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落日余暉灑照。
林謙騎馬回到國公府,見門口停一輛馬車,沒怎么在意。
進府之后,將馬匹交給下人打理,交代他們好生伺候。在去自己的小院的途中,聽到仆役們議論,才知道是林府的大公子林銳回來了。
言語中盡是崇拜,大公子自小熟讀兵書戰(zhàn)策,習武天賦極高,而今又拜在大儒門下,文武雙全,將來必定承襲燕國公爵位,位極人臣。
林謙奇怪的是,你們說就說唄,為啥看到我都躲躲閃閃,一副失言多嘴的樣子,怕我聽到……切,國公之類的東西白給我都不要,我爹娘視財富權(quán)勢如糞土,身為人子,我豈能弱了他們的威風。
我將來是要當令狐沖的,能喝酒,還會耍獨孤九劍的大俠。
爾等目光短淺的俗人,當真小看于我了。
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院,德叔在廚房準備晚飯,能聽見砧板被剁得當當響,這么大力氣,晚上難道有排骨吃,林謙舌底生津液,德叔的紅燒排骨是一絕,咋吃不夠。
大丫鬟清兒在桂花樹下單手托腮地發(fā)呆。不知道在想啥走神了,清麗的小臉蛋自怨自艾的。
林謙走過去,大丫鬟還在發(fā)呆,興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失去焦距的眼神才恢復光亮,見到眼前少爺,小嘴噘了起來,鼻子厭棄的皺了皺,似乎是在討厭自家少爺身上的狐媚子味道。
林謙把手里的桂花糕塞給她,隨手捏了下她滑膩的鼻尖,“皺什么呀,你聞到啥味了?”
“哼,狐媚子的味道?!?p> “你鼻子有問題,嗅覺差了,我身上的是馬糞味。”
“才不是,就是狐媚子,少爺,以后不要去了好不好,那里不干凈?!?p> 林謙嘆道:“是啊,那地方太危險了,少爺我算是明白了,要想活得久,就得少去青樓。”
清兒雖然是丫鬟,但冰雪聰明,俏臉當場就變色了,關(guān)切的追問,“出什么事了?”
林謙擺擺手,“沒事,你別多想了?!?p> 清兒抱著桂花糕,轉(zhuǎn)身回房間去了。
她從小伴隨著少爺一起長大,少爺?shù)纳袂樽兓m不過她,哪怕是極為細微的表情??缮贍敿热徊幌胱屗?,再怎么問也沒用。何況她還是丫鬟,賤役,不能因為少爺寵她就逾越了規(guī)矩。
少爺越寵她,越應該懂規(guī)矩。
清兒招人喜歡,就是因為她懂得分寸,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
現(xiàn)在林謙身邊最信得過的人就是清兒和德叔。
但有些事情,還真就不能和他們商量。
如果鬼師傅在就好了。
這老頭,也不知道上哪兒風流快活去了。
唉~~~
……
無縫天衣在京總部的漆黑鐵門有些刻痕,這些痕跡離遠看,就像是一只眼睛。
京里的人都把這里叫鬼門關(guān),門上的眼睛被人稱為森羅之眼。
進了鬼門口,再想出來就難了,被森羅之眼看了一下,肚子里所有秘密都得被掏得干干凈凈。
黑袍鬼面人在里面最底下的房間里喝酒,鬼面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用來喝酒的嘴巴。唇色灰黑,不像是活人。
他對面坐著一位身材瘦高的青衫中年人,面色蠟黃,發(fā)絲梳理得整齊嚴謹,發(fā)髻插著一根黃木簪子,此人的打扮像道士又像儒生,其實都不是,他是三部的部首,杜宏,人稱杜一刀。
現(xiàn)今知道他原本名諱的人不多,反倒是杜一刀的大名很有威懾力。
他喝酒用杯,鬼面人喝酒用壇子。
他是飲,鬼面人是灌。
他是細品,鬼面人是豪飲。
寫字看人品,喝酒觀性格。
這種事情不絕對,喝酒細品的杜一刀性格比鬼面人更暴力,他喝酒,是為了壓制,壓制沖動,他早年練功走火入魔,幾條主要經(jīng)脈受損,肝火旺盛,極易沖動,而他一沖動就想殺人,所以每日必飲酒,飲酒必細品。
鬼面人才是真正做事三步走的人。但凡做每件事,都會提前預設三步后手,所以多年來,想他死的人不少,怕他的人更多。
他不是無縫天衣的人,但踏入無縫天衣有如進自家大門。
因為他才是清蜂秘諜的首腦,鬼面司命,姚司命。
杜一刀一杯酒喝了一個時辰,還有剩余,鬼面人已經(jīng)喝了兩壇子。
杜一刀淡笑,“你這喝酒的習慣跟誰學的,以前的你可是滴酒不沾的,怎么經(jīng)年不見,變成如此嗜酒之人了,我很好奇,影響你的人是誰?”
“別打聽,你們宗主有句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是變黑了。”
“你原來就黑,用不著變黑?!?p> “你說我如果把你殺了,你是不是就不用每天受那肝火煎熬,以至于如此痛苦壓抑地活著了?”
“歡迎下刀,怎么殺我隨你,不過在死之前,我有句話要說?!?p> “說說看。如果能讓我滿意,或許能找到幫你解決自身問題的人?!?p> 杜一刀端杯的動作瞬間僵硬,眼眸精芒迸射,“有人練成那本秘笈了?”隨即忍不住驚呼,“不可能,當今之世除了那二位,無人可以練成。告訴我,他是誰?”
“是誰你別管,說說我想聽的話,試試能否讓我滿意。”
“你那小徒弟今日赴人邀約,結(jié)果被人做局入彀,幸好那小子反應機敏,否則你就該給他收尸了?!?p> 鬼面人聲音冷徹,“不滿意?!?p> 杜一刀預料到會如此,繼續(xù)道:“整個事情我沒參與,不過事后做了調(diào)查。,主使之人我知道是誰,但沒動,也動不了。”
“繼續(xù)。”
“林家林銳知情,虞書欣是兵部侍郎獨子,他投靠了胤王,這位主子的娘親懿貴妃因為早逝,所以從小在慶元宮長大,深受太后寵愛,他得封胤王,也是太后那邊使力。為了補償你那位小徒弟,我的人發(fā)現(xiàn)他逢人打聽東街馬市,所以提前給他準備了一匹來自草原的好馬,墨麒麟?!?p> “八分,不算特別滿意?!?p> “姓姚的,你過了,你那個小徒弟現(xiàn)在是燙手山芋,誰都想接近,可又都不敢靠近他,都在觀風向,等著天機堂出世。我能做到這等程度,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們?nèi)康牡乇P就是京畿重地,查證此等事情當然輕松,但是你們還是查得不夠徹底,哼。”
“你什么意思?”
“沒意思。”
“你……”
“你說的這些我不是很滿意,但你的酒,我相當滿意。走了?!?p> 鬼面人拉下面具,袍袖一甩,揚長而去。
眼露喜色的杜一刀慢慢收斂臉上的表情,陷入沉思,查得不夠徹底,我漏掉了什么……
……
“你說我妹妹明日要邀請我去九道橋踏青?”
月色下,幽靜的小院兒里。
三人圍著小飯桌用晚膳,
林謙放下酒壇子,看著一臉期待表情的清兒,滿臉驚訝。
這個所謂的妹妹,他隱約知道一點。
只是沒想到林家小輩們里面第一個主動接觸自己的居然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