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翻覆
“圣子,我們跟蹤李道生,發(fā)現(xiàn)他進入風(fēng)河帝國境內(nèi)之后就消失不見,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名第一圣天弟子羞愧道:“弟子無能!”
冼清秋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
他當(dāng)然知道李道生去了什么地方,但是表面上卻裝作一副郁悶的樣子:“李道生此子已經(jīng)是魚游入海,我們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對付朔雪宗?!?p> “圣子,宗主的聯(lián)系。”跟隨冼清秋的文副堂主悄悄上前,遞過來一塊已經(jīng)開始閃著光芒的白色玉片。
玉片大概只有茶碗蓋大小,呈三角形,上面雕刻著一層又一層繁復(fù)的花紋,帶著一股古老的氣息。
在看到這塊玉片的時候,向冼清秋報告的第一圣天弟子立刻面露肅然,和其他弟子一起退出了房間,并從外面將房門關(guān)閉,把守起來。
冼清秋這才嘆了一口氣,將玉片放在了桌上,自己則站起身,和文副堂主一起躬身而立。
隨著玉片被激活,一道光芒猛然間從玉片上騰空而起,凝聚成了一副畫面。畫面正中,葉摘空端坐在金玉大殿之下,微微合眼,并未看向這邊。
但是站在房間中的冼清秋和文副堂主在看到這副模樣的葉摘空,俱都是低下了頭,不敢與其對視。
“抬頭。”
蒼老的聲音自玉片中傳來,玉片上的畫面也抖動了一下,聲音也有些斷續(xù),就像是信號不好的電視機一樣。
若是李道生在這兒,就該知道是這件通訊靈寶的陣法設(shè)置不合理,聲音信號和畫面信號互相干擾的結(jié)果,遠沒有同聲雙珠那么完美。
冼清秋卻絲毫都不敢有所懈怠,恭敬抬起頭來,看向了自己這位天下第一的師父。
“我聽文征說,李道生被無罪釋放,你同意的?”
葉摘空的語氣里并沒有任何的感情,可是冼清秋分明感受到了一絲冷意,身上的肌肉頓時繃緊,心臟也開始加速跳動起來。
但是魂八的咒印在神魂中,卻穩(wěn)住了他下意識的緊張。
“回師尊,確是弟子把李道生放走了?!?p> “理由?!?p> 冼清秋深吸了一口氣,認真說道:“前些天弟子才得到消息時,知道當(dāng)日窺探秘境探索之人,竟然攜帶著龍氣,便覺得這件事情并不簡單,似乎與如今的局勢息息相關(guān)。仔細思索了許多天,今天早上臨到李道生被帶上天行審判臺的時候才恍然大悟!”
“這道龍氣一定是承御帝國的!那個人,也是承御帝國的人!”
“龍氣凝聚天下氣運,承載天道權(quán)柄,犀利無比。是三大帝國的皇室通過天子秘法醞釀萬年,與神器相抗衡的秘法。整個天下,只有三個人能夠?qū)垰夥指?,并賦予他人?!?p> “東方圣胸?zé)o大志、眼界太低,對于我等一直都是俯首帖耳,而且也沒有動機,首先可以排除。風(fēng)河帝國如今內(nèi)亂頻繁,聽說圣劍宗不打算管。沒有聽劍崖的支持,墨塵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削弱自身的龍氣,置風(fēng)河帝國的最高權(quán)力于不顧?!?p> “所以,最后的結(jié)論就只有李道乾。”
“可是只憑著一個造化境,李道乾不可能是打算在秘境探索的時候渾水摸魚。那么答案就只能是——李道乾本來的打算便是將我們與血魔在一起的留影晶石放出去。可同樣是秘境的探索者,為什么會做出這種事情?”冼清秋開始瘋狂分析:“弟子認為可能性一共有兩種!”
“其一,李道乾打算卸磨殺驢,從秘境中得到好處之后就反水,誣陷是我們騙了承御帝國,而他們開始并不知道秘境是魔宗之人帶領(lǐng)探索。因為承御帝國向來是公平公正的象征,我們雙方又有沖突,在朔雪宗的問題上素來都有嫌隙?!?p> “李道乾害怕到時候因為承御帝國修行界的掌控權(quán)與我們正面沖突的時候,我們會將秘境的事情拿出來做文章抹黑他,便打算先下手為強!”
“將我們與血魔聯(lián)系的證據(jù)擴散,引導(dǎo)天下修行人前往南海。到時候從秘境出來,他們便立刻與我們反目,和天下人一起指責(zé)我圣宗騙了他們,進行洗白。這樣,他們不但沒有了后顧之憂,而且還可以反將一軍,將我們置于不義的境地,以打擊我們的立場。”
“這樣,在我們對付朔雪宗之后,他們都可以站在大義的角度上,接手朔雪宗沒落導(dǎo)致空出來的修行界權(quán)柄,提防我們的入侵?!?p> “其二,甚至可能是承御帝國和朔雪宗暗中已經(jīng)達成了某種交易。”
“一直以來,朔雪宗和我圣宗的爭斗,承御帝國從來是坐山觀虎斗。但這并不代表承御帝國就想要與我們?nèi)魏我环綖閿?。他們想要的,只是讓我們互相消耗,最后李道乾坐收漁翁之利?!?p> “可是李道生一旦接受天行審判,朔雪宗立刻陷入了信任危機,到時候我們針對朔雪宗的行動一開始,李道乾就再也無力回天?!?p>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道乾很可能在雙方之中掌控平衡。表面上與我們合作,實際上已經(jīng)和朔雪宗談好,支持朔雪宗抵抗我們的進攻。他們的手段,無非就是利用李道生的審判結(jié)果!”
“李道乾一方面不愿意看到李道生活著,另一方面又不想讓朔雪宗被我等掌控。一旦李道生被處決,他便可以趁機誣陷其實和魔宗有染的是我第一圣天,然后利用李道生的審判結(jié)果大做文章,以天下人的輿論迫使我們無法用勾結(jié)魔宗的名義圍攻朔雪宗,達到他掌控平衡的目的?!?p> 說著,冼清秋面色一肅:“師尊,無論李道乾打得是哪一種算盤,若李道生被判處有罪,那便是覆水難收!我們給李道生栽贓的罪名,反而會被李道乾利用,有損圣宗的聲名,影響圣宗的計劃。只有我們主動承認李道生的清白,今后才有繼續(xù)懷疑朔雪宗其他人與魔宗勾結(jié)的資格?!?p> “否則,一旦讓李道乾操作起來,天下人將會失去對我圣宗的信任,所有的計劃都恐生變故!甚至是可能讓李道乾倒打一耙,救下朔雪宗,獲得最大的利益?!?p> “現(xiàn)在不放了李道生,對我們有害無利。如果放了他,不過就是讓朔雪宗有了一些茍延殘喘的機會。但是只要能挽回圣宗的聲譽,圍攻朔雪宗的計劃便可以保全,到時候李道生必定也逃不掉!”
“因此弟子才倉促決定,將李道生無罪釋放!”
話音落下,冼清秋低下了頭不再說話,等待葉摘空的決斷。
房間里一時間變得寂靜無比,文征看了看身邊的冼清秋,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表情大義凜然,不似偽裝。再想想冼清秋平日里所做的事情,心中反復(fù)思索,漸漸竟也是認同了他的這番話。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冼清秋度秒如年。
終于,葉摘空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做得很好?!?p> 冼清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為師尊分憂,這是弟子該做的!師尊請放心,弟子已經(jīng)制定好了計劃,馬上便會和師妹以及南海上的長老聯(lián)系,共同處理好這一次和李道乾的沖突,盡量讓事情重新走上正軌!”
“可!”
葉摘空一字落下,玉片上的光芒頓時消失,影像也徹底破碎。
冼清秋的肩膀一垮,長出了一口氣,幾乎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但是,魂八的力量已經(jīng)將他徹底掌控,縱然有千般萬般的恐懼,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甘之若飴,甚至沒有一絲的痛苦。
這種狀態(tài),讓冼清秋陷入了一種迷茫。
文征嘆了一口氣:“無論見過多少次,宗主的氣場依然是威懾八方,明明什么都沒做,什么都沒說,但是我是一點都不敢反抗。冼圣子,剛才聽了您的話,屬下實在是醍醐灌頂!若非圣子你機智決斷,恐怕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掉進了李道乾的坑里。李道乾此人,竟然如此陰險卑鄙!”
“呵呵!”冼清秋干笑了兩聲:“上位者的心思很難猜,尤其是當(dāng)皇帝的人,與之對抗必定如履薄冰。文副堂主,此次任務(wù)結(jié)束之后,宗門必將對你不遺余力培養(yǎng),今后諸如此類的事情,還要多仰仗你?。 ?p> “哪里哪里!”文征笑著拱手謙遜道:“都是圣子領(lǐng)導(dǎo)有方,宗主后繼有人,圣宗之福??!”
兩個人一片和氣,離開了房間。外面還有討伐朔雪宗的號召大會,等著他們來主導(dǎo)。
段丞在結(jié)束天行審判之后,身為鐵獄的三大鎮(zhèn)獄之一,并沒有接受第一圣天的邀請,而是獨自返回了鐵獄當(dāng)中,但是卻沒有去壁畫所在的山洞繼續(xù)參悟。
來到了單獨屬于他自己的山洞,如往常一般在矮榻上坐下來,一副儒雅自在的神情。
可是坐了沒多久,他的神色卻突然焦躁起來,臉上的表情再也繃不住,終于露出了大片的遲疑。
段丞猛地站起身,就要走出去將今天李道生身上發(fā)生的變故告訴其他兩名鎮(zhèn)獄高手??墒亲叩缴蕉撮T口的時候,腳步卻猛地停了下來。
萬一是自己出了紕漏呢?李道生怎么可能有辦法反制魂九?
他想到這里,再次轉(zhuǎn)身返回山洞當(dāng)中,緩緩踱步,仔細思索。當(dāng)初李道生被種下魂九的時候,到底有沒有什么意外的可能?是不是有什么異常自己沒發(fā)現(xiàn)的?
可是想來想去,刑罰室中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劃過,以人仙的記憶力,簡直就是逐幀掃描。
可最終他也沒有找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丞坐立不安,心頭煩躁不已。
一想到李道生在天行審判臺上的笑容,饒是以他人仙的修為境界,都忍不住是不寒而栗。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會不會是……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得到魂九的秘籍?
魂九的修煉之法,一直都是三大鎮(zhèn)獄一脈相承,就算是離開鐵獄的鎮(zhèn)獄,都要從神魂中剝離掉魂九的一切信息才能夠離開。
李道生?怎么可能?哈哈!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避開了我種下的魂咒?!
段丞百思不得其解,整個人都陷入了焦躁不安的狀態(tài)。
怎么會?怎么會?!
“怎么會??”李道乾坐在承天殿上,縱然是身為帝王百年的深沉心計,如今也是忍不住有些發(fā)愣。他看著下方的石泉,匪夷所思:“冼清秋說,李道生無罪?”
石泉也是到現(xiàn)在都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回陛下,冼清秋確實如此說……李道生如今已經(jīng)離開了鐵刑崖,轉(zhuǎn)眼便不知所蹤,再次消失了。”
李道乾放下手中的奏章,靠在御座上思索片刻,還是不明白:“第一圣天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會不會是冼清秋擅作主張……”
“冼清秋此人,就算擅作主張,也會以第一圣天的利益為宗旨!”李道乾斷言,隨后吩咐下去:“這背后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fā)生,改變了第一圣天的想法……查!查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石泉肅然,應(yīng)命道:“是!”
“還有……”李道乾揉了揉眉心,嘆氣對大太監(jiān)說道:“派一個人過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清漱吧!這些天她已經(jīng)夠糟心的了,讓她開心開心,別再來煩朕!”
大太監(jiān)慈祥一笑,立刻安排了下去。
“還有!”李道乾面露幽怨:“告訴千慧那和尚,讓他那張烏鴉嘴以后少說話!罰他一個月的供奉,以儆效尤!”
“是……”
千慧可謂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李道乾的命令傳到郡主府的時候,剛巧李濼也興沖沖地過來,高興地說道:“師父!師父!您果真算無遺策,李道生沒事了,他真的沒事了!哈哈!師父真厲害!”
千慧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只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疼。
“呵……呵呵……”他強顏歡笑,點頭說道:“是啊,老衲就說嘛!不過這種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濼兒,你要記得,卦術(shù)并非是萬能的。在李道生的身上,為師已經(jīng)算過兩次了,若是再有下次,于你我,于李道生,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你可記得?”
“???”李濼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師父,那前兩次會不會……”
“一次兩次無妨,只是下次再有如此情況,你可不要再強問了!”千慧認真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濼松了一口氣,這才看到了旁邊還站著過來傳令的小太監(jiān),不由的問道:“師父,是皇兄有事找你嗎?他來做什么的?”
“這個……”千慧硬著頭皮說道:“是陛下知道了這件事情,派人過來獎賞老衲的?!?p> 李濼現(xiàn)在是滿心的歡喜,當(dāng)然不疑有他,點點頭對小太監(jiān)說道:“你回去吧!告訴皇兄,我替師父謝過他啦!還有,今天晚上我就在郡主府住下,本宮要大宴賓客,可能動靜大一點,讓宮里別大驚小怪的??烊タ烊ィ ?p> 小太監(jiān)應(yīng)命離開,只留下兩個人在郡主府的大堂,一個歡呼雀躍,一個愁眉苦臉。
“咦?師父,你怎么不開心?”
李道生當(dāng)然知道第一圣天會派人來監(jiān)視自己,但是就憑他們?鐵獄都管不住他,何況是一兩個第一圣天弟子?
輕松甩開了他們的跟蹤,李道生很快順著風(fēng)黑帝國和承御帝國的邊境一路向北,總共花費了三天的時間,才抵達了眠龍谷的所在。
這一條峽谷蔓延近萬里,分叉很多,落差極高。站在峽谷的上方,北方怒號。
在眠龍骨當(dāng)中,有許多的角落適合伏擊,也有很多的角落適合反伏擊。按照冼清秋的說法,他們也并沒有確定具體落實在哪一段。畢竟伏擊的是人仙,被伏擊的是堪比人仙的慕容素,戰(zhàn)況瞬息萬變,無法確切掌控,只能隨機應(yīng)變。
李道生打開了同聲雙珠,漫步在眠龍谷的山崖上方,將此處的景象傳遞給了慕容素。他們兩個要在這里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能夠讓慕容素抗擊復(fù)數(shù)名的人仙高手狙擊,甚至是想辦法反殺一波。
“縱然手持朔雪劍,可想要對付兩名以上的人仙,還是要借助陣法才行?!蹦饺菟亟z毫不掩飾地告訴李道生她的真正實力。
李道生也是點點頭。
神器朔雪劍固然犀利,而且與朔雪宗的宗主契合度極高,號稱造化境手持朔雪劍便可堪比至仙。但是那也只是極限狀況下,并且慕容素終究也不到仙境。
慕容素確實曾經(jīng)發(fā)揮出堪比至仙的攻擊,在干戈城以一對四,一擊攻破四兇星的聯(lián)手。但是一擊之后想要乘勝而上卻并不現(xiàn)實。
尤其是在面對圍攻的時候,只要不入仙境,也不過是憑空掌控了強大的力量。如果只是對付一個人,慕容素的上限其實很高,可真多出一個人的話,就會頓時頭疼起來。
李道生遠眺著這條漫長的峽谷,低聲道;“看來,我們確實該好好研究研究……對了,你打算用什么陣法?劍陣嗎?”
慕容素笑了:“當(dāng)然,宗門中有一門宗主代代相傳的劍陣……”
“是那個劍陣?!”李道生也是想到了自己曾經(jīng)在朔雪宗書庫中看到的陣法。
“是的,就是那個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