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是離別的離別
按照和程立新的約定，沐汐會把整理的資料一部分一部分地通過加密郵件發(fā)到他的私人郵箱，沐汐把這幾天整理好的資料附加在郵件上，然后輕點擊“發(fā)送”按鈕，又一封“無間道”密件發(fā)送出去。
沐汐呆呆地看著屏幕等了十來分鐘，郵件還處于未讀狀態(tài)，她也不再等了，關(guān)上電腦離開辦公室。
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大廈內(nèi)大堂的燈光也調(diào)暗了光亮，沐汐帶著一身的疲憊走出了天箭大廈，剛轉(zhuǎn)出玻璃門便聽見黑暗處傳來一把聲音。
“沐汐?！比缓髲暮诎抵凶叱隽艘粋€高大的人影。
“有時間去喝杯東西？”
沐汐略微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人：“子鈞？你怎么在這里?！?p> 穿著一件黑色緊身長袍的莫子鈞與黑夜渾然一體。
沐汐與他一起到了公司附近的茶餐廳。
半個多月沒有見，莫子鈞變了一個人，衣冠尚算整潔但面容極度憔悴，平日溫和的眼神多了幾分戾氣。
兩個人的氣氛有點尷尬，沐汐正琢磨著莫子鈞的來意，莫子鈞先開口了。
“你瘦了?！蹦逾x輕聲道。
沐汐微笑：“最近太忙，你怎么在這里?！?p> 莫子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特意來找你的，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信息也沒有回?！?p> 沐汐略微窘迫的垂下頭：“我。。。?！?p> “你和程立新一起了嗎？”莫子鈞忽然問道。
沐汐愣住了，這個問題太突然。
莫子鈞苦澀一笑道：“看你緊張的，開個玩笑?！?p> 沐汐輕咳一聲：“你還真有意思，大半夜來找我開這種玩笑。”
“他不適合你。”
沐汐有一點生氣：“你還說?！?p> “我真心的?！币呀?jīng)凹陷下去的瞳孔閃爍著嚴肅的光芒。
“子鈞，你要沒事我就先走了，我明天還有個早會?！?p> 莫子鈞別過臉：“好，你先走吧，我還想坐一會?！?p> 沐汐站起來猶豫了一會，說道：“子鈞，懸崖立馬回頭是岸。”
莫子鈞抬頭輕笑：“要是我現(xiàn)在回頭你還會在嗎？”
沐汐又是愣住了，她似乎聽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明白什么。
“我。。。?！?p> 莫子鈞咧嘴一笑：“很晚了，你走吧，小心坐車。”
沐汐帶著滿腦子的問號地離開了茶餐廳走到公交車站，然后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她的頭輕靠在玻璃窗上，目光看向窗外那些燈紅酒綠，莫子鈞笑容里面隱藏著說不出的痛苦和悲傷浮現(xiàn)在明亮的玻璃窗上，然后她眼前添了一層霧水。
沐汐一個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里浮現(xiàn)各種奇怪的畫面，半夜驚醒她終于忍不住發(fā)了一條信息給程立新。
“你什么時候回來。”
意外地對方立刻回了信息：“明天。”
沐汐提著一份早餐敲響了程立新的辦公室的門，然后推門而入。
“早餐?！便逑汛臃旁谛〔鑾咨?。
程立新抬頭微笑，十來天不見他明顯瘦削了不少，原本飽滿的面孔變得棱角分明，黝黑的皮膚略顯蒼白。
“有什么好吃的?！背塘⑿聫霓k公桌上站起來走到小沙發(fā)坐下來，利落地解開包裝袋口從里面取出兩個盒子。
“不是吧，你居然給我吃白粥和饅頭。”
“你臉色不好吃這個適合你。”沐汐一本正經(jīng)說道。
程立新皺眉，一臉無奈和嫌棄：“好吧，能填飽肚子就行?！彼终{(diào)皮笑笑：“難得你這么關(guān)心我吃什么都不重要?！?p> 沐汐輕咳一聲，能夠這樣口頭占便宜的人證明他應該是一切正常。
程立新拿起碗舀了一勺白粥輕抿一口：“以后不要隨便跟別人去吃飯，自己吃虧了還不知道?！?p> 沐汐聳聳肩：“我又不是領(lǐng)導，還能選擇活干。”然后他把陳橋天找她的事情告訴了他。
程立新沒有說話，沉默思慮一會，然后說道：“他沒有回頭，低頭沉思，良久后他抬頭道：“《裁員計劃》今天整理好后明早上班前發(fā)給我?！?p> “這么急，有很多情況我還沒有落實。”
“來不及了。”程立新的語氣不耐，他抬眸看她然后又垂眸：“我不想再看到下次?！?p> 沐汐心領(lǐng)神會也沒有再追問。
“莫子鈞也要被裁嗎？”
程立新在雪白的饅頭上咬了一口，淡淡道：“昨晚他被刑警拘留了?！?p> 沐汐楞了一會然后匆匆地離開程立新的辦公室。
一切都來得很快，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部門三大元老、數(shù)位資深經(jīng)理、主管、設計師、甚至文員都被約見，不單單設計中心，還有其他部門的都陸續(xù)傳來被公司停止調(diào)查的消息。
波及范圍之廣和速度之快超出沐汐的想象，而程立新，每天都是早出晚歸，除了開會還是開會，而且很多時候沐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集團內(nèi)的氣氛十分壓抑，大家都苦著臉埋頭工作。
兩個星期內(nèi)，部門里面都收到雪花片一樣飛來的離職信件，與此同時又收到很多入職信件，沐汐變得異常地忙碌。
一個半月后，所有的人事終于都塵埃落定，程立新兌現(xiàn)了他的承諾，沐汐成為了一位名正言順的部門經(jīng)理。
“領(lǐng)導，我要辭職?！敝烀烂老蛩f交了辭職信。
沐汐看著手上的辭職信，似乎是意料之中又似乎是意料之外，她柔聲道：“理由尼?！?p> 美美哭喪著臉：“還需要什么理由，大家都走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愛八卦，我知道程總監(jiān)肯定不會留我的，與其等著被趕走還不如自己先走來得瀟灑?！?p> 沐汐苦笑：“傻瓜，公司內(nèi)部調(diào)查又不是程總監(jiān)一個人決定，你沒做損害公司利益的事情你還怕什么?！?p> 美美抽泣道：“您是不知道，他們說我是就是個無間道，臥底，我去哪個部門都不待見，大家都給我臉色看，我又不是您和總監(jiān)，我總不能和他們對著干吧?！?p> 沐汐輕嘆了口氣，她當然知道這些情況，被孤立、被排擠這些都是短暫的過度，只要有新的血液注入集團，人事上的氣氛景象又會煥然一新。職場競爭永遠沒有永恒的朋友和敵人，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罷了。
沐汐語重心長說道：“美美，我和總監(jiān)都非?？粗啬?，你確實有一些毛病需要改正，但你的工作能力我們都看在眼里。公司是一個工作的地方，工作能力和職業(yè)道德勝于一切，你回去再考慮考慮吧?！?p> 美美感激得看著沐汐：“領(lǐng)導，您說的都是真心話！”
“當然，你和我一起那么長時間你不了解我?！?p> 美美擦擦鼻子，用力吸了吸鼻子，舉起右手三根手指指向天：“領(lǐng)導，我發(fā)誓從今以后絕對絕對不再把你的事情告訴韓總裁，也不會把總監(jiān)的八卦告訴其他部門的人知道，我一定會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為您和總監(jiān)鞍前馬后，死而后己?！?p> 沐汐滿意地連連點頭，連連稱好。
得到領(lǐng)導的包票美美終于破涕為笑：“領(lǐng)導，您和程總現(xiàn)在是最佳拍檔了?！?p> 夏日的夜空透亮得如黑寶石，繁星如碎鉆般鑲嵌在寶石上，沐汐松懶地坐在大門口的門檻石上抬頭看著夜空，手里面握著一罐啤酒。
她很少獨自喝悶酒，除了極度煩心的時候。
最佳拍檔？她和程立新什么時候成了拍檔。
所謂的拍檔是地位權(quán)力都是平等的，但她由始至終都是聽命于程立新。
她舉起瓶子喝了一口，腦海里浮現(xiàn)起陳喬天打開辦公室門前的最后一句話：“蕭沐汐，你覺得你會永遠站在程立新的身邊嗎？肩并肩地永遠只是共同的利益?！?p> 共同的利益？她一個從來沒有想奢求的人卻冥冥之中總是與某些人有著奇妙的共同利益。
當她還是建筑系學院學生的時候她把一副閑時創(chuàng)作的手繪的家居效果圖給韓宇飛看，韓宇飛把它帶走了，兩個月后他成為了天箭集團室內(nèi)設計的主管。
兩年后來在韓宇飛介紹下她也加入了天箭集團室內(nèi)設計部，最終面試的時候她把這份手繪效果圖與其他設計圖一起交給了當時的室內(nèi)設計總監(jiān)看，她還清楚記得當時設計總監(jiān)的表情，首先是鐵青然后就是赤紅，最后是雪白。
她永遠忘記不了他和她說的話：“你是韓宇飛極力推薦來的所以我也開心見誠跟你說，作為一個設計師不管水平如何堅持原創(chuàng)的精神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借用別人的創(chuàng)意也應該融入自己的想法。你這份效果圖兩年前我就看過，當時候我第一眼就覺得很驚艷，一位本科學生能有這種設計理念和水平，但是今天我在你這里再看到這份圖的時候我就覺得十分可惜和心痛，你是一個十分有天分的孩子，但行為操守上我實在不能茍同。”
當時她的腦海是一片空白，除了點頭就是點頭。
她還以為去不了天箭，后來韓宇飛氣喘吁吁跑來興奮說她被錄取了，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來那位總監(jiān)被調(diào)走的時候，雖然她心里面已經(jīng)有想法但依然希望可以得到確切的答案，她特意跑去問了他這件事。
總監(jiān)悔恨說道：“韓宇飛真不是個好東西，我以為那份圖是你剽竊了他，現(xiàn)在想來是他剽竊了你，你要當心這個人?！?p> 沐汐沒有怪他，他和她一樣出身寒微，甚者還比不上她，她是真正的蕭家村的人，而他的父親是一位入贅的女婿，他的母親死后他們家的土地就被村收回去，韓宇飛的爸爸不得不帶著他到城市謀生。
一個沒有學識只靠出賣勞力，還帶著一個十歲的孩子的中年男人遇到的困難絕對不會少于一個同樣處境下的女人。
對于韓宇飛沒有什么比擺脫貧困和低微更重要，甚至利用了他們多年青梅竹馬的情誼。
沐汐搖了搖手中的二拉罐，沉底的酒發(fā)出沉重撞擊金屬的聲音。
沐汐抬頭，眼前的星空被那高樓分割的藍天所取代。
“要看到整個藍天就必須要站在最高的地方”。那時的韓宇飛眼內(nèi)都是閃光。
那程立新？他想要追逐的又是怎么的一片藍天？對于他來說，她是不是也只是一個暫時的利益同行者？
沐汐忍不住低頭一笑，她為什么要想這些，簡直是無病呻吟。她把手中早已喝光的啤酒罐輕輕一扔，剛好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里，站起來伸了一個大懶腰然后回房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