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的太息,是漢江蠻的圣山,也是附近最高,最陡峭的一座山峰。山上有大大小小的洞穴,或是天然形成的,或是人工開挖的,數(shù)量極多。巫師們都住在這些洞穴之中,一人一個洞穴,幾十上百個巫師住著也不算擁擠。
最大的洞穴自然是給族巫居住的。洞口修筑了一條長長的石階,繞圣山一周,串聯(lián)起許多巫師的洞穴,一直延伸到山腳下。每一級石階都是百年的古物了,在來來往往的行人腳下,這些石階也顯得破敗,但整體來看,反而有一股歷史沉淀的氣勢。
“這地方,還不錯。”揚岑隨意地評價道。石階石壁上刻畫著的古老印記,透露著些許神秘的氣息。初見倒確實能給人帶來瞬間的震撼,可惜揚岑是世家出身,見多識廣,只是稍稍感到驚訝,之后就再沒什么反應了,甚至連表情都懶得動一下。
圣山再宏偉壯觀,不過是人力在山川之上做出些點綴罷了。真正宏偉的,應該是那些以凡人之力改變地形地貌的工程。長寧城,寧水五渠,哪一個不比蠻子的圣山更壯觀!
至于其后的歷史文化底蘊,揚岑根本就沒在意過。光他揚家就有幾百年的歷史,漢江蠻要是真想比內涵,怕是找錯了人。
從山腳往山上走去,揚岑的每一步都走得不慌不忙。反倒是身后跟著的盍隰表情有些奇怪,還被石階磕了腳尖。
“怎么了?”聽到了異響,揚岑回頭看向盍隰。
盍隰看了看揚岑,又看了看腳下的圣山:“我剛剛想起了老族巫。上次見到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具干尸,皮包骨頭……還說了不少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話?!?p> “安心,我既然來了,就不會失敗的。”揚岑笑笑,接著朝山上走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圣山還沒選出新的族巫。但這并不影響揚岑給出的條件,無論是誰當族巫,揚岑都相信自己的條件足以打動他。
盍隰對著揚岑點點頭,沒有說話。他現(xiàn)在思考的不是揚岑會不會成功,而是那個老族巫。
隔了這么久,那個老族巫最后的眼神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是看著他的眼神,帶著痛苦絕望和難以置信。
如今再次走上圣山,這一幕又開始在他的腦海中重映。他現(xiàn)在非常想知道,當時那個族巫到底是什么情況。
難道是真的得到了關于他的神諭?
“來者止步,神靈正在選擇新的使者,請等大典之后再來吧。”
還沒到半山腰,一個巫師就將揚岑與盍隰攔了下來。
“族巫還沒選出來么?”揚岑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那哪些巫師有希望成為族巫呢?或者,你愿意成為族巫嗎?”
巫師一怔,眼神忽然尖銳起來,盯著揚岑看了許久,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很好,這眼神很有侵略性,很危險??磥碜约阂簧蟻砭驼业搅撕线m的人選。
“盍系的一千戰(zhàn)士,都是和漢陽國廝殺出來的,應該可以幫助任何人脫穎而出吧。”揚岑笑瞇瞇地看著巫師。
巫師冷笑一聲:“你倒是膽大,連諸部不得插手的神諭都忘了。勾連諸部的族巫火神可不會承認!”
“瞧你這話說的,咱又不是外人。這一千人雖然出身盍系,但他們是神靈的忠實信徒,是拱衛(wèi)圣山的壯士,是族巫的親衛(wèi),神諭的執(zhí)行者?!睋P岑笑道:“盍系也不是一般的部族,他們是圣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們居住于圣山腳下,是圣山的附庸,也是圣山的第一道防線,族巫的忠實捍衛(wèi)者!”
這一番話說出來后,巫師陷入了沉默。稍稍思考了一會兒,巫師抬頭看向揚岑,臉色不太自然。
臉皮這么厚,這么會說話的人還真不常見啊。
不過按他這個說法,盍系就是圣山的人了,干點什么事都是圣山內部的問題。從理論上來說完全是可行的。
至于這條神諭的本意……反正高高在上的火神根本不會理睬凡人的,這么多年過去了,巫師就沒見過真正的神跡。
“您到底是誰?”巫師問道。
“我是蠻王盍殳的兄弟,揚岑?!?p> “先生,可否來我的住處詳談?”巫師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揚岑心中一喜,這反應顯然有戲。
揚岑身后的盍隰看著兩人交談,不由得咽了幾口唾液。作為一個普通的漢江蠻子,他雖然不是火神的狂信徒,也干過很多不合火神意志的事情,但是對于火神還是很尊重的。
但是眼前這兩個家伙,一個是圣山的巫師,自然清楚這神諭怎么來的,所以破壞起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反正火神就沒顯靈過。
另一個干脆是晉人,從平時的表現(xiàn)來看壓根不信神,就算拜神也是拜太一,火神算老幾?
現(xiàn)在這兩人當著他的面商討要鉆神諭的空子……盍隰覺得自己有點繃不住了,不由地開始編排起火神來。
火神知道自己的信徒在搞事嗎?
大概不知道吧,否則這個時候神罰應該已經(jīng)到了。
巫師帶著一行人朝山上走去,最終進了接近山頂?shù)囊粋€洞穴。隨后巫師令奴仆捧來了一個精致的小木盒子。
“這是之前騶系供奉上來的好東西,平日里都是自己用,舍不得拿來待客的?!蔽讕熜χ蜷_了盒子。
揚岑朝著盒子瞧去,他也很好奇,蠻子的巫師們會把什么東西當寶。
“這是……”揚岑本打算開開眼,漲漲見識。沒想到這一眼下去,竟然看到一個極其熟悉的東西。
五石散。
揚岑的雙眼亮了起來。這東西,他自來了這山里就再也沒見過,今天一見頓時勾起了以前的感覺。
就在兩人一邊嗑藥一邊商討之時,蒼茫的叢林里又走出來了一個人。
“還好我修為高強功底扎實,不然還真走不出來……”
壯漢穿著漢陽國弩兵的皮甲,腰間掛著一把鐵刀,手里還端著臂張弩,他正是從豐水逃出來的騶樊。
本來騶樊打算回新城去稟報戰(zhàn)敗之事的,結果到了地方,卻發(fā)現(xiàn)新城已經(jīng)被一座墻圍了起來,根本就進不去。逗留了兩天,不但沒等到新城解圍,反而看見湯永的將旗插上了新城城頭。
死心的騶樊只好只身回來,路上又被湯永安排的暗哨發(fā)現(xiàn),在和兩支巡邏隊戰(zhàn)過一場后匆忙逃走,走前搶來了這一身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