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建國的車開進天水,很顯眼。軍車,一直都很顯眼。春節(jié)部隊有活動,鄒建國提前回來看看家里人。
鄒建國的妻子是天水人,照顧不愿離開故土的父母,一直留在天水不跟丈夫去部隊大院。鄒志強一直跟母親住,他見到父親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大小子了。
“志強寫信說過年就趕回來,你們兩父子見見面吧,別擰巴著,像個仇家似的?!?p> “我最多呆到小年就得回去,部隊有事兒要處理?!?p> “那你倆這又見不著了,當兵是因為有工作見不著,這不當兵了,也見不著?!?p> ……
“他這字,進步了。”
鄒建國看著那封兒子寫給母親的信,里面沒有關(guān)于父親的痕跡,但,有另外一個女人的。
董宛,沒有想到她會在醫(yī)院遇到鄒建國。
那人穿著一身軍裝,背筆直,臉是古銅色的,看著很壯。
董大友離開屋子,讓他們兩人聊。
鄒建國站在董宛的病床前,拿出一卷煙,意識到這是醫(yī)院,就又放回兜里。
“你知道我為什么對志強這么嚴嗎?”
董宛猜到可能跟鄒志強有關(guān),但沒想到他這么直接。不過細想,也對,他是軍人。
“我從來不像一個父親。因為我不敢,我不敢對他仁慈,對他寬容。他必須是最好的兵。
我有時候很后悔讓他來部隊,如果當年他去靠大學畢業(yè)了當個普通工人,我們不會走到現(xiàn)在這樣?!?p> 鄒建國手里握著一顆橘子,剝開皮,嗞出汁。
“他是個兵,我的兵。他不能出一點兒錯,他可以平庸,但是不能出錯,一點兒也不行。我不能對他寵溺,這樣別人就不會想要從他身上找機會,來毀了我?!?p> 鄒建國停了幾秒,又接著說。
“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沽名釣譽,只在乎自己名利的人。別人眼里,一個副旅長,一個有幾千人的兵頭子,手握大權(quán)呀?!彼α诵?,“可我覺得不是,我沒有權(quán),只有壓力。肩上扛著國家的尊嚴和底線,不能出事兒。我鄒建國臭不臭不重要,但副旅長不能出事兒,不能讓人抓住把柄,說中國的軍隊高層盡是花邊新聞。說起來容易,但是人就有弱點?!?p> 鄒建國把掰好的橘子遞給董宛。
“小宛,你陳叔是我最喜歡的幾個兵之一。他看人的眼光比我強。你是個好孩子。如果,志強有這個福氣,希望你們能走到一起。如果他沒有,我今天來找你也算是盡我這個當父親的一份力了。別跟他說我找過你。你爸那兒我也打過招呼了,出了門不會有人知道我來過?!?p> 鄒志強在小年夜那天在異地的火車站蹲了一整夜搶票,他沒搶到年三十的。鄒志強想,初一,也行了,能回家就行。
鄒建國走后的第二天,董宛失蹤了。
董大友去了趟食堂,回來人不在。護士守在衛(wèi)生間外面等,人一直沒出來,等回過神,人已經(jīng)不見了,門和窗戶上有過掙扎的痕跡。但護士沒聽見喊聲。
王思東派過一個警察守著董宛,但許方成收押后,就讓人回來了。
董宛會被人帶走,王思東沒有想到。
誰也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