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錢沒了

　　趙安寧的家，在趙家莊北頭的那顆大榕樹下。

　　安寧默了默神，堆著平板車，繞開大柳樹，走進(jìn)村民王向前家推銷農(nóng)具。

　　“我家里鋤頭壞了，可用今年新出的早稻米換嗎？”王向前媳婦笑瞇瞇的，極具親和力。

　　安寧不忍拒絕，笑道，“嬸嬸，這種鋤頭價不低，得不少好稻米呢！”

　　“能換兩把鋤頭嗎？”

　　王家大嬸拎出來一個布兜，足足有二十五六斤，“這是今年新稻米磨的，好吃得很呢！”

　　“要得！”安寧眼睛一亮。

　　這一季的早稻米，她還沒吃過呢。

　　“那，就是成了！”

　　大嬸將布兜放在平板車上，順手拿起兩把鋤頭晃一晃，立時笑容滿面，“莊稼人種地干活，不能缺這玩意?！?p>　　“哎，……大嬸，您家就只有大米嗎？”

　　丁芳有些急。一把鋤頭好幾塊錢呢，二十幾斤大米的價錢，可比兩把鋤頭差遠(yuǎn)了。

　　“拿回賣給鎮(zhèn)上的礦里的嘗個新鮮！”王家嬸嬸嗔怪道，“人家不知道咋好吶，你還嫌棄不成？”

　　大嬸臉色焦慮起來，皺巴巴的臉褶子更多了。

　　“王嬸說得對！”

　　安寧笑吟吟接過話，“這是今年的新大米，上哪找這樣的好事？城里人能買到這樣好的新米，還不歡喜得什么似的?！?p>　　“嗯嗯，這還差不多……還是安寧會說話?！贝髬鹦ξ亓鄡砂唁z頭進(jìn)了屋。她眼光老道，拿走的鋤頭，質(zhì)量上乘、價格更好。

　　“安安，拿這么多米咋辦呢？”

　　丁芳心里著急，一是擔(dān)心她吃虧，二是要自己賣米，安寧會更受累。

　　“新大米呢，……咱自己留著吃吧！”安寧嫣然一笑，用繩子將兜子綁緊，放在平板車最下端。

　　“啊！這也太奢侈了吧？”丁芳不由愕然。

　　新米比陳米貴許多，譚淑芬精打細(xì)算不舍得買來吃。

　　“我在你家白吃白喝不少，也該適當(dāng)表現(xiàn)一二，”安寧不以為意地笑著，“回去后，將這袋大米拎回去，我也好趁機(jī)去你家打打牙祭！”

　　“吃個飯而已，也不能胡亂揮霍吧！”丁芳白了她一眼，留著吃怕是玩笑話啦?！澳銙炅它c(diǎn)點(diǎn)錢，別學(xué)人家擺譜！你就是啥也不買，我家會差你那點(diǎn)米糧？”

　　“差不差，是你家的事！拿點(diǎn)東西，是我的心意?！?p>　　安寧笑一笑，推車往前走，這種米價高無市，除非降低價格賣，不然真不知誰會買。

　　安寧不理會丁芳。

　　她壓根沒打算賣，本就打算回去送給丁家，是自己的一點(diǎn)心意。

　　又走了幾家農(nóng)戶，換了足夠量的山貨，平板車上的山貨堆成了尖，兩個姑娘都覺數(shù)量足夠了。

　　“安安，你也好久沒回家了，”丁芳望了望她，催促道，“時間還來得及，回家看看吧！”

　　安寧朝大榕樹方向望一眼，遲疑道，“天不早了，……要不，我改天再回家瞧？”

　　安寧本能對趙秀娥抵觸的，這會回去，她心里是抵觸的，莫名有些不踏實(shí)。

　　“都到了家門口了，沒理由不回家的，”丁芳鼓勵她，“不回家看，心里不掛念？”

　　“那好，你在這等我，”安寧將平板車固定好，囑咐著丁芳，“車上堆滿了貨，你可別走太遠(yuǎn)！我回家瞅一眼就回的！”

　　“行！”

　　丁芳認(rèn)真地點(diǎn)頭。她若不回，丁芳自己沒法將這車山貨拉回去。

　　“你快去快回噢！”

　　“好，我就看一眼，”安寧連跑帶顛地朝大柳樹放向走去。

　　用不了幾分鐘，安寧就來到了大榕樹附近。

　　遠(yuǎn)遠(yuǎn)的，她就聽到從趙家院里傳來了噪雜聲，伴隨著各種尖銳的喊聲和女人隱約的啜泣聲。

　　趙家破破爛爛的、窄的不能再窄的院子，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不同于別人家的靜謐，她家的院子，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安寧感覺不妙，心里一急，不由加快了腳步。

　　“安寧，回來了？”

　　安寧剛走到趙家破舊的柴門前，鄰家大嬸從趙家院里走出，看到安寧不覺一怔，急急說道，“快進(jìn)去看看，家里出事了！”

　　安寧預(yù)感不妙，忙問，“大嬸，我家咋的了？”

　　“我……不太清楚，……你媽……她尋死覓活的……都沒人勸得了！”

　　趙秀娥在趙莊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臐娎?，能讓趙秀娥尋死覓活的可不是小事。

　　安寧一震，心里莫名急躁起來，越過鄰家大嬸進(jìn)了柴門。

　　“哎呀呀，沒法活了……，”趙秀娥坐在地上，眼淚糊了一臉，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扯著嗓子干嚎，“我的錢……全沒了！不活了，我不活了！”

　　錢？……什么錢沒了？

　　安寧心口一滯。

　　不會是……？

　　“六千元哇！天殺的！”

　　安寧心里咯噔一下，沖過去問，“媽，那錢你沒存銀行？或者，農(nóng)合社？”

　　“我干嘛把那許多錢交給人家管？”

　　趙秀娥袖子一擼，擦了一把鼻涕，“人要是貪了、跑了……我……我找誰去？”

　　“有法律約束的，誰會貪圖你這點(diǎn)錢！進(jìn)去一回，不值得！”安寧沒好氣地接一句，耐著性子問，“你自己放得好好的，又怎會沒的？”

　　“我放在里屋的儲蓄罐里，……然后，就找不到了！”

　　“大壯娘，你真的有這么多錢??？”

　　農(nóng)村人有六千元，算得上小萬元戶了，村長持懷疑的態(tài)度，“整整六千塊錢！你哪來的那么多錢？”

　　“大壯娘真要有六千塊錢早，你拿出來得瑟了，怎能不會讓人知道？”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上了。

　　一高個男人夏唬道，“咱村委會的干部都被你忽悠到這，不就想整個特殊照顧？但，你也不能歪曲捏造事實(shí)，妨礙村委會辦公！老實(shí)說，你到底想干嘛？”

　　“村長，我沒撒謊，我真丟了六千塊錢！”趙秀娥淚眼婆娑，抽噎著，“這錢，是高町礦的補(bǔ)償款，我那死鬼男人用命換來的！嗷嗷啊，……我不活了，不要活了！”

　　院子里的人瞬間靜了下來。

　　“大壯娘又在說瞎話！趙良一個臨時工，怎能領(lǐng)到這么多錢？”有人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