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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過了很久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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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過了很久的年 good家 7061 2021-03-01 13:57:34

  金鳳黎下出租車的時候,正對著她的蛋糕房櫥窗上貼了個大大的圣誕老人,金鳳黎有點恍惚,要不是看見地面上還有點紅色鞭炮屑,她都要以為時間會倒流,或者皛城跟時代永久落后一步呢。

  收到的第二封郵件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沒她想象得那么詭異,也沒誰在暗處盯著她,但她還是決定自己要回來一趟,她爸問她回去干什么,金鳳黎想了一會,說:“去看看老師,當初上學(xué)的時候她對我挺好的?!彼钟謫枺骸澳阋粋€人可以嗎?”金鳳黎笑了:“當然可以了,我都多大了?!彼职谚€匙給她:“一天回不來的,家里收拾收拾應(yīng)該也能住?!?p>  金鳳黎這才在年初六下午到了皛城,她離開了將近十年的、被稱之為“故鄉(xiāng)”的地方。

  沒打算去老師家,其實她連老師的姓都忘得差不多了,臉還差不多有點印象,但沒有對自己很好的某個老師,更別提他們家的具體住址。

  但金鳳黎在街上轉(zhuǎn)轉(zhuǎn)悠悠地還是來到了自己曾經(jīng)上學(xué)的高中門前,它跟她畢業(yè)的時候有很大不同,有新建的樓,有翻新的樓,修整了操場,拓寬了大門。但冷冷清清地,一點都沒有過年的氛圍。

  金鳳黎站在門口往里瞧了好一會,沒五分鐘呢,就轉(zhuǎn)身走了。走出百米遠,后面響起個跑了很久停下后氣喘吁吁的聲音:“鳳黎!”

  金鳳黎回頭,看見個扎著馬尾,眼睛很亮,臉上有兩坨紅暈的人。

  “是我啊,陳辰虹。”

  “蘋果?”金鳳黎有點不敢認。

  “菠蘿!”

  “啊呀,怎么這么巧?!苯瘌P黎看見多年未見的她,眼角的熱淚都要涌出來了。

  她倆緊緊地擁抱了下,又猛地分開,各自互相從上往下打量了個遍。

  “你啊,沒怎么變,還是大眼睛,紅嘴唇,水蛇腰?!标惓胶缈渌?。

  “你倒是變了,變得知性了,怎么也看不出以前的瘋樣子了,我剛差點都沒敢認?!?p>  “那是,”陳辰虹撩了下頭發(fā),“都是做老師的人了,再瘋怎么還得了。”

  金鳳黎有點驚訝:“這個高中的老師?”

  陳辰虹又撩了下頭發(fā):“是啊,怎么樣?有沒有高中老師的派頭?”

  “沒有,”金鳳黎實話實說,“更像個怎么都不會老的幼兒教師。”

  “哎呀,當你是夸我了,”陳辰虹被金鳳黎喚醒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高興得不得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看見有個身影在學(xué)校外面亂晃,我看著像你,就趕緊下來了,在這干什么?找人還是想觸景生情?”

  金鳳黎沒來得及想好一個新的借口,只好說:“就是很久沒回來,隨便逛逛看看?!?p>  陳辰虹也想起來:“對啊,咱倆都多久沒見了,有十年了吧?”

  “記不清了,差不多?!?p>  “這么久沒見,又這么久才見,有緣分!我請你吃東西。”

  “吃什么?”肚子正好餓了。

  “學(xué)校開會,我走不開,請老師吃的食堂,我捎帶你一個,沒問題的?!?p>  “食堂?”以前她倆恨不得節(jié)食也不去食堂,現(xiàn)在要委身于此?

  “放心,”陳辰虹聽得出她的顧慮,“這次是教師特供,和以前咱們吃的有很大不同?!?p>  “信你一次,這次可別坑我。”

  “放心?!标惓胶缗呐乃募?,挽起她的手,像以前高中每一次下課一樣,一齊走向食堂。

  陳辰虹沒騙她,或者說是沒完全騙她,老師特供真的和以前不一樣。除了不用刷卡花自己的錢之外,還是餐廳大廚掌的勺,依然是那種熟悉的味道,但多了肉菜和兩種可供選擇的湯。

  金鳳黎嘗了一口后就立刻面無表情地抬頭看向陳辰虹,陳辰虹放下筷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會不一樣,學(xué)生食堂欸,你還想要多好吃?!?p>  她又立刻找補:“不過別擔心,晚上我真的請你吃飯,剛剛給我老公打電話了,讓他買好菜,我親自做給你吃。對了,你晚上沒別的事吧?!?p>  要是中午真的被她請了一頓好吃的飯菜的話,金鳳黎此刻應(yīng)該拒絕,但既然被她擺了一道,金鳳黎非要賴上她的一頓飯才行。

  “沒事,我吃定你的飯了,讓我看看高中對方便面都挑挑揀揀的人現(xiàn)在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來。”

  “那你可瞧好吧?!?p>  談笑間,食堂的飯菜也變得沒那么難吃了,其實本來人家就沒那么難吃,誰讓青春期的自己太刁了呢,有點反叛可能才叫真的青春。

  再喝一口番茄蛋花湯,抬頭看著先前穿著校服在食堂吐槽這吐槽那的陳辰虹此刻是作為老師坐在這里,她不知道是時間倒流又轉(zhuǎn)了個彎回來,還是那些全部是自己的幻覺。

  “什么時候結(jié)的婚?”金鳳黎想起來了,她說她有老公。

  “也挺久了,大學(xué)剛畢業(yè)后一年結(jié)的婚,現(xiàn)在孩子都兩個了?!标惓胶缭谟每曜硬逡粔K圓滾滾的土豆。

  “還挺快。”金鳳黎小小嘟囔了一下。

  “得益于國家二胎政策的放開嘛,”陳辰虹終于把那塊土豆放進了嘴里,“你什么時候結(jié)的?”她沖金鳳黎左手上的戒指點了一下頭。

  金鳳黎左手上確實有個戒指,也確實是婚戒,但:“還沒結(jié),也快了?!?p>  “自在日子真好,再多享受享受吧?!标惓胶绯燥柫?,她把筷子放在一邊。

  “你這是?”金鳳黎笑了,“勸我不要走婚姻這條路?”

  陳辰虹把右手兩根手指單獨伸出來放在嘴邊,拿了支空氣,做了一個抽煙的假姿勢,然后嘆了口氣:“哎,婚姻啊?!?p>  她倆同時笑了,這是她們上高中的時候最愛做的動作,雖然兩個人因為課間做這個動作而被班主任訓(xùn)過,但她倆可真的從來都沒有抽過煙,就是覺得這動作跟歷經(jīng)滄桑一樣,挺酷的。

  大笑之后,陳辰虹跟她分開,又去開會了。金鳳黎在校園里走走停停,很多新鮮的場景,但涌上頭的全都是舊的記憶。

  大概三點半的時候,陳辰虹在操場上找到了溜圈的金鳳黎,走到她身邊去的時候,金鳳黎問她:“現(xiàn)在還在操場上走嗎你?”

  “在夏天會偶爾走一走,吹一吹晚風,看看會不會有躲在哪的小情侶?!?p>  “所以有嗎?”金鳳黎來了興趣。

  “有,哪能沒有。有隔一小段距離為了不讓老師發(fā)現(xiàn)的,有躲在暗處的,有就坐在看臺上的,但除了靠很緊的那種,我分不太清其他的是不是真的情侶,你懂吧,高中的一些感情有多曖昧。”

  金鳳黎沉默了會,這些好像觸碰了她的哪段記憶,她開玩笑地問:“那他們見了你不會趕快逃開???”

  陳辰虹搖頭:“有的會,但我不管這些,有專門抓這個的主任。不過要是有學(xué)生見了我就趕緊互相拉開距離,我就知道那兩個學(xué)生指定有點事情,就會多看那兩個人幾眼。”

  金鳳黎感慨:“當老師的日子,似乎也不錯嘛。”

  “做得久了就也還行,對了我還沒問你,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

  “在一家傳媒公司,時常會加班的那種?!?p>  “累嗎?”

  “做得久了就也還行?!苯瘌P黎重復(fù)她的話,兩個人對看一眼,又大笑起來。

  “好了,你在操場門口等著,我去取我的車,我們回家吃飯!”陳辰虹把脖子上的圍巾交到金鳳黎手里,就蹦跳著跑開了。

  金鳳黎看著她雀躍的身影,自己心里也覺得高興,一種打開了記憶閘門后隨之而來的洪流并沒有把她沖垮而是很好地滋潤了她的那種高興。

  記憶的洪流沒有把金鳳黎沖垮,正月的冷風倒是吹得她頭昏腦漲。

  “這就是你去取的車?”金鳳黎在陳辰虹身后很大聲地喊。

  “怎么了?電動車就不是車了嗎?”戴著頭盔的陳辰虹轉(zhuǎn)過頭來。

  “不是啊,大冬天的不冷嗎?”

  “冷什么,有這個呢,”陳辰虹敲敲頭上的頭盔,“而且來回就十分鐘,家里有車,我家那位也讓我開來著,但我不想開,倒車入庫夠麻煩的,太耽誤時間了。而且大街上這么多騎電動車的人,俗話說得好,人多了不就暖和了嘛?!?p>  金鳳黎小聲在心里說:“人多就暖和可不是這么用的,怪不得給我遞了個圍巾呢?!?p>  又在她身后說:“沒錯了,還是以前那個不是很靠譜的你?!?p>  陳辰虹順著吹過來的風,又大笑了好幾聲。

  陳辰虹說得沒錯,到她家其實也就花個十分鐘,從高中出來,過兩個路口,再拐個彎就到那個小區(qū)了。

  上樓的時候,金鳳黎拽拽她的衣角:“會不會還是太唐突了?要不,我現(xiàn)在回家吃好了,我還沒收拾東西呢?!?p>  “你啊,”陳辰虹把她拽住,“唐突啥,別跟以前一樣猶猶豫豫的,你要是覺得給我添麻煩,那你就不是我的姐妹了?!?p>  “怎么冒出這么古老的流行語啊?!苯瘌P黎又想跟著她笑,但陳辰虹已經(jīng)拿出鑰匙來了,她要收一收,別讓她家那位看了笑話。

  “回來啦,”出來一個留著板寸頭,看起來非常陽光的男人,他又沖著金鳳黎微笑,“是辰虹的朋友對吧,快進來快進來?!?p>  金鳳黎在心里打了個對號:沒錯,這就是陳辰虹自高中以來一直在她心中的對象模板,見了眼前這個人,以前的抽象描述都對上號了。

  從臥室又沖出來一個小黑影,奔到陳辰虹眼前就黏住她的腿了,陳辰虹把他的臉掰過來:“航仔,喊阿姨好?!?p>  “阿姨好?!?p>  “你也好,”金鳳黎摸摸小男孩的頭,“起這么酷的小名啊。”

  “是吧,有小說校霸那種感覺了沒?!?p>  金鳳黎搖頭,這孩子太可愛,跟小說男主對不起來。

  航仔問他媽媽:“這個阿姨是誰?。俊?p>  陳辰虹剛脫下衣服,把他抱在自己的懷里:“是媽媽的少女朋友?!?p>  “少女朋友是什么?”這回輪到金鳳黎問她了。

  “少女時期的朋友啦,”陳辰虹把孩子放下,“乖,你陪著阿姨玩一會,我和你爸去做飯?!?p>  能讓孩子在外面待客這種事,也就只有陳辰虹做得出來了。

  不是大概地做一做,金鳳黎還是能吃出這頓飯菜里的用心來的,這種難得的人情味,時隔很久,她算是嘗了個酣暢淋漓。

  而就陳辰虹和她老公之間的感覺,金鳳黎屬實愚笨,也能想出個“般配”二字。高中時候的她就非常愛笑,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陳辰虹臉上多了一點肉,沒變的還是時不時的爽朗大笑。

  “來,嘗一嘗你的菠蘿阿姨?!背酝觑?,也喂飽了她的二女兒,陳辰虹端來一盤菠蘿放在茶幾上。

  “為什么菠蘿也要叫阿姨?”航仔問。

  “因為阿姨的外號就是菠蘿?!苯瘌P黎自己回答。

  “那媽媽呢?”

  “蘋果。”陳辰虹臉上有點微紅。

  “你們兩個,可以組團主持少兒節(jié)目去了。”陳辰虹老公在旁邊打趣。

  笑了好幾陣,陳辰虹攥住她的手:“鳳黎,晚上也在這睡吧,跟你太久沒見了,我今天真的很開心,覺得還有很多話沒說完?!?p>  她是真誠的,金鳳黎也是。她今天也很開心,像回到所有事情都不怎么愁的高中時代一樣,頭靠頭睡一覺,好像就什么事都過去了。

  “但……”太麻煩了,金鳳黎實在沒想拖著陳辰虹一整天。

  “沒什么好但是的,以前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可是沒少往你家跑,你爸也很熱情地接待我呢,你現(xiàn)在不會還要向你爸報備吧?!?p>  金鳳黎又被逗笑了:“報備什么啊,我爸這次根本沒回來?!?p>  陳辰虹一拍大腿:“那不就正好!你回去也是一個人住,在這睡,咱倆一塊。”

  航仔趴在她肩頭問:“那我呢?”

  “跟你爸睡去?!?p>  真正跟金鳳黎頭靠頭躺下,都十點了。陳辰虹先后把兩個孩子哄睡了,又在浴室搗鼓了很久,最后關(guān)燈躺倒床上的時候呼出了一聲長長的氣。

  “婚姻就是累在這了吧?!苯瘌P黎眼睛盯著黑暗里的燈,由于視覺后效,她還能看見一點它的輪廓。

  “累,哪能不累,”陳辰虹大嘆一口氣,“其他的事也累,學(xué)習(xí)累,工作累,備課累,上課累,沖著一問三不知的學(xué)生累,沖著問啥啥都會的學(xué)生也累。”

  金鳳黎又被她逗笑了,今天的笑容含量實在超標。

  “你呢?說是快要結(jié)婚了,準備得怎么樣?”

  金鳳黎沉默了。

  “哦,看來是沒準備好,”陳辰虹轉(zhuǎn)過身來面朝著她,“向你的少女朋友說說吧,你在猶豫什么呢?”

  “什么少女朋友,哪來的這種新名詞啊。”她怎么都沒聽過。

  “自己新造的,從我在辦公室往外看見你身影的那一刻,我對我同事說的就是,我的少女朋友來了?!?p>  “可不是少女了,再奔一奔,都要三十了。”

  “沒說你是少女,”陳辰虹嗆她,“是說你是少女朋友?!?p>  兩個有區(qū)別嗎?她分辨不出來。

  金鳳黎想了一會,才問她:“還記得八十七嗎?”

  陳辰虹認真想了一會:“不記得了?!?p>  “就是草莓。”

  “啊,想起來了?!标惓胶缗囊慌哪X袋,又說,“都快結(jié)婚了,還念著呢?”從金鳳黎落寞的語氣里能聽出來,她還記掛著點什么。

  金鳳黎和陳辰虹所在的那個高中年代,是各種諢名和代號四起,密語正當頭的時期。

  除了影響至今的5201314等等,還有一大堆沒被現(xiàn)在的孩子挖掘出來的奇妙玩法。菠蘿和蘋果這兩個人在取完自己覺得很滿意的外號后,又開始在每節(jié)晚自習(xí)上埋頭研究起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讀懂的暗語。

  這種暗語剛剛冒出苗頭的時候,是陳辰虹用各種新造的符號代替了二十六個字母,然后她把那張鬼畫符似的密碼表甩到金鳳黎面前:“三天之內(nèi),給我背熟?!?p>  金鳳黎是個努力的孩子,但努力的程度常常被她分配到不同的事情上,比如飯可以吃得少一點,但密語表一定要背過。

  第二天晚上,金鳳黎剛打了飯坐下,從口袋里拿出那張皺皺巴巴的紙在桌子右上角展開,剛吃第一口米飯的時候,有一溜湯就灑了上來,金鳳黎躲得快,只傷到了那張紙。

  端著盤子的男生給她道歉:“真不好意思,灑到你的紙上了,我會想辦法給你弄干凈的?!?p>  金鳳黎剛開口:“其實它不怎么重要的……”

  陳辰虹剛剛坐下,她看一眼那張紙和男生手里的盤子,就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她替金鳳黎說了下半句話:“不怎么重要,但是也需要弄干凈。高二十一班,給你一天時間,弄干凈后給我們送回來?!?p>  金鳳黎看著沖她眨了個眼的陳辰虹,心里清楚她在打什么算盤了。金鳳黎好笑地搖頭,“別想了你?!?p>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俊标惓胶缜纹さ貨_她一笑,“那可不一定哦?!?p>  第二天,那男生送來兩張干干凈凈的紙,一張是重新謄寫的密語表,陳辰虹那些龍飛鳳舞的畫到了他的手上好像就有了點章法,變得整整齊齊的,另一張是用了那個密語表寫的一句話,她兩個頭靠頭鉆研了有一會,一個符號一個符號地代入,才解出了完整的一串字母:zaicishuoshengduibuqi,ruguokeyidehua,jiaogepengyouba,woshigaosanershierbande。

  陳辰虹興奮地跳起腳來:“有眉頭!”

  金鳳黎不解:“有什么眉頭?”

  “你也寫張密語回過去。”

  “不要?!?p>  “哎呦,都說了做個朋友,你不要想太多?!?p>  是你想太多吧,金鳳黎不情不愿地拿出紙來,在課間研究了很久,最后把一張紙遞給陳辰虹:“你看這樣行嗎?”

  陳辰虹看都沒看,直接沖出去了,“我?guī)湍闳ニ?!?p>  來來回回傳了十幾次,聊了很多東西,但兩個人連家門都沒互報呢。

  某天下課后,陳辰虹來到金鳳黎身邊:“給他來個代號?”

  “比如什么?”

  陳辰虹眼尖,看見金鳳黎還沒合上的生物書,上面畫了個草莓:“這個好了,頁碼是八十七。叫他八十七也可以,草莓也可以?!?p>  草莓?酸酸甜甜的,挺不錯。

  就在金鳳黎以為在這的高中生活還很長的時候,爸爸告訴她:“因為工作原因,我要去別的地方上班,你這幾天跟你同學(xué)好好告?zhèn)€別吧?!?p>  金鳳黎一直捂著這件事誰也沒告訴,盡管老師在抓緊辦她轉(zhuǎn)學(xué)的手續(xù),家里的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跟大家說,尤其是跟陳辰虹和八十七。

  金鳳黎本來是想著不告而別的,因為這種方式來得干脆,自己走得決絕就可以,不用面對太多悲傷的感情。

  但離開前一晚,陳辰虹蹦蹦跳跳地又拿著新到的密語走到了金鳳黎旁邊,在解出最后一句話是mingwanfangxuecaochangjianyimian的時候,金鳳黎終于趴在桌子上哭起來了。

  陳辰虹問她:“怎么了?你該高興才對吧。”

  金鳳黎搖頭:“見不到了,永遠都見不到了?!?p>  然后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跟陳辰虹說著來龍去脈,說得兩個人默默地掉眼淚,據(jù)班里其他人回憶,他們以為她兩個招惹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下節(jié)上課的時候,陳辰虹給她傳紙條,上面沒有再用密語了,而是用很工整的字寫著:沒事的菠蘿,我們肯定還有機會再見,不要難過了。

  老師正好逛過來,她沒有給陳辰虹回信,而是在自己桌子上刻了個菠蘿和蘋果,過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在兩個水果下面刻了串數(shù)字。

  “記得,那個時候你就走了,都沒來得及給草莓告別,甚至我們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p>  “哈哈,你后來也沒問嗎?”

  “問了,但是人家喜歡的是你,沒有你,我們兩個哪還有什么話題啊,不聊了就漸漸忘記他這號人了?!?p>  “也算是個遺憾吧,他之后都沒聯(lián)系過我?!?p>  “這就是你心里一直在意的事情嗎?這份感情,埋得這么深?”

  “不是這個人埋得深,是我失望后,覺得感情很脆弱這件事埋得深,前些日子還說的深情話,可能隔天就忘了。這也是我這些日子一直在猶豫的一件事,我在擔心,我做好決定的這個他,會不會也變。”金鳳黎舉起左手,上面閃著一點銀色的光。

  “變不變這種事情,我也說不準,也不好為你出意見、替你做決定。但咱倆的感情這不是沒變嘛,雖然我寫了那么多郵件你一個都沒回,但現(xiàn)在不還是躺在一張床上說著悄悄話。”

  金鳳黎從黑暗中坐起身來:“什么?你給我寫了很多郵件,而我一個也沒回?”

  陳辰虹看著黑暗里的她:“對啊,你走之前不是告訴我你在桌子上刻了電子郵件,讓我順便告訴草莓,再寫信給你嘛。我告訴他了,也給你寫了,但你沒回過?!?p>  “不對,”金鳳黎搖頭,“我從來沒收到過?!?p>  陳辰虹也從黑暗里坐起身來:“但我寫了的,每次放假都寫,啰啰嗦嗦寫了好多字呢?!?p>  金鳳黎把臉轉(zhuǎn)向陳辰虹:“你還能登之前的郵箱嗎?一定是哪個地方搞錯了?!彼35青]箱,保持了很多年,怎么會錯過任何一條郵件呢。

  “密碼忘記了,手機號換了,找不回來了。而且,誰現(xiàn)在還用郵箱啊?!?p>  金鳳黎重重地躺回去,對著還在黑暗里詫異的陳辰虹說:“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p>  金鳳黎心里差不多已經(jīng)有個答案了,但她還是在早起睜開睡得不怎么好的腫眼泡后,也搖醒陳辰虹:“我們以前用過的桌子,學(xué)校還留著呢嗎?”

  陳辰虹揉揉眼:“留著的,都在最西邊的那個大倉庫里?!?p>  “我想去看看?!?p>  草草吃過早飯,拽著陳辰虹,磨了管鑰匙的后勤部好久,才終于打開那扇大得要命的鐵門。

  灰塵四起,陳辰虹擼起袖子望向金鳳黎:“我們從哪開始找起?”

  金鳳黎笑了:“這么急切?”

  “沒錯,又找回當年跟你一起瘋的感覺了。”

  好在老天眷顧她們,在找了最外圈的第三十二章桌子的時候,金鳳黎終于看見了有了一點磨損的那個菠蘿和蘋果。

  “辰虹快過來,在這?!?p>  陳辰虹湊過來,像往常她倆為了某一件事,一塊頭靠頭一樣,金鳳黎用手指著桌子上兩個水果下邊的那串字符,一點點往右移著。

  倒數(shù)第二個數(shù)字,金鳳黎腦子里是“5”,課桌上是“2”。

  明了,釋懷了,這么久沒收到任何一條郵件的原因,是個不那么美麗、反而還稍顯自己笨拙的錯誤。

  陳辰虹拍拍她的背:“還難過嗎?”

  “不算,就是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

  在送金鳳黎上車的時候,陳辰虹問她:“這趟回來得值嗎?”

  “不知道,”金鳳黎很誠實,“但絕對不虧?!?p>  “心里有決定了嗎?”

  “有了?!?p>  金鳳黎跟她緊緊地擁抱了下,用來還清這些年來那么多不知去向的郵件。她們加了新興起的社交軟件的好友,這下子,總不會再斷線了。

  在候車大廳里,金鳳黎撥通了一則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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