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多出來的人
“什么?是三弟?!”太子猛地站起身來,臉色變了又變,在廳堂里轉起圈來。
李道生的目光就隨著他一起轉圈,石泉就沒那么大膽了,他對李家忠心耿耿,低著頭不敢說話,生怕太子氣出個好歹來,讓自己無功有過。
不過太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氣死的,片刻之后他便停住了腳步,看著他們厲聲說道:“此事就此了結!絕不能傳出去,懂了嗎?!”
石泉立刻點頭:“是,殿下!”
李道生卻說:“很難說三皇子會不會再派人來?!?p> “孤會傳訊父皇?!碧右徽Z定乾坤。
兩個人很快就離開了太子的居所,離開的時候石泉憂心忡忡。剛出了院門,他便跟李道生告別,去安排六扇門加強巡邏,生怕在李道乾有所行動之前再出一次這種破事兒。
萬一太子真的手上,就有夠受的了。
畢竟,馬上又要到晚上了。
李道生不由得搖了搖頭,沒去管石泉,而是信步走到了大街上,仿佛閑逛。只不過片刻之后,他便進了一家酒樓,轉了一圈之后就變成了另一幅樣子走出來,拐進了一條深邃的小巷。
伸手在房門上敲打,三長一短,三長一短。
片刻之后,里面?zhèn)鱽硪粋€蒼老的聲音:“誰?”
“李道生。”
“李道生?”
房門被打開來,一個老頭站在里面,上下打量李道生,卻見他身上猛然間一陣光影蠕動,就變成領一副模樣,不由得驚奇非常。
李道生手持薛崇廉的腰牌:“我能進去了?”
老頭的真元掃過李道生,點點頭說道:“請!”
他帶著李道生走近了院子深處,敲開了最里面的門,李道生跟著進去,點頭笑道:“我就知道,靖州談判這么重要的事,欒國公一定會安排造化境在這兒?!?p> “有事兒說事兒!”那名造化境的脾氣可沒有石泉那么好,看著李道生說道:“你最好有足夠的理由,否則暴露了這里,你擔待不起!”
李道生揮手將一件東西放在了旁邊的桌上,正是那塊地皮。
房間里的造化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是什么?”
“你把它交給欒國公,欒國公自然會知道是什么?!崩畹郎f著,補涼不熱地譏諷道:“至于你?還沒有資格知道?!?p> “……”造化境瞪了李道生一眼,警告的意味很足。
李道生視若無睹,繼續(xù)說道:“你最好現(xiàn)在就出發(fā),否則晚了一分,你擔待不起。”
“我……”那名造化境氣得腦門發(fā)燙,但是看了看李道生手中的令牌,最終還是冷哼一聲,揮手帶走了地皮,下一刻便消失在了房間當中。
李道生搖了搖頭,一個今生注定無緣人仙給人當狗的造化,哪兒來的優(yōu)越感?
不過,東西送出去,剩下的就沒有他什么事兒了。
第二天早上,石泉來找李道生的時候,就看到李道生正靠在躺椅上,一邊吃著梨脯一邊悠閑得看書,不由得沒好氣道:“李大人,你倒是清閑!”
李道生看了看石泉,笑著說道:“石捕頭,我是文官。防衛(wèi)的事情本就不是我干的,你跟我撒什么氣?怎么?昨天晚上又有人來了?”
石泉坐下來,悶悶地點了點頭:“不只是來了,而且很多?!?p> 十幾撥人在外面窺伺,保持著他們追不上去的位置,就像是一群蒼蠅,多得不知道到底哪一方才是三皇子的人,結果緊張了一晚上,最后徒勞而返。
真真氣人!
石泉隨意拿了一塊梨脯放在嘴里嚼著,突然覺得隨著梨肉的方向在嘴里擴散開來,他整個神魂都開始清明起來。所有的煩躁和心緒都在這一刻被滌蕩一空,身體當中的真元和造化之力都快了幾分。
他不由得震驚:“哪兒來的?”
李道生隨意道:“自己做的,朔雪宗有一顆半靈根。”
石泉糾結了一下,握緊了手里剛剛抓過來的兩塊梨脯,顯然是不打算現(xiàn)在就吃了。不過他也沒有繼續(xù)從李道生的盤子里拿,為了防止自己貪心,故意轉過頭去不看這邊。
李道生突然覺得這人還挺可愛的。
心情好了許多之后,石泉再次問道:“李大人確實是文官,但是現(xiàn)在也不是坐著看書的時候。親衛(wèi)被殺一案還沒有定論,就像李大人說的一樣疑點重重,難道李大人不打算繼續(xù)查了嗎?”
“嗯……”李道生輕輕應了一聲,告訴石泉:“石捕頭,這件事情已經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了,還是靜觀其變的好?!?p> “???”
你又在說莫名其妙的話了。
石泉拿他沒辦法,只好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要走。只不過在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回頭拱了拱手:“今日承情了?!?p> 李道生沒理會。
但是讓石泉沒想到的是,李道生依然整日什么都沒干,就這么在宓城呆了半個月的時間。突然有一天,朝中傳來消息說,要讓石泉和李道生回去,這里的事情交給其他人來處理。
“李大人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李道生疑惑。
“知道此事會不了了之,皇上會把我們調回去?!笔f。
只是下一刻,一直淡定非常的李道生卻猛地跳了起來,大聲驚叫:“什么?!石捕頭,你說什么?!我們要被調回京城?!”
石泉給他嚇了一跳,敲敲退后了一步,生怕李道生咬人。
“是啊,早上剛到的令諭。陛下命我們返回承天京各歸其位,剩余的事情交給宗人府的人來處理,包括親衛(wèi)被殺的案子……”
這個時候他也反應過來了,李道生之所以說這件事兒他們管不了,是因為所有的這些案子其實都是一件案子。其背后藏著的秘密,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觸碰的。
可李道生現(xiàn)在的反應把他搞得更迷茫了。
只見這些天一直在混吃等死的李道生居然從躺椅上跳了起來,急切地說道:“不行!我們不能離開這里,案子還沒查清楚,我們怎么可能離開?這本就是六扇門的職責,怎么能讓其他人代勞?就算陛下不同意我們繼續(xù)查,我也一定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石捕頭你說呢?!”
石泉張了張嘴。
我說?我說你可能有病吧?
“李大人……”他斟酌了一下語句,最終說道:“皇命難違?!?p> “我要給陛下上疏!”李道生堅持。
石泉無奈:“好吧,我去安排加急?!?p> “不了,走官道。”
石泉無話可說,這不就是拖延時間嗎?從靖州走官道上疏,沒有加急的話不得一個月?
然而李道生已經興沖沖去寫奏疏了,他覺得不管李道生怎么打算,自己還是應該加急一個,把李道生的所作所為告訴陛下,到時候省得殃及池魚。
只是他很不解,李道生為什么想留在這兒?
石泉現(xiàn)在就覺得,李道生做的任何他無法理解的事情,都一定有其深意所在,可惜他永遠都不可能看得懂。
“李道生申請留在宓城?”李道乾的手里拿著石泉親自送來的加急,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大太監(jiān)只感覺周圍的氣氛在逐漸陰沉下來,整個御書房都開始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他已經有多久沒見過如此憤怒的李道乾了?
就算是之前大臣被接連暗殺,李道乾的脾氣都沒有徹底被引動。畢竟,那些只是外人,而且地位也無關緊要??墒沁@一次,涉及到的是兩個皇子……
沉吟片刻,李道乾不由得冷笑起來:“看來太子這些年的火氣也攢起來啊!宣文荼!”
“陛下。”馬君然今天剛好也在,這個時候開口問道:“要不要臣將李道生帶回來?”
李道乾看了他一眼:“你是打算還人情吧?”
馬君然也沒有隱瞞:“李道生有恩于我,早晚都要還的。我主動還給他,好過等他來找我。此事太子過于急躁了些,三皇子呈上的地皮土壤上,確實是血魔分身的痕跡。太子知道李道生泄密,定然會讓血魔在半路截殺李道生,一個石泉應付不來的。”
李道乾哼了一聲:“不用!他不是想留在宓城嗎?朕就讓他留下,倒要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真以為留在宓城便萬無一失了?天真!”
馬君然地垂下了眼瞼,不再說話了。
這個時候,受到宣召的太子少傅文荼也匆匆趕來,滿臉忐忑地看了一眼李道乾陰沉的臉,當堂跪下來:“臣文荼,見過陛下!陛下,不知今日召臣前來,可是太子那邊出了什么狀況?”
“哼!看看你教導出來的好太子!”李道乾抬手就將沾著血魔氣息的土壤和當初茍吉祥三人之間的書信扔下去說道:“偽造書信陷害皇弟,勾結魔修斬殺親衛(wèi)、殺人滅口?等到他羽翼豐滿,是不是還要弒君弒父,謀朝篡位啊?!”
“?。?!”文荼嚇得肝膽欲裂,兩腿一軟差點就尿出來,連忙瘋狂磕頭說道:“陛下,臣……臣……”
“拖下去!將文荼革職,押送刑部大牢!”
“陛下!”文荼一時間淚如雨下。
兩名皇家親衛(wèi)頓時上前來,將文荼抓住,三下兩下打成暈厥,拖出了御書房去。
李道乾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吩咐道:“下書以親衛(wèi)被殺為由斥責太子,讓他踏踏實實做事,談判過后就朕滾回來好好學習!石泉還沒走吧?讓他把信送回去。叫宏毅過來!”
但是還沒等太監(jiān)去找,李宏毅已經在御書房外面等候了,聽到李道乾傳喚,立刻便走了進來。
“少打小心思!”
李道乾不輕不重地警告他。
……
皇帝的信傳回了宓城,太子李宏圖滿頭大汗,直把李道生恨得咬牙切齒??墒抢畹郎蛔?,他絕不可能在宓城的眾目睽睽之下讓血魔刺殺李道生。
石泉的嘴好堵,只要李道乾不決定廢除太子,他偶爾過分一次總有人擔待??墒侨粽娴淖屟г诔抢锍霈F(xiàn),天下悠悠眾口怎么堵?
一想到還沒走的李道生,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石泉在旁邊看著太子的臉色,也是漸漸醒悟過來,事情的線索逐漸清晰起來,心頭不由得悚然而驚。若不是李道生,恐怕他現(xiàn)在還在糊里糊涂夾在兩個皇子中間你閉著眼睛走鋼絲呢……
退下去之后,他不由得找到了李道生,拽住他問道:“你早就知道?!”
“什么?”李道生最近愛上了做手工,正在親手打一件簪子。
石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四周,將整個院子都隔離起來,這才問道:“你早就知道太子偽造了那些書信,想要陷害三皇子,也早就知道城外的親衛(wèi)是太子讓人殺的……耍我很好玩?”
“我怕你露餡。”李道生手里拿著小錘子,無奈道:“老石,你是個耿直的人,我只能騙你。”
石泉張了張嘴,竟然無言以對。
看著李道生一下一下敲打著手中的銀坨子,他終于嘆了一口氣,又問道:“你到底還知道什么?別說你什么都不知道!太子想陷害三皇子,只需要茍吉祥和馮敬閣的書信,為什么會有穆明翰的信件?太子又為什么會讓人刺殺親衛(wèi)?這不是給自己留下把柄嗎?”
李道生停下手里的錘子,看向石泉,沒想到他居然變聰明了。
坐在旁邊,李道生說道:“很簡單,因為穆明翰的信件不是太子安排的,親衛(wèi)也不是太子讓殺的。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讓皇帝知道這些的?”
“欒國公?”
李道生點點頭:“我在親衛(wèi)被殺的案發(fā)現(xiàn)場,找到留下血魔殘留的痕跡,然后挖出來讓欒國公送到了三皇子的手里。否則你以為,皇帝會如此暴怒,甚至直接下書呵斥太子?這可是得被史官記下來的斥責方式,若不是事關重大,何至于此?”
“血魔?!”石泉頓時有些恍惚,隨后問道:“太子竟然和血魔勾結?”
“勾結血魔的是太子,可是他們的目的其實是神幕碎片。天圣帝國知道了奪走神幕碎片的是承御,承御便只能將東西交出來,頂多換取一些利益,這是無奈之舉。但是如果天圣自己再丟一次呢?到時候就沒有承御的關系了吧?”
“你是說,太子打算在談判之后,讓血魔把神幕碎片偷回來?”
“誒?”李道生糾正他:“是偷走,不是偷回來?!?p> “?”石泉不解。
“血魔可是六千五百年前的老家伙,他若是想要資源和地位,去魔宗不好嗎?太子能給他什么,讓他甘心做打手?”李道生呵呵一笑:“所以我猜,太子一定和血魔做了交易,等到談判結束,太子為血魔提供一定的支持,血魔自己偷走神幕碎片。畢竟對于承御來說,這一塊神幕碎片只要不在天圣帝國和其他三個圣宗的手里,在誰那兒都無所謂。而血魔,又剛好是一個能夠暗中利用的盟友,何樂而不為?”
“那親衛(wèi)……”
“是有人殺掉,故意留下血魔的線索。否則你以為,血魔這種老狐貍會留下線索?想想空泉古墓和界逾宗,若不是我和宗主提前察覺,否則等界逾宗沒了你們都不會知道?!?p> “和穆明翰的書信也是?”
“和穆明翰的書信,和親衛(wèi)被害是關聯(lián)在一起的,為的就是讓太子措手不及?!崩畹郎f:“三皇子想要奪取談判的主導權,估計是做了什么,讓太子警惕了。但是如果李宏毅沒有要成功的跡象,太子怎么可能會出這種狠招兒?就算是馮敬閣的的書信,也足夠撕破臉了。那么再加上一個勾結穆明翰刺殺會怎么樣?”
李道生笑得十分玩味:“此人制造了親衛(wèi)一案,留下諸多疑點。太子這個時候又不得不讓我們來調查,已經是打亂了他的節(jié)奏,可沒想到搜查的時候居然查到了多出來的這幾封信。但是情況已經如此,太子不得不借坡下驢,讓血魔的分身假裝刺殺自己,偽造一個事件,然后勾出那個‘人證’。一方面讓皇帝對三皇子也多些懷疑,不至于全都責怪他,另一方面也是苦肉計?!?p> “但是太子沒想到,背后制造親衛(wèi)被殺,偽造穆明翰書信的人,居然會在案發(fā)現(xiàn)場留下血魔的痕跡。而我,剛好對血魔太熟悉了?!?p> 石泉聽得瞠目結舌:“背后的人到底是誰?!”
李道生看著他眼睛問:“能夠知道太子和三皇子之間關于談判權利的爭斗,深深地了解兩個人的行事風格,并且能夠調動皇家親衛(wèi)讓他們出城的人……”
“夠了,你別說了!”石泉突然慌張起來,猛地站起身來,滿臉倉皇。
李道生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不止如此,他還能夠偽造大將穆明翰的筆記,并且在此事過去之后,將會最終獲得最大利益的人……”
“別說了!”石泉的造化之力猛然爆發(fā),將李道生推開三尺遠,一臉陰沉地看著他。
李道生踉蹌著站穩(wěn),笑問:“石捕頭,這個人到底是誰?”
石泉沉默片刻,突然轉身:“我今天沒來過,什么也沒有聽到!”
李道生卻告訴他:“石捕頭,已經晚了?!?p> 造化之力的屏障轟然破碎,石泉悚然而驚,猛地轉頭。太子李宏圖帶著親衛(wèi)緩緩而來,站在小院的門口,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石泉和悠然自得的李道生,臉色難看至極。
“你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