咬金的板斧,就那三招,識破了這種伎倆,一群一群的飛來,在黃燦的莊稼地里撒著歡兒“會餐”。所以,大人小孩都打麻雀,夜間,麻雀喜歡在麥柴垛的和屋檐下的縫隙里投宿,他們拿上手電筒,長竿上綁著網(wǎng)兜,趁麻雀們熟睡之機(jī),麻雀把腦袋埋在羽毛里正做夢呢,一道手電光突然對著麻雀眼睛照過來,麻雀受驚,強(qiáng)光下暈乎乎的,一個網(wǎng)兜就堵住了洞口,等麻雀驚醒往外飛時,“請君入網(wǎng)”。一個晚上能捉幾十只麻雀。農(nóng)村的孩子,缺少現(xiàn)在的動物保護(hù)意識,也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就是在殘害小生靈的活動中玩著,在這種血腥中有口肉吃,沒有條件,也不會做菜,他們圍坐在一起點燃一堆火,或者圍在炕上,利用填炕的火爐燒烤,開始“野炊”,用廢紙裹著這些東西,外邊糊一層泥巴,扔在火堆里,升騰的煙縷中散發(fā)出焦腥味兒,將干硬的泥團(tuán)敲開,青蛙肉細(xì)嫩,白凈,爽口,麻雀粘滿羽毛的泥皮剝離,一個肉色紅潤的“烤全雀”便呈現(xiàn)出來,撕扯腿、肋骨、翅膀,蘸鹽嚼食,味香而又有嚼頭,聽說這是冬天的大補(bǔ)。
拴柱領(lǐng)著他們在茫茫田野里奔跑,鉆草垛搞地道戰(zhàn),扒房門當(dāng)平原游擊隊,打土坷啦仗,戴草帽披草秧,偽裝著爬進(jìn)地里偷瓜摸土豆,沒有清晰的原因和目的,就是瘋玩,在月光下到新郎官新娘子門前扔土坷啦,唱酸歌,發(fā)展到后來,年齡比他們大幾歲的二狗子,爬上別人家院子里的柴垛和樹枝,透過窗欞,看到大人爬在一塊扭動著打架,傳來曖昧聲,這天是在剛剛家,剛剛也與他們一塊吊在樹枝上看和聽,小家伙們以為是他父母在打架,拴柱就問剛剛:“看你爹把你娘欺負(fù)的叫喚了”,剛剛也莫名其妙。二狗子說:“瓜慫,不是打架。我們聽了,都懵懂的不明白,他指著剛剛說,你娘大著肚子懷你時,別以為是石頭縫里擠出來的,它就是這么被你爹搞大的”。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褲襠,還做了個形象淫蕩的動作,剛剛聽了就急了,一頭撞向二狗子打了起來,剛剛年齡小,不是二狗子的對手,他爹的事也完了,聞聲跑出來,他們都跑了。剛剛哭哭啼啼地埋怨他爹,他爹又踢了他一腳,攆到二狗子家,找大人論理,一會兒又傳來二狗子挨揍的聲音和哭
拴柱和二狗子就是個惹禍和殘害小生靈的頭,用他奶奶的話說:“造孽啊”。
轉(zhuǎn)眼學(xué)校放了暑假,同齡的孩子回村放牧,二狗子牽了隊里兩匹大馬,兵兵和剛剛各牽了頭騾子,其他孩子也有牛馬驢騾,十幾個少年騎著趕著幾十頭大牲口,揚(yáng)威耀武,浩浩蕩蕩地出村,去往荒地野畔,田埂水渠放,孩子們在一起甚是熱鬧,空閑玩狼吃娃五子棋,跳馬,頂腿,捉迷藏的游戲,暑假是孩子們的天堂,田地是孩子們的樂園,地里的蘿卜土豆紅薯,水里的魚是孩子們的菜籃子,拴柱被家人看著不準(zhǔn)靠近那些大牲口,急得抓耳撓腮,村里沒有同齡孩子陪他,他也不愿與小屁孩玩過去那些老掉牙的游戲,寂寞和孤單使他眼里露出孤單憂郁哀怨的神色,拴柱苦悶了,便在那邊的老樹林里,扔下鐮刀,丟下草筐,挺著胸,仰著臉,手放在嘴上握成筒狀,對著那些放牧的孩子,扯起嗓子放肆地大喊大嚷:“啊——嗬——嗬——嗬————啊——嗬——嗬——嗬——”,于是田野里便久久地蕩起一陣回聲:“啊——嗬——嗬——嗬……”,牲口們驚詫地抬頭望一眼,又埋下頭吃草。有一次,拴柱刈滿一簍子草又扯起嗓子大喊大嚷,以泄胸悶。他爺爺氣咻咻地嗔道:“喂!你成天在這兒瞎嚷嚷,叫魂?”拴柱不滿地昂著頭,叫的更歡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