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府。書房里。
一襲藍袍的喬五達扳倒書架上的一本《胥子詩集》,打開暗門。
舉著燈盞來到密室。
里面擺放著數個箱籠,里面裝得全是白花花的官銀和珠寶,燈光下晃人眼目。
他是個很貪心的人,現年四十有三,相貌才華一般,用了十年的時間,從偏遠小縣的七品縣令爬到四品的戶部侍郎,這期間付出了很多,不是精力,而是白花花的銀子和女人。
他升官的妙訣就是用財色鋪路,但他這個人很穩(wěn),從不急于求成。
吏部一旦有空缺,最先補位的一定是他。
喬五達明白一個道理,越沉穩(wěn),麻煩越少。
這種沉穩(wěn)心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他進京之后就徹底變了。
投靠了太子麾下,背靠這顆參天大樹。
他要把以前失去的全部拿回來,無所不用其極。
事實證明,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句話乃是千古名言。
他做了多少惡事,自己很清楚,但他更清楚,只要緊緊抱住太子的大腿,前途無憂。
為了提防暴民暗殺,他出行都前呼后擁,數十騎保護。
這些人都是太子衛(wèi)率,只要他不死,東宮就不會缺錢。
做賬平賬,都是他的拿手好戲。
賬面上滴水不漏,即便有人查驗,也看不出端倪紕漏。
下一個目標就是尚書位置,現任尚書林大人年歲已高,朝堂已有傳言,說他已經不適合繼續(xù)執(zhí)掌戶部,最多再有兩年光景,老尚書就得告老還鄉(xiāng)。
有資格接替那個位置的人選有兩位,一個就是喬五達,另外那位是戶部侍中徐衡。
喬五達很自信,徐衡不是他對手,因為此人背后沒有太子撐腰。
……
離開密室,吹熄燈盞。
他每天都會來這里檢查一遍,看到那些珠寶和銀兩才會踏實。
這些錢只有少部分歸他自己所有,其他大部分都是替旁人保管。
有太子,還有朝中各部的大人們。
雖不舍,但必須得舍。不舍財就得舍命。
除了密室的銀兩珠寶,他還有一樣保命的東西。
一本賬簿,上面記載了從縣令期間到現在這些年的所有支出和受賄人員的姓名官職,這些人遍布朝堂,像是一張密集的大網,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是這張網里的魚,不出事則以,一旦出事,誰都別想跑掉。
陛下處置貪賄從不手軟,有人在任上貪污了區(qū)區(qū)三萬兩就被陛下砍了腦袋,他送出去的銀兩何止一個三萬,上百個都不止。而強取豪奪而來的更多。
這個世上,有錢就有權,有權就有錢,權財會將一個好人變成惡鬼。
只要擁有過,享受過,就沒人能經得住誘惑。
沒有人。
以前沒有。
今后也不會有。
“老爺,夫人叫您過去用早膳?!鼻瞄T聲過后,門外響起丫鬟的聲音。
“不用了,稍后我要出門,你就這么回稟夫人去吧?!?p> “是?!?p>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喬五達臉上才流露出厭惡神色,家里那個黃臉婆近日愈發(fā)的不懂規(guī)矩了,早晚讓她失足落井,哼。
“來人,備車?!?p> 門外有人應道:“是,大人?!?p> 想到外宅的那位妙人兒,喬五達頓覺年輕了不少。
這就是有權的好處,想要什么樣的女人就能弄到手。
人上人的生活,不外如是。
……
房間的空氣彌漫著馨香。
柔云模樣秀美,體態(tài)婀娜嬌柔,不愧是擅長細腰舞的女子。
發(fā)鬢撒亂,僅著褻衣,雙手抓著薄被緊緊地護在胸前,瑟瑟發(fā)抖的縮在墻角,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床榻前的陌生男子。
不是蟊賊,竹笠遮掩了全貌,但仍舊可以看得出來,此人很年輕,氣質清逸出塵,應該不是壞人。
可不是壞人,怎么會潛入女子臥房之內?
她想到了,此人可能是看采花賊。
可又不像,她出身青樓,見過太多的男人,此人身上的感覺很干凈。
他是誰,想做什么,是來找我還是找老爺?
……
林謙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采花賊,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潛入了女子臥房。
他離開西樓以后,想到一件事情。
喬五達才貌一般,用了十年時間才從邊遠小縣進了京城,這段升遷路可以說是也很一般,但這里面有個疑點,看似正常但仔細推敲起來,就不得不讓人起疑了。
他的每一步都剛好卡在了空缺位置,從縣令,到知府,再到州郡通判等等,就連戶部侍郎的位置都是前任猝死的第二天就由他接替了。
一次是巧合,次次到如此,那就不是巧合。
這就叫上頭有人,行賄受賄的結果。
十年之久,這期間得送出去多少銀子,由買通了多少人才能讓他恰到好處的步步卡位?
換位思考一下,林謙覺得喬五達手里應該有本賬簿類的東西。
既可以記錄以往的支出,還可以憑借這東西要挾某些人,編織一層大網保護自己,無事則安,出事都得吃鍋烙,那些曾經被他收買的人或許恨他或許后悔,但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來了。不得不保護他。
這也是為何喬五達在京城作孽,卻仍舊穩(wěn)坐侍郎的位子至今。
無人敢辦他,太子固然是重要原因之一,但也有旁人投鼠忌器的原因在里面。
經典的反派套路。
如果真有賬簿一類的東西存在,要么是藏在他自家府宅的密室或者某個暗格里面。要么……柔云姑娘,喬五達最寵的女人或許知道些什么。
……
林謙早就來了一會兒了,欣賞到了柔云姑娘睡眠時的嬌柔體態(tài),海棠春睡的女子,倍增誘惑。
林謙懂得非禮勿視,但他不是非禮勿視的人。
欣賞了一會兒美人風景,弄出響動,將其驚醒。
老爺不在家的女子臥房,乍然出現個陌生的年輕男子,柔云沒驚得尖叫出聲,已經非同一般了。
她嚇得像個鵪鶉,瑟瑟發(fā)抖。
“你別哆嗦了,我是好人,不會非禮你,這次冒昧打擾,只是想找你打聽點兒事兒?!?p> “你、你想知道什么?”柔云的聲音跟人一樣,柔柔軟軟的,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糯米腔。
“問這事兒之前,我想提一個人,看你還有沒有印象?!?p> “誰?”
“劉一禎,鴻臚寺六品主簿。”
提到這個名字,柔云的淚水下來了,一開始咬著牙,強忍著不出聲,后來再也忍不住,哭的幾乎要暈厥過去了。
林謙一腦門汗,還好提前將丫鬟嬤嬤們制住了,要不然還以為夫人的臥房里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呢。
柔云哭了好久,又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了,說自己是殘花敗柳,對不起劉一禎等等,女人一旦被某些事情刺激的情緒紊亂,得好半天才能恢復正常。
林謙等不起,他直接說道:“劉一禎還在等你,他說了,不在乎過去的一切,你們可以重來?!?p> 柔云神態(tài)悲戚,慘笑道:“晚了,太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p> “姑娘,別放棄,只要有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柔云抹抹眼淚,道:“公子,還請說出你要問的事情吧?!?p> “不急,你對喬五達……有感情嗎?”
柔云緩緩搖頭,“我恨他……”
聽到這話,林謙放心了,迫切道:“柔云姑娘,你回想一下,喬五達手里有沒有賬簿一類的東西?”
柔云臉色變了變,搖搖頭。
林謙不死心,“姑娘,你再想想?”
柔云緊咬下唇,還是搖頭。
林謙失望了,“既如此,姑娘多保重,打擾了,很抱歉。”
林謙轉身離開,看著他的背影,柔云面色掙扎,忽地開口道:“公子請留步?!?p> 林謙轉過身來,“姑娘有事?”
柔云目光有些死寂的看著他,“喬五達……有賬簿?!?p> 林謙眼睛放光,“果真?你可知放在何處?”
柔云點點頭。
林謙大喜過望,可沒等他追問在哪兒,柔云坐直腰身,表情木然地開始脫衣服了。
林謙刷地轉身。沉聲喝道:“姑娘,你這是在做什么?”
只聽柔云慘聲道:“公子不是想知道賬簿在哪里嗎,它就在我身上,請公子轉過身來,看一眼便知?!?p> 林謙慢慢轉身,看到的一幕讓他驟然色變,瞳孔緊縮。
嘶,倒吸一口涼氣。
光滑細膩的肌膚,密密麻麻的小字。
喬五達……將賬簿紋在了柔云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