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出了客棧,一路朝著一個人流少的地方走。
元兒看著眼前的路,有些疑惑:“娘親,走錯了,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p> “嗯,不是?!?p> 看著不如往日熱若的自家美人娘親,腦海里想著師兄們給他講的那些故事,比如因為孩子調(diào)皮,不聽話,父母就將自己家孩子賣掉,丟掉;還有活不下去就煮了孩子,賣了孩子換錢的等等故事……
元兒心里打鼓,看著越來越稀少的人流,越來越空寂的街道,一直告訴自己,美人娘親很愛自己,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雖然我曾經(jīng)打碎了娘親唯一的一個鐲子,但是娘親也沒有怪我呀;雖然我還在早課的時候偷偷跑出去玩兒,娘親也不知道呀;雖然我還把住持師傅的佛珠給弄斷了,然后嫁禍給小師弟,但是這都沒有被抓到的;雖然我還瞞著娘親與師兄弟們下山玩,娘親一直不讓我下山,但是娘親肯定不知道我下過山的吧,一定不知道,一定是不知道的,我都是偷偷去的……
但是,但是……娘親的生活也不是過不下去了呀,不是,不是,娘親讓我買了釵子,嘶,娘親不會……不會喜歡漂亮釵子和漂亮衣服沒錢買要把我賣了吧!?。?p> 是了是了,娘親沒有錢,剛才的茶錢點心還有……酒錢?都是我付的,酒……酒酒酒???!酒??!
元兒的瞳孔瞬間放大,娘親怎么開始喝酒了?怎么……怎么……完了,娘親不會真的要把我賣了吧……
同手同腳的步伐停下,身上的兩個大包啪嗒掉在地上,眼淚珠子大滴大滴吧嗒吧嗒地掉下來,死死地捂住嘴……不行不行,不能哭,娘親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孩子。
聽到身后大包落地的聲音,女子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小人兒,見他一動不動,手還放進了帷帽里,微微有些嗚咽的聲音,嚇得她一把掀開兒子的帷帽就看到自己兒子眼淚珠子不斷,一張驚慌的小臉就這樣暴露在眼前,女子突然就慌了,連忙從自己的思緒里面出來。
“怎么了元兒?”趕緊蹲下來,抓住自己的孩子。
“娘親,你是不是知道我下過山還吃過肉了?”
“嗯……是?!彪m然自家小孩問得有些奇怪,但是女子還是認真回答。
“那……那您是不是知道是我弄斷的住持的佛珠?”
“嗯,我與主持后來都知道了?!?p> “啊……娘親啊,你不要賣了元兒呀,元兒以后一定好好聽話,元兒會給娘親買酒喝買好看的衣服和釵子的。”元兒一把撲進自家娘親的懷里,緊緊地攥著她的衣服。
女子一愣,有些懵:“什么?什么賣了你?”
“嗝?!痹獌旱某橐A讼聛恚骸澳镉H不上山不是要把元兒賣了換酒喝嗎?剛才不是特意支開元兒去和人談要把元兒賣了?”
女子不禁失笑:“你這腦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也五歲多了,也該好好讀書了,所以啊我想著給你找了個先生?!?p> “唔,那這么說,娘親不是要賣了我?”
“自然不是?!?p> 聽到肯定的回答,元兒終于放下心來,把臉上的淚水一把抹去,重新?lián)P起笑容。
“行了?這下放心了?趕緊走吧,你師父該等急了。”
“嗯。”元兒一邊點著小腦瓜,一邊將被自家美人娘親掀掉的帷帽戴回頭上,又將兩個包袱挎好就抓著娘親的手往前走:“走走走。”
“以后少跟你師兄弟們看話本子?!?p> “好?!?p> 二人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院,扣響了門,不一會兒就出現(xiàn)一個如元兒一般大的孩子開了門,見兩個陌生人有些警惕:“嗯?你們找誰?有什么事嗎?”
“你是丘兒吧?找你父親和母親,我是他們的友人?!?p> “丘兒,誰呀?”里面出來一對夫妻,女子推著男子的輪椅。
看到門口戴著帷帽的一大一小,女子趕緊沖上前把孩子抱走,警惕地看向兩人,神色慌張。
“你是誰?”
“昸娘。”戴著帷帽的女子聲音帶著笑意朝著輪椅上的男人行了一禮:“向先生。”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防備著的三人終于放松了下來。
抱著丘兒的被喚作昸娘的女子一把放下自家孩子,驚喜地上前握住了面前女子的手。
“姐姐?!?p> “嗯,昸娘,可還安好?”
“挺好挺好,姐姐快進來?!比缓笥挚聪蛟獌海骸斑@是元兒吧,快進來快進來。”
兩人被昸娘拉著進了屋,留下了丘兒在門口凌亂。
“別愣著,把門關上吧?!毕蛳壬粗蛔约夷镒舆z忘在地愣住的兒子道。
一群人進了屋,元兒和自家娘親才摘下帷帽,坐在了屋子里喝茶。
昸娘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女子也慢慢地答著。
“姐姐怎的知道我們在這?”
“在街上看到了你,本來是打算回山上的,想著你在,那么向先生一定也是在的,我想著元兒如今也快六歲了,是時候要給他找個先生了,總跟我在山上念經(jīng)也不是事?!?p> “可是……”昸娘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元兒也大了,總歸是要知道些事情的,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的?!迸用嗣赃呎诔愿恻c的兒子的頭。
“嗯,我這恐怕不安全,今日我在街上看到了風侍衛(wèi),想來是王爺也在這,若是他們想起來我,查到了我這,恐怕我會護不住元兒。”想起今日街上的事情,昸娘不禁眉頭緊鎖:“我們現(xiàn)下想著再搬一回家?!?p> “無事。向先生先教著吧,其他事情我來處理?!?p> “王……夫人的學識也不差,在下教的也不一定就比夫人好?!弊谳喴紊系南蛳壬_口,似乎有些疑問。
“就是我教,也教不了他兩年了?!迸右琅f笑著。
二人一愣,聽出了女子話中其他的含義。
“姐姐……還是……”昸娘看著若無其事的女子,眼中已經(jīng)有了淚水。
女子拍了拍昸娘的手:“這么些年已經(jīng)很滿足了?!?p> 然后女子轉(zhuǎn)頭,喚了正在與丘兒玩鬧的元兒:“元兒,把那兩個包裹拿來?!?p> 元兒瞬間從玩鬧中抽身,將包裹遞給女子。
“這就當作是束脩了,還有這個。”女子從包裹中拿出兩只釵子:“向來知道你喜歡這金玉琉璃,就讓元兒買了兩支?!?p> 讓元兒拜了師,三個大人又聊了一會,女子就告辭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就先回山了。”
重新戴上帷帽,女子牽著元兒的手,告辭。
“我送你?!?p> “不必的,你這些日子就盡量不要出去了,省得鬧出不必要的事情。”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