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只聽帷幕后一個極其好聽的聲音傳了出來:“有請婆婆出堂?!?p> 話音一落,全妝全扮的青衣沈月樓攜著扮演蔡母的老旦孫曉棠一起出了場。
“好!好!好!”
“兩大名伶攜手出場了。”
“沈老師的青衣扮相真是太驚艷了。”
“孫老板的妝扮也別具風(fēng)韻?!?p> 沈月樓飾演的竇娥一出場,臺下觀眾的掌聲和喝彩聲立刻鋪天蓋地響了起來。
聲音甜而潤,字正腔又圓,真是妙不可言啊。
蘇瑾看著戲臺上一身青衣的沈月樓,她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嘆:原以為沈老師在《風(fēng)雪夜歸人》里的花旦魏蓮生的扮相就已經(jīng)足夠傾國傾城了,沒想到,穿起青衣的沈老板才是真的把自身的美給發(fā)揮到了極致。
天生的青衣。
氣質(zhì)、妝容、衣飾無一處不貼切,真是贈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處。
等臺下觀眾的掌聲漸漸停息,戲迷們的情緒慢慢平復(fù)下去,戲臺上的故事才開始繼續(xù)。
這就是一名成熟演員對舞臺氛圍的把握。
在臺下觀眾賣力叫好還沒停下的時候就著急開演,不止臺下觀眾會聽不清戲詞,自己的節(jié)奏也會被觀眾打亂。
沈月樓和孫曉棠都是功力深厚的名角,自然把握地住時機(jī)。
見臺下動靜小了,孫曉棠這才含笑念道:“佳兒佳婦承歡笑。”
沈月樓立刻接著念了一句“每日侍奉白發(fā)親。”
都不要聽?wèi)蛟~,只從蔡母與竇娥相處的狀態(tài)就能夠看出來,這對婆媳的關(guān)系十分親密和諧。
聽沈月樓和孫曉棠念完了詞,金處默遙遙拱手,深情喚了一聲“娘子”,而沈月樓則是含羞帶慕,柔聲輕回了一句“官人?!?p> 太酥了,沈老師的聲音太好聽了,演得也好,那種羞答答的神態(tài),再配上濃情蜜意的聲音,我作為一個女人,都有種把持不住的感覺。
聽到那聲“官人”,何凌渾身一顫,臉上已經(jīng)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
竇娥太幸福了。
丈夫英俊上進(jìn),與她兩情相悅,婆婆也慈愛知禮,對竇娥也十分滿意。
真好,真好!
繼續(xù)看下去,臺上演到蔡昌宗想要進(jìn)京趕考,他不放心家中的妻子和老母,而蔡母也同樣不放心兒子單獨(dú)遠(yuǎn)行。
于是引出了丑旦張媽媽出場,張媽媽是蔡家的幫傭,膝下有一子名叫張驢兒,蔡母便想著讓張媽媽的兒子張驢兒陪著蔡昌宗一起進(jìn)京趕考。
眾人商量完事,一起退了下去,原小連升科班的耿長庚扮演的張驢兒慢慢走上了舞臺。
耿長庚二十一歲,是周金紅五年前從外班挖來的演員,因為戲曲天賦不弱,也被她推薦進(jìn)了沈月樓的樓劇團(tuán)。
鼻梁涂上一個白豆腐塊登場,耿長庚穿一身青灰色奴仆裝登場。
看到耿長庚扮演的張驢兒登場,何凌的眉頭不由輕輕皺了起來。
這就是那個張驢兒嗎?
長相如此奸猾,容貌這般猥瑣,一看就不像好人吶!
蔡母讓他跟著蔡昌宗赴京趕考,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上臺之后,“啊哈”一聲引起觀眾的主意,耿長庚隨即開始擠眉弄眼念道:“小子生來本姓張,
竇娥長得可真漂亮。只是聞香不到手,急得我心里凈癢癢?!?p> 張驢兒這段出場念白本就十分滑稽,再加上耿長庚暗搓手指,滿臉銀笑的猥瑣模樣,更是引得臺下觀眾一陣大笑。
何凌和蘇瑾都沒笑,只覺得這張驢兒十分惡心。
然后,就聽張驢兒在戲臺上抱怨道:“從小我爹爹就死了,我娘在蔡府傭工,我也在那兒幫閑。
如今,我也老大不小了,她也不給我說一個媳婦。
我們這兒的少奶奶名叫竇娥,
嘿,長得別提多好看了,只要她跟我說一句話,真教我三魂渺渺,四肢無力,五雞子六獸,我七竅全塌啦,
我……哎呀!
也不知怎么啦,我瞧見她,我心里就癢癢的抓撓。
我就想這個蔡相公也是個人,我也是個人。
他就會有那樣的艷福,我怎么就沒那造化哪?”
呵,呸!
也不瞧瞧你自個什么樣?
我們竇娥也是你可以覬覦的?
癡心妄想!
聽到張驢兒的話,何凌只想沖他的三花臉上狠狠啐一口唾沫星子。
后面,張驢兒和張媽媽兩個丑角在戲臺上見了面。
二丑一番談話,直接暴露了張驢兒的禍心。
原來,他想要在進(jìn)京趕考的途中趁機(jī)殺死蔡昌宗,然后霸占竇娥。
而張媽媽的態(tài)度更加令人憤慨,她竟然支持兒子去這么做。
看到這里,何凌不禁在心中暗暗罵道:真是歹毒,蔡家待他們不薄,這張驢兒與張媽媽實在是太狼心狗肺了。
她希望接下來的劇情會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張驢兒和張媽媽是壞人,竇娥和蔡昌宗是好人,好人應(yīng)該會有好報,壞人的陰謀一定要落空。
可是,蔡母已經(jīng)聽信了張媽媽的話,想要張驢兒和蔡昌宗一起赴京,萬一……
不會的,肯定不會!
蔡昌宗和竇娥是一個是男主和一個是女主,男女主會死嗎?
應(yīng)該不會吧!
可《風(fēng)雪夜歸人》里,魏蓮生死了,玉春消失在風(fēng)雪中。
沈老師可是有前科的人??!
看到這一幕,何凌不禁開始替竇娥和蔡昌宗擔(dān)心起來。
果然,蔡昌宗最終還是遭了不測,他被惡仆張驢兒推進(jìn)河里面淹死了。
當(dāng)張驢兒回來報告說蔡昌宗是失足落水而死的時候,竇娥和蔡母并沒有懷疑張驢兒,只是心中悲痛而已。
聽張媽媽帶來蔡昌宗的死訊,竇娥如遭雷擊。
“只望金榜題姓名,誰知已赴那枉死城?”
唱著戲詞,沈月樓做了一揮袖掩面低泣的身段,臉上隨即露出一種凄苦迷離的表情,真是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臺下觀眾被沈月樓的表演打動,一些感性的戲迷已經(jīng)眼眶濕潤。
竇娥太可憐了,張驢兒太可惡了。
看到竇娥傷心欲絕,而旁邊張驢兒低著頭,表面悲傷,實則暗自得意的表情,何凌很想現(xiàn)在跑到臺上告訴竇娥,蔡昌宗是張驢兒殺的,不是落水而死。
唉,氣死人了。
何凌生了一會悶氣,很快就平復(fù)了下來。
蔡公子之死的真相早晚會水落石出的。
狗賊張驢兒的惡行遲早會敗露。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