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鍋
“由心而發(fā),”安寧歪著頭,笑得如春花般爛漫,“不是我溜須,阿姨的菜真的做得好吃!”
這,不像平常那個說話輕聲細語的趙安寧。
印象中的安寧老實安靜,嘴笨也不太會說話。丁芳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時抬眸打量著她。
安寧假裝沒看見不理會她的疑惑,低下了頭。
到別人家來蹭飯,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給主人添堵嗎?說一些討好女主人的話她又不缺啥,既能博得主人好感,又可調(diào)節(jié)氣氛,何樂而不為?
“咚咚咚……”
門外傳來極有韻律的敲門聲。
譚淑芬起身去開門,譚淑芬的妹妹淑蘭笑著走進來,“姐,你們才吃?”
“淑蘭,吃過沒?”譚淑芬笑容滿意,“不嫌棄的話,在這對付一口。”
“早吃過了,”譚淑蘭笑答。
姐妹倆關(guān)系很好,自是不會客套。
丁芳抬眸,二姨住在市區(qū),不知她為何這時候來。
譚淑蘭進了屋,對上丁芳探究的眸子,笑道,“芳子在?”
“是呢,二姨快進來坐!”丁芳起身去泡茶。
譚淑蘭看到安寧,對她笑著點頭,“芳子的同學(xué)?”
“是,阿姨好!”安寧趕緊起身,笑著打招呼。
丁芳端出一杯熱茶遞過去,“二姨,喝茶!”
接過丁芳泡的茶,譚淑蘭坐下,“高考剛結(jié)束,你考得咋樣?”
“還行!”
“那就好!”譚淑蘭笑瞇瞇的,瞥了一眼桌邊吃飯的丁亮,“亮仔,學(xué)校的事都差不多了!”
“二姨,我能去市一中讀高中?”
聽了譚淑蘭的話,丁亮高興得幾乎蹦起來,“太好了!一中的師資力量,比礦業(yè)子弟學(xué)校不止強多少……”
“丁亮!”
丁亮毫無顧忌將話說了出來,譚淑芬來不及阻止。
“媽……,”丁亮一愣,他只顧著自己高興了。
譚淑芬這聲吼,他瞬間明白什么,眼角不經(jīng)意地掃了姐姐一眼。
眾人一愣,像是連呼吸也停了停,眼睛都望向了丁芳。
丁芳慢慢低下頭,濃密的長睫毛垂著,陰影搭在眼斂上,有淡淡的幽怨氣息。
丁芳有些意難平,媽媽為了省點錢,讓她讀師范院校,不惜花費重金讓小兒子去市一中。太偏心?。?p> 安寧走過去,輕輕按住她的肩,很怕她會沖動說出過分的話激怒譚淑芬。
長長的睫毛顫抖著,丁芳靜靜坐著,沒有出聲。
屋里的氣氛很壓抑,丁亮和丁娜很有眼力見回了自己屋。
譚淑芬瞥了丁芳一眼,挽起淑蘭的胳膊進了里屋,“淑蘭,有點事要交待你……”
屋里只剩丁芳和安寧。
丁芳起身,默默地收拾碗筷。
“芳芳,我來幫你!”
“不用,你歇歇吧!”丁芳心里憋著氣,不讓安寧動手。
安寧沒堅持,倒了一杯茶去了陽臺。里屋的窗戶緊挨著陽臺,安寧站在窗邊,眼睛望著陽臺外的風(fēng)景,全神貫注地聽著屋內(nèi)的對話。
“哈哈……,姐,這還用你說?”譚淑蘭的聲音從屋里飄過來,“丁亮住我家你就放心,每天跟他哥一同吃一同住,一起上學(xué)……我指定是當(dāng)成自己孩子……”
“淑蘭,你是我妹,我也不瞞你,”譚淑芬嘆一口氣,“因這起礦難,你姐夫被停了職,……東子沒法子了,丁亮必須起來,對我們這樣的家庭,離開煤炭行業(yè),只有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xué),……”
“你們這煤礦也是不講理,”譚淑蘭嘆息一聲,“姐夫一個搞技術(shù)的,礦里出事不應(yīng)是管安全的礦長的責(zé)任?姐夫在礦山一輩子,……沒有功勞有苦勞,能這樣對待他?”
“唉,抓了個背鍋的,……也就是出事前幾天,你姐夫替領(lǐng)導(dǎo)管了幾天安全……”
“姐夫不會申訴嗎?”譚淑蘭聲音不覺高了許多,“法治社會,我們可以找人講理!”
“安全生產(chǎn)出了事,你姐夫在會上說了幾句,大概被人記恨了吧……你姐夫也向上面反映,但,胳膊拗不過大腿,……”
屋里沉默了下來。
安寧鼻子酸澀,眼睛泛了紅。
趙良去世,她心里也難過的,她雖不懂礦里的工作,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礦里出安全事故,不可能是一個人的責(zé)任。
為了應(yīng)對上級領(lǐng)導(dǎo),總要有人對這次事故負責(zé),丁俊生就被人抓了小辮子。
“我明白,你為啥突然要將丁亮辦到市一中讀書了,”譚淑蘭嘆了一口氣,又道,“你放心,丁亮中考分?jǐn)?shù)比一中的錄取分?jǐn)?shù)高出好幾十,我拿著成績單去,人學(xué)校很歡迎的,……不過,姐夫這一被停職,你們家可就緊張了,說沒說停職多久?”
“誰知道?”譚淑芬頓一頓,又道,“剛上來的礦長常常給你姐夫使絆子,借著這次礦難,將差錯全扣在你姐夫頭上,你姐夫噎不下這口氣,……無論怎樣處置,他不想在這干了。”
丁俊生有學(xué)問有能力,但,不擅于與人熱絡(luò),不少人認(rèn)為他孤高。其實,他就這個性子,不愛與人交談。原礦長賞識他的能力,可惜上調(diào)高升了,新礦長是另一種風(fēng)格。
“那……那咋辦?家庭重擔(dān)落在你一人身上?”譚淑蘭不由得擔(dān)心。
“你姐夫剛?cè)|橋那邊看看,那有個新開發(fā)的礦,……”譚淑芬停了好一會,又道,“如果可以,他就留在那了?!?p> “新開礦?……那條件太艱苦了,不行!姐夫都快五十歲了,身體怎么吃得消?”
“我也擔(dān)心……但,一家人都等著吃穿用,……還有讀書的費用,哪一樣不是要花錢的?”譚淑芬的憂慮是真的。
眼下,丁俊生若撂挑子不干了,以她那點微薄的工資,是很難扛起養(yǎng)家大任的。
“媽,我不去市一中了!”
丁亮推開門,昂然站立著。
稚氣未脫的臉上,一雙黑眸炯炯有神,“我相信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在哪念書都能考上不錯的大學(xué)!
十五歲的少年聲音郎朗,擲地有聲。
房子隔音不好,譚淑蘭嗓門大,坐在隔壁屋的丁亮全聽見了。
突然間,他就長大了。
譚淑芬一愣,回望著兒子沒有接話。
風(fēng)半染
丁俊生是丁家頂梁柱,被停職,丁家每人的壓力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