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玄蛇匿古城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那些試圖在寶藏出現(xiàn)前就先“排除掉一些競爭對手”的奪寶者們早已蠢蠢欲動。
他們可不打算等到“沙漠玄蛇”出現(xiàn)、或是抵達了目的地之后再動手;在他們看來,在這太陽尚未升起的時刻,在這段前往峽谷的路上……就能解決掉很多“問題”。
嘭——
沒有人知道第一炮是誰開的,但當黑夜中的那第一點機關(guān)武器的火光爆起時,每一名神經(jīng)早就已經(jīng)繃到極限的奪寶者都迅速做出了反應。
一場規(guī)模空前的混戰(zhàn)在頃刻間爆發(fā)。
成百上千名乘坐著各種載具的冒險者、雇傭兵、沙匪、拾荒者……憑借各自的兵器、機關(guān)、召喚物、魔法……在這沙漠中狂飆著、戰(zhàn)斗著。
這不僅僅是戰(zhàn)斗能力的較量,也是考驗載具駕駛員飆車技術(shù)的地獄試煉……
即便你能在這一秒漂亮地躲開了一次近在咫尺的攻擊,并反擊消滅了對手,也可能在下一秒因撞上前面的一臺拋錨的載具而舟毀人亡、功虧一簣。
不計其數(shù)的奪寶者都在這場混戰(zhàn)中被淘汰出局,當東方露出清晨的第一縷白光時,這段通往峽谷的沙漠之路上已是滿地的殘骸。
但這場戰(zhàn)斗,還遠沒有結(jié)束……
這場狂飆混戰(zhàn)的爆發(fā)點是在沙舟兄弟會們所在的隊伍末尾,但隨著戰(zhàn)火的蔓延,現(xiàn)在終于連前方的子爵軍團、沙海之子、和南海商會的車隊也戰(zhàn)成了一團。
子爵的移動要塞如一個巨大的蜂巢,它展開了上百個武器槽,向后方傾斜著火力,那些由機關(guān)武器發(fā)射的炮彈如雨點般砸下,對后方的隊伍展開無差別的轟炸。
很多子爵自己雇傭的人馬都不幸中招而被擊毀,但顯然不會有“同伴”去同情或救助他們——畢竟少幾個人分錢,沒人會介意的。
當然,沙海之子和南海商會的其他老板們所帶領(lǐng)的人馬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論“速度”,沙海之子的拾荒者們確是縱橫云中,除了秘玉會所掌握的、極為珍貴的“玉毯”之外,沒有人的載具能在沙漠中跑得比沙海之子們的更快。
這些為了“沙海競速”而改裝過的高速沙舟在這移動戰(zhàn)中或許不占火力優(yōu)勢,但憑借速度和靈活完全可以反客為主。
拾荒者們在高速追近了子爵軍團后,紛紛滲透到了后者的載具流中,使得對方那些重火力武器無從下手,隨即他們就利用自身載具靈活快速的特點對那些敵人展開輕武器的奇襲。
就如付飛塵之前在面對沙匪時所做的一樣,只要你扔得準,一支小小的黑晶機關(guān)鏢就能廢掉一臺小型載具。
雖然并不是每一名拾荒者都能扔得和付飛塵一樣準的,但人數(shù)多了之后,這破壞效率自也不會慢。
而南海商會的其他勢力也早就看子爵不順眼了,既然現(xiàn)在有沙海之子牽制住周圍的小型載具群,那他們便趁機開始攻擊子爵的移動要塞。
坐在那要塞中的子爵倒也不慌,因為他還有秘密武器沒用呢……
眼瞅著沙海之子和同行們的人馬越追越近,火力也越發(fā)兇猛,子爵便下令放出了“蟲雷”。
這種用“探水甲蟲”改造出來的黑科技產(chǎn)物,是子爵的獨門發(fā)明,別看他只是個市井無賴出身、靠著不正當競爭發(fā)家的黑心商人……他能走到今天這步,自也不是等閑之輩。
這些“蟲雷”的原理雖然不是多復雜,但確實很有效,堪比沙漠中的“追蹤魚雷”,幾百枚蟲雷一起放出去,對后方造成的殺傷十分可觀。
當然……這其中有大約有一半的雷都炸在了子爵自己的雇傭兵團們身上;沒辦法,這種大規(guī)模攻擊,誤傷總是難免的,反正子爵的部下夠多,丟得起。
另一方面,在遠離那移動要塞的隊伍后方,李白他們五人乘坐的沙舟此時也正在乘風破沙,一路狂飆。
賽澤爾本以為付飛塵是他們五人中最弱的一個,但現(xiàn)在,他覺得這小子對隊伍的幫助可能比誰都大……
此前付飛塵曾在李白面前說自己是“沙海之子中最英俊、最機靈、最可靠、沙舟飆得最快的青年才俊”,這話呢……其實也不全是吹牛。
他是不是“最英俊、最機靈、最可靠”的這個不太好說,但他飆沙舟的技術(shù)的確是同輩人之中最強的,“大漠飛塵”,確非浪得虛名;眼下這場“飆舟大戰(zhàn)”,正是付飛塵大展拳腳之時。
由黎星緯的“戎模式”機甲浮游炮作為火力支點,由李白、賽澤爾和凱莉以刀劍和近戰(zhàn)機關(guān)對付那些跳上沙舟的敵人,再由付飛塵操控沙舟騰挪躲閃、高速前進……五人相互配合之下,他們所乘的沙舟有驚無險地穿越了后方那險象環(huán)生的混戰(zhàn)之地,儼然是逼近了前方的人馬。
當然,前面的人打得也是不可開交,沒人會留意他們這區(qū)區(qū)一舟的五人小隊。
與此同時,太陽已完全升到了地平線上,那道峽谷,也已進入了眾人的視線。
“天都亮了,怎么連點兒風都沒有?難道是假消息?”坐在移動要塞指揮室中的子爵拿著個望遠鏡朝著遠處的峽谷猛瞧,口中還念念有詞。
沒想到,就在他遲疑之際,忽然,那峽谷之下,忽起一道邪風,風卷黑沙,沙起風卷,轉(zhuǎn)眼就形成了一道黑色的龍卷風,從峽谷中游弋而出,并開始朝著北面移動。
“調(diào)頭!快調(diào)頭!都沒瞎吧!快跟上去!”子爵見狀,趕緊抄起手邊的麥克風通過移動要塞中的擴音系統(tǒng)大喊著下令。
他這一喊,不僅是他的手下們聽到了,在起附近追擊的其他勢力的人自然也聽到了的,人們很快就都看到了遠處的那道“黑龍卷”。
于是乎,這些奪寶者們一邊繼續(xù)著追逐和戰(zhàn)斗,一邊紛紛調(diào)轉(zhuǎn)了載具的方向,沿著峽谷的邊緣朝那道龍卷風追去。
但才追了沒幾分鐘,他們就意識到了情況有點不對……
只見那黑龍卷的風柱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越變越粗,逐漸和天空中的云層匯成了一體,很快……它看起來就已不再是什么龍卷風了,而成了一團黑色的、像是籠罩在大地上的云團般的物質(zhì)。
一眼望去,那就好似一條盤踞在沙漠中的巨型黑蛇,不斷涌動著的黑沙暴就是它的身體,而其中那忽隱忽現(xiàn)的閃電就是它懾人的眼睛。
和這百年一現(xiàn)的“玄蛇王”相比,子爵的移動要塞簡直就是一只蟲子……哪怕是真正的要塞、城市,若是擋在了它的面前,也一樣會被輕易地吞噬和粉碎。
奪寶者們越是靠近這沙漠玄蛇,越是能感覺到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不知不覺間,他們已停止了戰(zhàn)斗,甚至放慢了速度。
在這亙古即存的自然之力面前,他們只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得渺小,他們本能心生恐懼、駐足不前……
但即便不前,他們和這玄蛇之間的距離也在縮短,因為這“玄蛇王”仍在變大,擴張的黑沙暴正在向著人群洶涌而來。
…………
同一時刻,玉城之上。
上百張玉毯由空中出發(fā),飛向城外,朝著遠處那玄蛇的所在進發(fā)。
坐在中心那張最大、最華麗的玉毯上的人,正是幾天前李白見到的那名玉法師。
這個男人,被人們稱為“公子玉”。
作為秘玉會的高階玉法師,公子玉在玉城的聲望極高,連玉城的皇族都知道,在秘玉會中有著這樣一位相貌如玉、風流倜儻、溫文爾雅、文武雙全的天才。
但沒人能想到,正是這樣一個在外人看來無比尊貴和有才能的人,策動了這場以“蜃樓寶藏”為名的計劃,企圖對云中、海都、乃至來自長安的多方勢力進行一次清洗……
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公子玉的陰謀。
他根據(jù)古籍上的四句有關(guān)“玄蛇王”于百年前出現(xiàn)的詩,編造了一個所謂寶藏的謊言,他是打算利用這股自然的力量,和人們的貪欲,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根據(jù)他的算計,此時他率領(lǐng)的這支由玉法師、玉衛(wèi)、魔道喚沙師組成的百人軍隊,剛好可以截斷那些尋寶者們的后路。
那些人要么就死在爭奪寶藏的路上,要么就被“玄蛇王”所吞噬,要么……就被自己親自帶領(lǐng)的人馬斬草除根。
然而,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公子玉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以為并無深意的四句詩,和他通過那四句詩所編造的謊言,竟會與某個早已消失的“傳說”不謀而合,一語成讖……
…………
另一方面,峽谷邊緣,不斷壯大的“玄蛇王”讓尋寶者們意識到再不回頭恐怕就來不及了。
看著那擴張、逼近而來的黑沙暴,本來沖在最前面的子爵趕緊下令全體手下調(diào)頭快撤。
可在這個距離上,他們已然是陷入了黑沙暴的風渦之中,無法動彈……
除了動物之外,99%的沙漠載具動力源不是風力就是黑晶砂,或者就是二者混合,而這兩種動力在黑沙暴中都會被干擾,一旦進入黑沙暴的范圍,就無法再往反方向前進。
至于動物載具……經(jīng)過了之前的大戰(zhàn)后,一路追到這里的一頭都沒有了,就算有,恐怕在這樣的強風暴之中也未必比人用腳跑得快。
一時間,人們紛紛棄掉載具,徒步逃生,但他們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沙漠玄蛇的擴張速度。
“喂喂……怎么辦?我們棄舟跑路吧?”付飛塵這時也已經(jīng)控制不住沙舟了,不過他們所處的位置還遠,現(xiàn)在棄舟步行的話,的確有可能跑得掉。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賽澤爾見情況如此,也只能同意先撤。
但李白此時卻斬釘截鐵地說道:“不,這樣跑不出去的……”他說著,指向了旁邊峽谷對面的一塊巖石,“你們看那塊石頭,用它做參照,再看那些正在往回跑的人……”
眾人按他所說地看了幾秒,便明白了:此時他們所在的區(qū)域,看似是不在黑沙暴的籠罩范圍內(nèi),但其實早已是“身在風中”了,他們現(xiàn)在就好比一群在海里被卷入了巨大旋渦的人,看起來離岸邊只有很短的距離,但即便他們一直朝著岸邊游,也只是待在原地沒動,甚至還在后退。
“唉……難道我堂堂大漠飛塵還沒談過戀愛就要命喪于此?”付飛塵的心態(tài)倒也好,在這危情之中他還有心情調(diào)侃自己。
“我有個想法……”李白還是很冷靜。
“哦?李白兄弟,你有辦法了?”賽澤爾此時很是激動,即便他自己不怕死,他也不希望妹妹死在這里。
“我們加速,往那‘玄蛇’的中心沖?!崩畎谆氐馈?p> “哦~”付飛塵露出一臉“我懂了”的表情,接道,“我明白了,你這是建議我們迅速沖進去自殺,求個痛快,免得在這里被恐懼感慢慢折磨是吧?”
聽到這句,凱莉當時就翻了個白眼:“死到臨頭還這么貧,活該你到死都單身。”
李白也被付飛塵逗笑了:“就沖你現(xiàn)在還能開這種玩笑,我覺得你也不是很恐懼啊?!?p> 付飛塵撇了撇嘴:“我這是從恐懼升華到了憤怒,然后在憤怒中被你這個建議搞得怒極反笑了!”
他這句還沒說完呢,一旁的黎星緯竟也用恍然大悟的語氣喊了句:“我明白了!”
“怎么?黎大哥也有冷笑話想展示一下?”付飛塵順嘴就吐槽道。
但黎星緯自然不是說笑,他是真明白了:“旋渦的中心是相對靜止的,這‘沙漠玄蛇’的范圍這么大,其中心的范圍可能也出奇得大,我們?nèi)绻芙柚枪沙瘍?nèi)吸旋的力量沖破外層,或許反而能抵達一個相對安全的區(qū)域?!?p> “沒錯?!崩畎c頭,“棄掉沙舟往回跑,多半會被沙暴回卷活埋,但開著沙舟往里沖,卻有一線生機?!?p> 賽澤爾聽罷二人的對話,略一思忖,也是接道:“好吧,眼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拼一拼!”
賽澤爾說的,也是眾人所想……不管李白的見解有幾分勝算,總比等死強。
決定了對策后,五人便齊齊進入了沙舟的艙內(nèi),待李白和黎星緯協(xié)力拉緊了艙門后,付飛塵便再次啟動了沙舟,盡量掌舵穩(wěn)住舟身,隨即他就順著風勢、加速朝著黑沙暴的中心沖了進去……
接觸到沙漠玄蛇的“實體”之時,五人只覺得自己像被裝在一個快散架的罐頭里一樣,此時任何一片沙舟的艙體破裂,都會導致他們?nèi)f劫不復,哪怕是艙門蓋的一絲松動,都有可能導致整個沙舟的崩壞。
艙外是翻涌的黑暗和電光,他們的耳邊除了沙舟艙體的金屬受到壓迫逐漸變形的響動,就只剩下了隆隆的風聲。
沒人知道這足以令人崩潰的時間持續(xù)了多久,或許只是短短幾秒,或許有幾分鐘——人的感覺在這種極限的領(lǐng)域會變得模糊,一秒也會顯得極為漫長。
終于,隨著一道強光的出現(xiàn),艙體停止了抖動,沙舟也在最后的一陣滑行后突然失速,并停了下來。
五人透過天窗朝艙外看去,只見頭頂晴空一片,烈日當頭,但在這片“圓形的天空”周圍,卻環(huán)繞著一圈黑色的云渦。
這番奇景,一個人一生怕也難見一次。
他們就好像被一條盤起來的巨蛇護在的身體的中心的空檔處,縱然四面都是黑沙暴,但他們這個中心區(qū)域卻是神奇的不受影響。
“還真成功了?。 备讹w塵驚喜地喊道。
但還沒等他高興上兩秒鐘,忽然又有一陣震動傳來,而這次的感覺和剛才他們穿越黑沙暴時不同,這次震感是從腳下來的……
“難道是地震?”黎星緯說是這么說,但也沒表現(xiàn)得多驚訝,畢竟剛才經(jīng)歷了那么神奇的事,此刻再來個地震什么的似乎也不算什么。
“不是地震。”李白這時正趴在窗邊,看得分明,“是我們腳下沉積了百年的、堅硬的黑晶砂正在散泄崩塌……”
李白猜得沒錯,這些黑晶砂本來被埋在沙漠表層的厚實的黃沙之下,百年來都沒有動過,幾乎已凝結(jié)成了一片片鈣化的巨大整體,但此刻因為黑沙暴的影響,其表面的沙塵被卷空,暴露在風中一段時間后,這些黑晶砂又重新變?yōu)榉蹱钏樯㈤_,隨之也露出了……埋藏在其下方的東西。
“你們看,這下面是建筑物的殘骸嗎?”凱莉也透過艙內(nèi)的窗戶看到了外面的變化,驚呼出聲。
此時,隨著黑晶砂慢慢流瀉開去,一座古代城市的遺跡正漸漸展露出其昔日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