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他已心如鐵
可他顯然還是低估了改變整個人間所遇到的阻力。
這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顯然,他的理念,對這個時代太過超前。
這邊剛按下一件事,那邊又起來一件事,令人不厭其煩。
這讓他意識到,若無視時代背景,一意孤行,是得不到什么好結(jié)果的。
他忙得焦頭爛額,甚至不回公主府,直接住進了皇宮里邊。
有太監(jiān)上來稟報一聲:“圣上……”
“何事?”他想也不想的就答。
太監(jiān)抬頭一看,見到竟是他在回答,不由一驚。
什么時候大周換了個皇帝了?
凌云霄抬頭道:“哦,說給我也一樣,什么事?”
忙碌的這段日子里,他甚至戲稱自己是常務副皇帝了。
“趙司空求見!”
不久,趙九州急忙趕了過來,臉色陰沉的道:“這樣下去根本不行,錢根本就不夠使的?!?p> “如何不夠使?”
凌云霄奇怪了,按他計算應該是夠用的。
趙九州雙手撐在桌上,看著他道:“一個是人間銀錢,這是夠的,而另一個,是靈石!”
凌云霄猛然一驚,放下筆來,仔細思考著。
怪就怪在,這片天地之間,可不僅僅是只有平民百姓。
那還有無數(shù)已經(jīng)成熟的修行者門派呢!
更不用說還有深厚底蘊的五大門派。
于是這世上有著兩套交易系統(tǒng)。
一套是普通百姓的銀錢,另一套就是修行者的靈石。
人間這邊,他可以用強力手腕,使得金銀暢通。
可修行者那邊又該怎么處理?
只要這個問題不解決,人間多少的銀錢都不夠使。
這邊流通金銀越多,那邊靈石的價就越高。
乃至他這邊剛推行了某種策略,那邊靈石就可以買走所有成果。
怎么可以流通兩套貨幣?
莫非,成了個無解的局?
他咬緊了牙,算來算去,寫下了三個大字——
“玄龍宗!”
看來,始終還是繞不過它。
人間要想取得輝煌,第一件事就是得把玄龍宗給辦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阻擋在前路上的一個龐然大物。
不打不行,不拆不行,不破不行!
只是一動它,就必然會引起修行界的全面反撲。
孱弱的人間,根本就經(jīng)不起如此折騰。
他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拆下玉簪,解開王袍,一頭長發(fā)又披散了開來。
他重新披上了修行者衣服,在黑暗中一言不發(fā)。
修行者的事,還是得靠修行者解決。
他心中發(fā)狠。
大不了老子一個人去滅了玄龍宗!
他正要踏出腳步,卻忽然聽見他心中道:“不用去了?!?p> 知道這是他前身的聲音。
“為何不用去?”他心中問。
“因為我一直在做這事?!彼闹写?。
正如處理人間事務的復雜,修行世界亦是極其復雜,稍有不慎就是全盤皆輸。
“以你的本事,為何不直接消滅玄龍宗?”
“打到天崩地裂,有意思嗎?”他心中反問一句:“打到人全都沒了,才顯得我有本事是不是?”
凌云霄這才冷靜下來。
毫無疑問,以他前身的本事,消滅一個玄龍宗不在話下。
可玄龍宗也有底牌。
他可能打不過你凌云霄,但他可以毀滅全天下人。
到時候玄龍宗沒了,全天下的人也沒了。
到時候還發(fā)展個什么?
這不是本末倒置了?
五大門派的任意一個,都擁有能毀滅全天下的能力。
難的不是如何毀滅,難的是如何保證對方毀滅,自己這邊不受損失。
再者,就算消滅了一個玄龍宗,就不會出現(xiàn)取代者嗎?
消滅了他之后,還有另外四大門派呢,又該怎么處理?
堪稱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此事,不可肆意妄為。
一切,都還需要時間發(fā)展。
他只有選擇相信。
如果連他的前身都無法應付,那他就更應付不了。
見凌云霄興致沖沖的模樣,趙九州也忍不住心中激蕩。
打骨子里,他就是一代俠客。
仗義殺人舒錢財,豈不快哉?
他興奮的提起劍便道:“要去殺誰?”
凌云霄默默搖頭道:“誰也不殺?!?p> “不殺?”趙九州聞言一愣,放下劍,眨眨眼看他道:“不殺你這么氣沖沖的,不殺這靈石從哪來?”
“不是我們的靈石從哪來,而是他們的靈石從哪來?!?p> “玄龍宗啊!”趙九州握緊了劍,理所當然的道:“直接殺進去,奪他幾百萬靈石……”
“這不止我們知道,整個修行界都知道?!绷柙葡稣驹陂T前,望著慘淡的月色照耀著皇宮,淡淡的道:“所以不可能殺進去,這是與整個修行界為敵?!?p> 趙九州聞言有些生氣的道:“就你辦的這些事,哪一件不是與修行界為敵,搞到現(xiàn)在,你說你怕了?”
“我不會怕!”
“那為何一個人也不殺?”趙九州走到他面前質(zhì)問。
凌云霄冷冷的看他一眼,吐出幾個字。
“不殺之殺,是為大殺!”
沉默中,趙九州仔細想他這句話,忽然感到脊背發(fā)涼。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殺一個兩個……
而是打算趕盡殺絕,一網(wǎng)打盡!
“可這……”趙九州還想說些什么。
凌云霄示意他不用往下說,問他:“我問你,修行界有沒有在乎我們做什么,是不是都覺得很可笑?”
趙九州無奈的點頭。
所有修行者都認為,凡人之怒,不過以頭搶地爾。
“那就對了?!绷柙葡鳇c頭笑道:“我也覺得他們很可笑?!?p> 說罷,他緩緩離去。
趙九州想不明白,抬頭大喊道:“你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多的事,就這么算了嗎,你知道后果嗎?”
凌云霄回頭看他。
月色下,長廊中,兩人遙遙相對。
“不會算了的,只是一切,都得慢慢來。”
他還是那樣輕松的笑了笑,轉(zhuǎn)身離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趙九州喊道:“你知道天下人會怎么評價你嗎?”
凌云霄敞開雙手,展開長袖,朝著月光走去,越走越遠,傳來他幽幽的一句話:“天下人不會記得我。”
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是做了就停不下來。
一切的政令都已經(jīng)發(fā)了出去。
結(jié)果,已不可挽回。
月色下,一個人影站在殿堂前。
正是陽公公。
見了他,凌云霄道:“是不是圣上已經(jīng)告訴你該怎么做了?”
陽公公拱手低頭道:“正是。”
“那就交給你了?!?p> 凌云霄嘆息一聲,忽然感到無比的疲倦。
看著這位陽公公,他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當日,這位陽公公在靈霄派與他相對,兩人似乎經(jīng)過了一場精彩的罵戰(zhàn)。
如今想來只覺得可笑。
仔細想來……
這兩方竟然都是他自己的思想。
一方站人間,一方站修仙。
那是思想的激烈對撞。
不知也不覺,他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他究竟是何時完成了這樣的轉(zhuǎn)變?
讓他只想感嘆一聲,人生真奇妙啊……
“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名諱?”陽公公忽然轉(zhuǎn)身道。
“你不會記得的?!?p> 凌云霄擺了擺手,轉(zhuǎn)念一想,既然不記得,告訴他也無妨。
他回過身,恭敬拱手道:“我叫凌云霄,今后,還請公公勞煩?!?p> “不敢,定當盡力而為?!?p> “敢問公公名諱?”
只記得,當時沒問出來他叫什么。
“老奴,陽正,字不移。”
凌云霄點了點頭。
一切豁然開朗。
背鍋者,陽不移也。
偌大的朝堂,不管做任何事,總有好有壞。
更何況,他要做的事,是長達以百年計的大業(yè),幾十年內(nèi)根本不可能見到成效。
反而會造成一系列的糟糕后果。
這時,這位陽天樞就是被推出來背鍋的。
“你可能會被世人誤解,遭受不明不白的冤屈,或許你自己都會忘了這一切是為什么,你有準備嗎?”
“老奴甘愿將一切遺忘?!?p> 說著,陽公公從袖中,將一枚玉簡遞到他的面前道:“此乃魂天玉簡,捏碎后,老奴只會記得,諸事都是老奴自己所為?!?p> 望著手上晶瑩剔透的玉簡,凌云霄心中一陣難言的情緒。
只要捏碎它,就會使人的意志刻下烙印,使人覺得事情是他打心底里要做的。
就算有再大的神通,也無法逆轉(zhuǎn)此事,旁人再也無法查出分毫。
只要一捏碎,一個正派人物,立即就變成了反派。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絲絲玉塵在月色下照耀著,在凌云霄的掌間落下。
再猶豫,反倒顯得他優(yōu)柔寡斷。
他已心如鐵。
陽公公閉目片刻,再睜眼,一個陽天樞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