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螢火尋緣(完整版)
“那就是站得遠了?與我等又有何異?”說罷眾人又大笑起來。
“我好歹是去了!你們呢?還有臉恥笑與我?此話可有假呼?爾等莫非有話可說?遭逢此事,莫非爾等心中,就無一言一語欲盡之?”
他覺得自己好歹是去了現(xiàn)場,這群人竟然還有臉笑他,這話總假不了吧,難道對這也有話說嗎?遇到了這么大的事,難道諸位就沒一句話想說的嗎?
“如此說來,我等心中,確實有一言欲要相告?!?p> 那人仔細欲聽。
“我等……”眾人對視一眼,鄭重其事道出四個大字:“幸好沒去!”
說罷,哄堂大笑。
與此同時,那些下了注的人心懷異樣。
“這都半年了,怎么還一個都沒死?”
“老家伙,說好的死士呢?”
當初信誓旦旦那人一臉冷汗,“這……阻力太大,不好下手啊,那凌云霄到處在山上轉悠,每次都將事情撞破……”
“你就不會派人去看看,催促一番嗎?”
那人更是面色慘然道:“去看了呀,誰想到被他看穿,就在剛剛,全被他一劍殺死,這下更不敢有人動作了呀……”
一群人嘆息不已。
有些人面色慘然,有些人志得意滿。
都過去這么久了,靈霄派竟然一個人都還沒死。
賭注可怎么辦呢?
有一老者撫須笑道:“不是已經(jīng)死了一個嗎?”
眾人大驚,都湊過來問。
“什么時候的事?”
“不久之前!”
那老者緩緩道來。
原來,他通過靈霄派眼線,得知他們的計劃缺少了重要一環(huán),那就是一個可以信得過的凡人。
從凡人到真仙境界,都必須要有人負責。
從煉氣到真仙都有人選,偏偏就是最后的這個‘凡人境界’找不到人,這才把計劃都耽擱了。
經(jīng)過了大半年的籌備,還真叫他們找到個人,是個叫‘顧白’的女孩子。
她就是那個萬中無一,身在靈霄派,卻還是‘凡人境界’的那個天選之人。
靈霄派不說靈氣氤氳吧,至少也是仙山名勝,能在這種條件下還是凡人一個,也算是一種本事。
她一直不肯測修為,也就幾乎消失在了眾人眼前,讓人無從尋找。
為‘復活大師兄’奔走的弟子們哪里知道,一直要找的人就在眼皮底下。
最后她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一個簡單的小法術她竟然使不出來,被人強行帶著去測試修為,她哭著喊著說不肯,正是為掩蓋自己修為太低,害怕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就會退出靈霄派。
見終于找到她,弟子們大喜過望,發(fā)現(xiàn)她的背景并不復雜,是個可信之人,就準備將計劃告訴她,請求她幫助大師兄復活。
可惜還沒等告訴她,她已經(jīng)跳崖身亡。
眾人忙問:“是你派人殺了她?”
“這可是盤外招??!”
“靈霄派你都敢去?”
“唉!”那老者忙擺手道:“我怎會對一凡人下手呢,那樣有傷天和,我不過是略施小計。”
“什么方法?”
那老者笑道:“我以神魂控制,遣了個樵夫過去,向她陳述利害,勸她早些放棄修行,趁早下山去,誰想到她竟然就想不開,我又沒動手!”
“你說了什么?”眾人忙問。
“嘿嘿,我說,姑娘這般漂亮,不如嫁我得了,修仙做什么,早晚被妖獸吃掉,或被強者擄去做了奴婢,不如就此下山去,等到被人趕走,那時才叫凄慘,多少人盯著你靈霄派姑娘哩!”
說罷,眾人大笑,紛紛夸他有勇有謀。
就在大笑之中,有人怒而拍案,冷哼一聲。
“哼!”一把拔出劍來,對他提劍就刺。
那老者大笑中毫無設防,被人刺中心窩,大驚失色,握劍大喊:“你做什么!心疼了嗎!”
刺他那人是個中年模樣修行者,臉色鐵青,眉毛倒豎起來:“你壞我等大事!”
那老者狡辯道:“我分明是有功之人,哪里壞了大事!”
那中年模樣人咬牙說道:“她若不死,這事反不能成!只要靈霄派大陣開啟,她就死不了,即便是死了,也會魂魄永存!”
那老者口吐鮮血,悲憤叫道:“哪有這等事情!”
那中年模樣人道:“萬道仙宗令我破解靈霄派法陣,你有我懂嗎!為何凡人境界如此重要,就是這個境界過于特殊,既然找到了人,你為何不早些稟報!”
原來,在‘復活大師兄’的法陣之中,凡人是最重要的位置。
凡人太脆弱了,太容易被人殺害,而且凡人壽命短暫,修行者壽命長久,若是幾十年不能成,待到凡人一命嗚呼,法陣不攻自破。
為此,有一個解決辦法,就是后邊境界的人只保他一個。
這就得找到一個堅定心智的凡人,哪怕已經(jīng)死了,其魂魄也得想辦法去找到下一個人,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
更可怕的是,兩個人的魂魄可以無條件融合,天賦疊加在一起,就可以輕輕松松的突破凡人桎梏,不限修為了。
而且前邊的人已經(jīng)將路走通,這個人身上的修為將是無可限量的。
中年模樣人喝道:“那女子一死,這茫茫天地,上哪里去找!”
那老者這才明白自己壞了大事,悲哀叫道:“豈有這等事!冤枉,我冤枉,我沒有動手啊!”
那中年模樣人咬緊牙關,偏過臉去,手中長劍一震。
瞬間,那老者化作灰燼消散。
數(shù)天之前。
一個女子站在懸崖邊上,正欲尋死。
她叫顧白,是個穿越者。
她心中思緒萬千,面露悲色。
忽然有一女子叫住她,正是‘慕逢雪’。
她見終于將人攔住,心下寬慰:“我們想讓你加入復活大師兄的計劃?!?p> “復活?”顧白面露疑惑,“大師兄不是活著嗎?”
慕逢雪道:“其實他早已化作他人,不再是我們熟知的大師兄了!”
顧白眼前一亮,低聲自語:“莫非他也是個穿越者?”
她轉過身問:“那,如果復活了原來的大師兄,現(xiàn)在的他呢?”
慕逢雪神色難言,囁喏著說:“也許……會消失吧?!?p> 顧白搖了搖頭,退后一步。
“不……我不要……”
這一刻,她是開心的,也是絕望的。
開心是自己終于遇到了同類,絕望是自己即將要把他毀滅。
這不是她希望的!
見她往懸崖邊上挪動,慕逢雪喊道:“不要,你不要尋死,或許,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大師兄可以回來,他也可以不用消失!”
慕逢雪見她這般,哪里能不知道對方心思,她一定不忍心現(xiàn)在的大師兄消失!
顧白在偷偷看大師兄的時候,心里也曾想過,萬一他也是個穿越者該多好啊,還想過兩個人有說不完的共同語言,不停的探索新奇的世界,到處去游山玩水。
可以說,玄靈妃就是她夢想中的樣子,可以天天跟在大師兄后邊,什么都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生存問題,吃飯問題,安全問題,天天都幸??鞓?。
她深吸口氣,忽然神色堅定起來,如果這就是她的宿命,那就讓它來吧!
她的腳步已退到懸崖邊上。
慕逢雪見說不過,這就要施展法術將她留住。
“不用救我了,你能救我一次,你能永遠救我嗎?”
顧白落下兩行淚來。
慕逢雪停住施法,同樣是雙目落淚,哭著道:“你不用死的,就算死了,你的魂魄也會被留下來,直到你找到下一個人為止。”
顧白問她:“要是我死了,能知道真相嗎,大師兄,到底是不是他自己?”
慕逢雪帶著淚搖頭:“我不知道……”
顧白深吸口氣,面帶燦爛的笑著,又燦爛的哭著說:“謝謝你,在我死前告訴我這么多,如果真的有來世,那時的我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我會想辦法幫助你們的……我會把大師兄帶回來,我也會想辦法,幫現(xiàn)在的他……他是失去了記憶也好,還是換了個人也好……他一定也很傷心,很無助吧……”
隨著話音落下,她的身影消失在懸崖邊上,帶著毅然決然。
“再見了,我的大師兄,再見了,我的地球,再見了,我的穿越者同胞……”
……
風輕輕吹著。
一條白綾掛在樹上飄揚。
激烈又安靜的,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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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大師兄斬斷雷霆后。
“看到了嗎?”
“看到了,大師兄一劍斬斷雷霆。”
山谷中,有兩人面對著彼此。
一人叫雷老二,一人叫雷老三,他們兩人正是兄弟。
有人問,那么雷老大呢?
這就是他們兄弟決裂的原因。
當初為保護他倆周全,雷大慘死于大師兄手上。
對此,兄弟倆有不同看法。
雷老二認為,大師兄沒有錯,錯的是這整個修行界。
雷老三認為,都是大師兄的錯,怪他沒有饒過大哥。
為此,兄弟兩人走上了不同的路。
雷老二,為復活大師兄奔波。
雷老三,則甘愿出賣自己,不惜一切也要阻止兄弟。
雷老二名叫雷墨,字雨白。
雷老三名叫雷軒,字長駒。
“境界?”
“鍛神?!?p> 兩人點頭,兄弟兩人不僅面貌相似,修為都一樣。
只見兩人,都是高大健碩,上身赤膊,衣服掛在腰間,胳膊上紋著雷霆印記,都是長發(fā)茂盛形同刺猬,雷二是一口鋼牙,雷三是一口銅牙。
“都是一個媽生的,破不了招啊?!崩啄淠f道。
“我得了老大的傳承,你不如我!”雷軒喝道。
雷墨道:“我視大師兄如再生父母,你不如我!”
雷軒冷哼一聲:“竟拿一外人比作父母,他媽你是活膩了!”
雷墨同樣不甘示弱:“竟然連大師兄都當做外人,他媽你才是活膩了!”
雷軒不再與他對罵,反正罵來罵去都是自己祖宗,轉而道:“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那幫人竟讓我對付你,兄弟殘殺,還真讓我有些傷感。”
雷墨搖頭道:“想必他們清楚,施展此等大陣,是我等共同承擔傷害,跨境界則不能相傷,恰好你我修為相近罷了。”
二人不再多言,隨著天邊一道細碎的閃電冒頭,兩人身形閃爍。
所謂鍛神之境,真氣凝練,神魂入體,是在煉氣境之上,筑基期之下。
雷墨上去就是一腳飛踢,快如奔牛,這招稱之為‘雷霆飛犁’。
雷軒堪堪避過,雷墨卻在空中詭異停下,腳不沾地,明明在空中無法借力,楞是將身體旋轉一圈,劃過一腳飛踢,命中。
原來是他一肘擊在空氣上,形成借力,一聲悶響蓋過,竟使遠處一巖石碎裂。
與此同時,雷軒抬手便擋,只聽一聲悶響,似金鐵交擊之聲,另一手沒有閑著,抬手就是一道霹靂凝就的圓球,握在手間,就要往雷墨胸前按去。
雷墨同樣伸出一手來,手掌前似有水幕出現(xiàn),硬是將這道雷霆按進虛空之中。
兩人飛快退開,只見虛空中轟然爆裂,一個湛藍色閃電帷幕展開,將周圍一切吞噬,凡是雷電犁過之地,全都冒起黑煙,化為灰燼。
雷軒懸浮于半空中,雙手雙腳展開,身上閃電纏繞,赫然自虛空之中,出現(xiàn)了一架雷霆戰(zhàn)車,戰(zhàn)車之前,有一雷霆化作的戰(zhàn)馬,長嘯著疾馳而來。
雷墨見狀,張口吐出一道黑霧,漆黑無比,又似水墨環(huán)繞,化作一條蒼龍,身負霹靂鎖鏈,咆哮著與戰(zhàn)車戰(zhàn)馬迎上。
卻見這閃電交織瞬間,兩人想起了當年往事。
原來他們兄弟三人,戰(zhàn)亂中與父母離散,為躲避修行者,到處躲藏,終于找到了一個修行者不敢踏入的棲身之地。
要說這地方在修行界也沒有什么名聲,后來變得有名,主要是因為這個地方叫做‘雷池’。
修行者害怕渡劫,當然也怕天雷,懼怕雷屬性幾乎是每個修行者的通病,見他們幾個逃到這里,終于是不敢再追。
要問他們幾個為什么會被追?
因為餓。
連日以來的饑餓,讓幾人必須找到吃的東西。
在野地里找食物的時候,又碰到天上有修行者大戰(zhàn),一番交戰(zhàn)之下,修行者兩敗俱傷,他們趁著機會趕緊掏兜,摸到了一顆‘筑基丹’。
后來就是修行者接連趕到,對他們不斷搜尋,幾人仗著沒有修為氣息,在深山老林里躲避,終于找到了一個世外之地。
這里有一汪雷池,凡人可以進出無虞,但凡有修為者,進來都會被雷池吞噬。
那雷池看似是一汪清泉,實則底下仿佛是一尊活物。
修行者在雷池之外蹲守,以為他們區(qū)區(qū)凡人,不信餓不死他們,就在雷池之外架起烤架,以食物香氣引誘。
幾人餓的不行,僅有一顆筑基丹還互相推讓,那雷池之中忽然冒出一道雷電,將筑基丹劈中,使其碎裂成了三份。
三人分著服用了筑基丹,發(fā)現(xiàn)吃了它,竟可以常年不餓,而且常飲雷池之水,哪怕身上漸漸有了修為,也可以不被雷池吞噬。
這還不止,他們還能聽到雷池之中,似在輕頌口訣,只有他們能聽到這聲音,竟然是雷池之中的活物在指導他們修行。
于是幾人白天與修行者對峙對罵,晚上偷偷圍在雷池旁,接受雷池傳授心法。
他們也終于有了姓名,是雷池給他們起的。
要問他們?yōu)槭裁礇]有名字?
因為他們的爹媽也沒有名字。
眾所周知,修仙世界的發(fā)達是修行者的事,這和普通凡人的落后沒有絲毫沖突,對底層平民而言,擁有名字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大多只能是一些常見的事物命名,像什么阿樹啊,什么阿河啊,大概就是他們爹媽的叫法。
所以他們?nèi)齻€在爹媽嘴里,就只有老大,老二,老三。
雷池的出現(xiàn),讓他們擁有了姓名。
老大叫雷戰(zhàn),老二叫雷墨,老三叫雷軒。
終于有一日,那雷池醒了過來,叫三人趕緊出去,此地不宜久留。
幾人不知是何緣由,心中不舍,那雷池叫他們?nèi)巳ネ煌较?,盡量躲避,以后再聚。
雷池忽然發(fā)威,如同火山爆發(fā),強大的雷霆之威覆蓋了附近幾個山頭,將周圍修行者麻痹。
兄弟三人乘機往不同方向逃跑,終于逃出升天。
原來他們吃的,不僅僅是筑基丹而已,而是一顆金丹級的筑基丹,品級特別高,幾乎可以確定,只要吃下去,將來就一定能夠成就金丹,修行者對此眼饞不已,這才將他們團團圍困。
就算他們分著吃下,也有人要將他們抓起來煉化,幾人在這番過程中,不斷戰(zhàn)斗成長,過去數(shù)年也未能再相見。
又因為雷池加持之下,這顆金丹級筑基丹,竟蘊含了雷霆屬性,對于感悟修為大有好處,眼饞的人就更多了。
再說那雷池,竟然從天而降一強者,擁有強大威力,將雷池強行收服,大笑而去,此后再無人知。
待到兄弟幾人再次相遇,是在‘鳳凰城’中。
當初收服雷池那人,在此城中廣邀天下修行者,見證他吞噬雷池,助他修為更進一步。
這時,老大雷戰(zhàn),已在修行界中闖出一定威名,號稱‘麒麟圣手’,擊敗了不知多少人。
老三雷軒同樣是闖出名聲,號稱‘雷霆戰(zhàn)車’,一路也算有驚無險。
老二雷墨也很厲害,號稱‘蒼天染墨’,他感念雷池恩情,循著蹤跡,欲將其解救,結果闖入城中被捉。
那城中強者,名叫蕩風云,是一元嬰后期強者,算是頗有背景,聽說有渡劫期強者為他撐腰,哪怕行事高調,無人敢惹。
蕩風云以雷墨為誘餌,想要將兄弟三人一齊煉化,這才搞出了聲勢浩大的‘吞雷盛宴’。
雷軒果然上當,盛宴前夜,將兄弟解救之時,不敵遭擒。
蕩風云一時樂極,放出消息,叫雷戰(zhàn)快來送死。
待到第二天,雷戰(zhàn)果然出現(xiàn),提槍向著蕩風云發(fā)出挑戰(zhàn)。
這時的雷戰(zhàn),連金丹都沒有,就敢向元嬰后期發(fā)起挑戰(zhàn),真叫人笑掉大牙。
結果一戰(zhàn)之下,早有準備的雷戰(zhàn)差點將蕩風云一口老牙震掉。
蕩風云不敢小瞧,盛怒中爆發(fā)修為,就要將兄弟兩人處死。
關鍵時刻,雷池似有了自我意識,沒入雷戰(zhàn)胸前。
原來當年雷池傳授他們心法,正是為這一后招。
這心法名叫‘凌云變’,修行至后期,可與雷霆相融。
雷戰(zhàn)瞬息之間化作雷光——
恍如天上雷霆迅,人間風馬不能及!
以雷霆之威,又將蕩風云逼退,成功將兄弟解救。
兄弟三人終于齊聚。
那一天,雷姓兄弟三人,大鬧鳳凰城,彼此之間修為契合,心法互通,真就有如一人,直將鳳凰城鬧得支離破碎。
那蕩風云眼看即將不敵,忽而一招‘玄都伏魔功’,天上顯現(xiàn)出一金印來,煌煌蓋世,不可阻擋,鳳凰城自此不復存在。
遠處眾人驚呼:“這不是那‘滅災真人’的道術嗎?”
那‘滅災真人’,正是蕩風云背后的渡劫期強者。
蕩風云大笑間,忽見金印底下爆發(fā)雷光。
竟是那一汪雷池顯現(xiàn),范圍擴大至整座城池范圍,遮天蔽日籠罩,將金印消融,化作牢籠將蕩風云困住。
蕩風云驚恐不已,朝天大喊:“滅災救我!”
可天上并無動靜,蕩風云再次大喊:“快助我吞了這雷池!”
天上還是沒有動靜。
眼見蕩風云就要被消融,他悲憤不已,當即舍棄肉身,身上爆發(fā)出一陣金光,元嬰脫體而出,來到天上大喊:“你為何不助我!我不吞了他,你怎么吞了我?”
眾人這才得知,原來這背后是有這樣交易,怪不得這貨有這樣底氣。
那滅災真人這才施展招數(shù),從天降下一金鼎來,如有萬鈞之重,壓制一切力量。
在那雷池之中,兄弟三人奮力抵擋金印已是強撐,忽而又受這強橫無比的金鼎之力,當即就要粉身碎骨。
就在此刻,天邊劃過一道雷霆。
剎那間,一切壓力消失不見。
金鼎破碎,金印崩塌。
再看,只見一人威風凜凜,如同立定虛空。
黑衣黑發(fā)黑袍。
腰間長劍未出鞘,一招已然定乾坤。
那渡劫期強者被他扯住衣領抓在手上,眼看著沒了性命。
“你可讓我好找?。 ?p> 來人是誰?
正是凌云霄!
原來那所謂‘雷池’,正是凌云霄設下誘餌,其目的,就是為抓住這‘滅災真人’。
“老朽知錯,知錯了!”
滅災真人只剩求饒的力氣,那蕩風云眼看不對,元嬰化作虹光就跑。
凌云霄一個回眸,只眸光一閃,那蕩風云瞬間在陽光下如煙塵消散。
雷姓兄弟三人震撼不已。
他們拼死也打不過的高手,竟被人一個眼神就消滅了?
凌云霄抬手一揮,那雷池瞬息縮小落入掌中,就要回靈霄派。
雷戰(zhàn)忽然壯起膽子大喊,求他將雷池留下,說是這雷池對他幾人有再造之恩,親如父母,他們不能放棄。
凌云霄一聽,思考片刻,就將雷池贈予,并留下一句:“好好使用,莫要辜負。”
幾人大喜過望,就在這鳳凰城住下,過了幾年,原地又起一城池,名叫‘雷城’,比之原來更加繁華富庶。
時間就這么快樂的過去。
可忽然有一天,凌云霄再次前來。
而這次來,是為殺雷戰(zhàn)。
原來。
自從雷戰(zhàn)收了雷池,修為大幅增長。
鳳凰城雖已不見,可那‘蕩風云’勢力還在,眾人尊他為首,重建城池,叫做雷城,此前種種法度運行如常,整座城蒸蒸日上。
雷墨眼見一切越來越好,心里也越來越慌,多次勸大哥,要他收手罷了,可雷戰(zhàn)非但不聽,還將他打傷,只留下一句:“你懂什么?”
至于雷軒,則被雷戰(zhàn)派往別處,與一些修行門派周旋往來。
凌云霄來殺雷戰(zhàn),正是聽說雷城作惡多端。
鳳凰城已然平滅,可雷城竟然變本加厲,更加為惡一方。
不得已,凌云霄只得來收回雷池,并且誅滅雷戰(zhàn)。
那時雷軒正在外奔波,哪怕飛奔回來,也沒能見到大哥最后一面,就將一切怪罪于凌云霄,也怪他二哥,沒有能夠勸住兩人。
他倆也受到連累,被凌云霄剝奪了一層修為。
仇恨一直延續(xù)至今。
只聽‘轟隆’一聲炸響。
兩人殺得難解難分,各自重傷,飛退開來。
蒼龍覆滅,鎖鏈成灰,戰(zhàn)馬失首,戰(zhàn)車崩潰。
雷軒與雷墨兩人,口吐鮮血,強撐著坐起來望著彼此。
雷軒紅著雙眸,告訴了二哥一個秘密:“你可知,為什么大哥要拼了命,哪怕昧著良心,也要賺這么多靈石?我知道的……”
雷墨深吸口氣,“你不必講,不必講……”
雷軒咬著牙喝道:“你必須知道!大哥這么做,都是為了復活‘雷池’中的神念,那雷池對我們,如同再生父母,你怎能如此不記得恩情?”
雷墨的雙眸落下淚來,終于大聲喊道:“那雷池,就是大師兄一道神念啊!”
這瞬間,雷軒雙眸震顫,久久不能言語。
雷墨更是道:“大哥也知道,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就是不告訴我們,他將自己與雷池相融,就是為了將自己‘祭獻’給大師兄??!”
“怎么會……”雷軒不敢相信。
雷墨流著淚道:“大哥于雷池之中,早早預見未來,見到大師兄所遇劫難,心中難平,不告訴你我,就是想一人承擔,大師兄不愿接受他祭獻,他竟自愿死在大師兄面前吶!”
聽罷,雷軒大笑不已,笑著笑著,又捂著臉慟哭流涕:“大哥啊,大師兄啊……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雷墨搖著頭說:“你還不明白嗎,你我是同一套心法,大哥早將一切因果隱藏其中,就是怕我倆心境不穩(wěn),不能助大師兄成事,我早你一步窺探真相,你卻被仇恨迷住雙眼,始終停滯不前!現(xiàn)在,我也要和大哥走同樣的路,你要阻擋我嗎!”
雷軒哭著哭著,大吼一聲,心境終于突破。
所謂鍛神之境。
心境凝實,神魂如鍛。
一道黑霧從雷軒身上飄起,大叫著逃離。
這道黑影,就是當初的‘蕩風云’。
他在抓到雷軒時,也曾留了后手。
他見雷軒年紀最小,心境也最薄弱,就將一道神識留他身上。
后來肉身遭毀,元嬰覆滅,這道神念果然派上用處。
這也是雷軒心境遲遲未能突破的原因。
如今,雷軒心境凝實,再無半點容身之處,自然瘋狂逃離。
雷軒站起身來,身上風雷鼓動。
張開雙臂,大喝一聲,他身上雷霆化作一匹白馬,掙脫鎖鏈,舍棄牢籠,奔向萬里長空,縱貫天地之間,霎時間將那神念徹底粉碎。
再看他,已經(jīng)神情堅毅如鐵,向著兄長伸出手來。
兩人雙掌相握,一切已無需多言。
……
雷霆過后,天空變得清澈,夜也變得透明。
星星點綴的夜,草叢中飛起一只只螢火蟲。
空氣清新微涼,月如霜。
山下是一片稻田。
玄靈妃正如青黃的水稻般低垂著頭。
凌云霄忽然停住,害的她一腦袋撞在他背上。
抬起頭一看,見到他埋頭走進了稻田之中,彎腰,借著月色瞅著水稻。
他輕撫稻穗,細數(shù)著稻谷,這讓他感到一陣舒心。
“師兄也懂農(nóng)事嗎?”玄靈妃彎下腰笑道。
“略懂一些。”
“馬上就能有收成了吧?”
“今年是個好年頭?!?p> 回到田壟邊上,他臉上露出了放松的笑。
借著月光,還有一些好心路過的螢火蟲,讓玄靈妃看到了他的笑容。
這是他頭一次笑的這么輕松。
光是看著他笑,玄靈妃就感覺到了舒心,也笑著問:“為什么看到稻田就覺得開心呢?”
“為什么???”凌云霄直起身來,雙手插腰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要看到這些,我就覺得開心。”
當他站在山上時,只感覺與世界的疏遠。
站在了這不起眼的田壟邊上時,卻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歸屬感。
對土地的眷戀,深深刻在了靈魂里。
這地上本是一無所有的,吃著穿著地里長出來的東西,好像整個人都是從地里長出來的,又怎能不眷戀這片土地。
他摘下一顆稻谷握在手里,從掌心傳來稻尖刺在手里的刺痛。
將它送進了嘴里,連帶著殼一起咬了下去。
輕輕的一聲脆響,他便長久的沒有動作。
玄靈妃望向大師兄,卻看見他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口里嚼著已經(jīng)粉碎的稻米,連帶著稻殼一起在嘴里融化,帶來絲絲的甜味。
這是種好熟悉又好陌生的感覺。
混著淚水,其中滋味更是混沌不明。
“大師兄……你怎么哭了呢?”
他怎么會吃了一顆稻子就哭成這樣?
她忽然瞧見大師兄的身上,散發(fā)出一陣螢火蟲般的光芒。
這種感覺,若非要用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蛻變!
凌云霄含淚笑道:“我不是哭,是開心。師妹啊,我好像有點喜歡上……”
月色朦朧,螢火蟲在田野間慢慢的飛舞,寂靜中只剩蟲鳴聲。
玄靈妃心里撲騰撲騰的跳起來。
“這片土地了。”
凌云霄深吸口氣,把后半句話說完,他感慨道:“香甜的土地,孕育出香甜的米,就好像師妹,你也很……”
正在此時!
一位挑著扁擔的老漢走了過來,見他們笑道:“喲,兩位真是神仙道侶啊!麻煩讓讓,老漢要施肥了?!?p> 神仙道侶?
玄靈妃心頭一跳。
兩人忙讓開位置。
那老漢?起一勺大糞就朝田里甩了過去,驚起螢火蟲無數(shù),蟲鳴聲更甚。
凌云霄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強行笑道:“大爺,這田里長勢不錯啊。”
“那當然!都是自家的肥,可有勁了,別的不敢吹,咱吃得多,拉得也特多!”
見他倆這般青澀,老漢大笑道:“你們仙長可沒試過甩大糞吧?”
說著又熱情的遞過勺子來:“要不要來一勺試試手?”
“不了不了……”
他落荒而逃,完全被老漢的爽朗震撼了,簡直過于熱情。
不愧是長久生活在靈霄山下的農(nóng)戶,見得多,吃得多……拉的也多!
難道他姓于?
被突如其來的大爺打破了浪漫的氣氛,兩人落荒而逃,像極了被撞破幽會的小情侶。
路上,田野間的螢火蟲繞在凌云霄身邊。
一只螢火蟲落在他的手上,忽明忽暗。
玄靈妃笑道:“大師兄你看,螢火蟲很喜歡你呢?!?p> 她又心說,豈止是螢火蟲喜歡。
凌云霄笑道:“你家大師兄我當然是誰都喜歡,就連……”
忽然,他感覺心臟慢了一拍。
眼前的世界變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化作了一只螢火蟲,逐漸的朝著天上飛去。
仿佛看到了這只螢火蟲的一生。
穿過了溪水潺潺,越過了深谷大澗,翻過了草叢花朵,循著泥土的氣息,朦朦朧朧,光芒若隱若現(xiàn)。
偶爾低轉蹁躚,偶爾飛上高空。
輕風拂過,一片幽光瑩瑩。
螢火蟲的光芒靜靜閃耀,他似乎是睡著了。
“大師兄……”
望著他沉靜的面容,玄靈妃的額前一縷發(fā)絲隨著微風擺動,眼中只剩下了他,還有螢火蟲的光。
沒敢去打攪,生怕破壞了這幅絕美的畫面。
那些天上的人們哪里能知道。
化為了凡人的他,才是最為強大的。
他修的根本就不是仙,他修的是心。
他早已超越了仙,達到了更高級的層次。
只是如今,他要一點點的重修回來。
他手中握著的,不是螢火蟲。
是緣。
當晚,他站在一座墓前沉默。
他在那墓前沉默了好久,這是他葬白綾的墓,也是他的墓。
墓碑上沒有姓名。
看來,他真要自己去直面一切未知。
這墓,就當是埋藏了過去的自己。
他正要轉身離開,忽然停住。
一陣風襲來,卷起落葉無數(shù)。
他抬頭看天,嘴唇哆嗦半天,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天地本無字,我亦本無名?!?p> “寰宇恒遼闊,大世如夢臨。”
他閉上眼睛,一時心如枯木。
“心懷無情木,苦海半浮沉。”
“輪回且休罷,直待我遇緣!”
他看著靈霄派的山水,看著巍峨的靈霄山。
“若山中有靈,能否明示?”
風聲更甚了。
一陣狂風刮過,吹起了他鬢角幾縷發(fā)絲。
也不知是從山上,還是打他的心里邊,涌現(xiàn)出一句話——
“修人不修己,修心不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