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一輛破爛的牛車上斜坐著一個老頭,兩手聚攏在袖筒里,腰微微佝僂著,雙眼也微微聳拉著,像是沒有精氣神似的。車倉里鋪著一些枯草,上面躺著一個灰衣少年。
吳莫其實早已經醒了,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一切。
誰能想到,這具十幾歲的身軀里藏著一個二十多歲的靈魂。
他只記得自己即將大學畢業(yè),好不容易可以有一份工作來回報將自己養(yǎng)大的父母,畢竟自己是一個獨生子,家又在農村,他這一走,自己年邁的父母以后該怎么生活啊。
吳莫此時就立下了志向:此生無論如何,爬也要爬回去再看一眼故鄉(xiāng)。
他喃喃道:
“我不過是看了場流星雨,好多人都看了,為什么只有我這么倒霉啊。為什么不讓父母雙亡的來啊,啊啊啊”
吳莫有些崩潰。
牛車慢慢地駛入集鎮(zhèn)。此刻周圍一片集市上的熱鬧聲,吳莫也不想繼續(xù)裝睡下去,想看看這個世界是怎么樣的。
他就睜開了朦朧的雙眼,揉了揉眼睛。
旁邊一位賣花的少婦說到:“掌柜的,回鄉(xiāng)祭祖回來了?!?p> 那老者笑道:“回來了,一切順利?!?p> “這位小哥是....”
見被人注意到,吳莫只得從牛車上坐起來向花娘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呼:
“這位,漂亮的大姐姐,你好啊?!?p> 這時吳莫又聽見那老者說到:
“這是我新招收的店里的伙計?!?p> 吳莫立刻瞪大了雙眼,說道:
“喂,老家伙,雖然你救了我,但我可沒答應當你店里的伙計啊。你這是強逼,不行,你還沒有問過我的意思呢?!?p> 只聽那掌柜的冷笑一聲,說道:
“我老頭子好不容易把你從野外救回來并把你帶到這兒來,承蒙惠顧,一百兩銀子?!?p> 吳莫瞬間從車上跳下來,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找錢,懷里,腰里甚至連鞋子里也檢查了一番。最后動作越來越慢。
他抬起頭來訥訥道:“掌柜的,這錢能不能先欠著,等我以后有錢了再給你啊?!?p> 那掌柜的說道:
“你什么都沒有,還敢這么硬氣,我怕你出了鎮(zhèn)子連活下來都是一個問題,你還怎么給我錢啊。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跟我走吧,先把欠我的一百兩還上再走。”
在一旁的賣花的少婦說道:
“小家伙,既然你現在身無分文,那就跟掌柜的走吧,畢竟跟著他,你就不用挨餓受凍。要知道我們天云鎮(zhèn)可是連乞丐都沒有的,這里這么好,你可不能做我們鎮(zhèn)上第一個啊?!?p> 吳莫想了想,覺得大娘的話有道理,自己總不能一到這個世界就餓死街頭,自己可是堂堂大學畢業(yè)生,會連一個小小的店小二都做不好嗎。
他便打算跟著老者走了。他本來想著跳上牛車的,老者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
在他每次躍躍欲試的時候總會輕揚牛鞭,牛總會適時的加快一步,讓他錯過登車的時機,吳莫無奈只得跟在牛車的后面。
等到了客棧以后,他才是真的被震驚到了,只見那客棧的牌匾上灰塵遍布,還有幾道裂紋在上面,感覺有點搖搖欲墜,吳莫就擔心下一秒這牌匾會不會就掉下來。
走進去一看,五六張黑漆漆的桌子再配上那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地面。
吳莫在一旁問道:“掌柜的,咱們這客棧有人來嗎?”
掌柜的想了想:
“有啊,幾個月前是有人來的,你要知道我們天云鎮(zhèn)很少有外人來的,你是這一個月里來的第一個。這客棧原來就我和廚子兩個人,哪有人有空打掃,現在多了一個你,這些打掃的活可都交給你了,加油吧,小二。”
說完,掌柜的就拉著牛車去了后院。
吳莫走進了客棧。環(huán)視一周,也沒有發(fā)現這里有什么像樣的擺設,到處平平無奇。
本來他還幻想著,自己是不是資質出眾,救自己來的老頭是不是什么隱士大能,快要不行了,特帶他來繼承衣缽,從此他就是——仙二代,扶搖而上,走上人生巔峰。
直到現在才發(fā)現,原來是自己想多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先做個凡人吧。每天早上起來,喂牛,劈柴,挑水,摘菜,不再去想周游世界。
說干就干,吳莫先是去后院打了一桶水,拿上抹布,開始擦桌子,洗地,經過了大半個下午,快要到傍晚的時候,才把店里面清洗了一遍。
休息了一小會,就想到了客棧的牌匾還沒有擦拭。在后院尋視了一圈,也沒有發(fā)現梯子之類的東西存在。
想要問老掌柜,這才發(fā)現這老頭已經一下午沒有出現了,只得作罷。
當他不經意間透過后院門縫發(fā)現了一抹亮光,他心里覺得好奇,就打算去看看是誰,畢竟以后也算是鄰居嘛。
他悄悄走出院門,看到了一所小房子,非常低矮,燭光就在那里面。
他走近一看,發(fā)現了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男子,正趴在桌子上,嘴里呢喃不停,突然大喊一聲,咬破自己的手指,飛快的在桌子上寫著一些符號,剛看了一眼,吳莫便暈了過去。
那披頭散發(fā)的男子最后朝吳莫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依舊低頭喃喃,手指滑動,好像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外面的一切與他毫無關系。
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只聽見一聲嘆息傳來,黑暗中老掌柜的身影出現。
他說道:
“他的靈魂本來就受重創(chuàng),焉能再受你書寫的神書之力的映照。”
看著燭光里若隱若現的臉龐,若是吳莫還蘇醒著,定然會驚訝這樣一副面孔,空洞的雙目里依然有血液滴下,臉兩旁分別刻下了兩個字,一個是神,一個是罪。
老掌柜繼續(xù)說道:
“伏,你這又是何必呢?十萬年的懺悔,十萬年的自責,我們都已經看到了,縱然大家不說,想來心里也已經原諒了你,花娘想來也是的?!?p> 或許是老掌柜的一番言語,又或者是花娘這個名字,他似乎是清醒了。
很難想象這個男子如果頭發(fā)束起,再洗去臉上的污漬,該是何等的英姿勃發(fā),器宇軒昂。
“我只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我們的希望……”
低沉的話語從他口中傳出來。
“我是諸神的罪人,我有罪于我們的族群……”
老掌柜靜靜的看著他,過了片刻,嘆息一聲,帶著吳莫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吳莫醒來發(fā)現自己躺在床上,他只記得自己倒在后院門外。
這時老掌柜慢悠悠地走進屋里,說道:“既然已經醒了,就先把昨天沒做完的事先做了,梯子我已經給你找好了?!?p> 吳莫想要詢問那名男子的身份,老掌柜卻已經離開了。
吳莫只得起身,洗了把臉,就又開始了今天的灑掃工作,做完已經快中午了。
這時老掌柜出現告訴他:“飯菜在廚房里,不過你只能站在廚房外面等里面的廚子把飯菜遞給你,你可不能進去哦!”
吳莫頓時就不干了,說道:“什么意思嗎?好歹我現在也是這個客棧的一員,怎么能不讓我進廚房,萬一他做的飯菜不干凈怎么辦呢”
吳莫擼起袖子,做著進廚房的準備,在他看來那廚子肯定兇猛,他要做好大打出手的準備。
他沒走幾步,身后就傳來老掌柜的聲音,說道:
“你要是不怕被里面的廚子吊在房梁上一天一夜,你就進去吧。廚房向來是他一個人的地方,我也不進去的,你要是不怕或者想試試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大可以進去看一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吳莫終究還是慫了,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天云鎮(zhèn),除了信老掌柜,他又能相信誰呢。再說,萬一被吊起來,我不要面子的嗎?
來到廚房外,他本來想用力的敲敲門,問有沒有人在。
走了兩步,他終于還是決定拿出自己九年素質教育的成果出來。
走到門前,他臉上已是滿面春風,抬手輕輕敲一下門,再一下。
他陷入了沉思,這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啊,他只能稍微又用了點力氣。在他正準備再加點力氣敲第三下門的時候,門忽然打開了。
吳莫猝不及防,整個身子開始前傾,這時只需要抬腳進門便可無恙。
但他想起來了老掌柜的勸告,硬生生止住了前進的趨勢。雙手把住門框。
為了防止自己跨進去,他雙腿迅速向下彎曲,結果又剛好碰在了門檻上,痛的他眼淚都快出來了。
看到他這樣子,開門的廚子也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他本來想的是讓他“不由自主”走進來,然后和他好好談談自己的規(guī)矩,再順道排遣一下這好多年沒和人說過話的寂寞,沒想到這小家伙竟然不愿意進來。
廚子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
“孩子,不就是一碗飯嗎,你何至于向我行這么大的禮。別擔心,以后有我老五一口吃的,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說完轉身回去拿了一碗飯遞給吳莫,說:
“孩子,出門在外不容易,飯還熱著呢,你趁熱吃,別著急,鍋里還有,阿福我已經喂飽了,它不會和你搶的?!?p> 吳莫好不容易從剛才的疼痛中走出來,聽到這話,他只想問一句,阿福是誰。
仿佛看懂了他的目光里的探尋意味。
廚子老五指了指吃飽喝足正在休憩的那只小狗。
吳莫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他只能默默地接受了飯碗,蹲在狗休憩的另一邊開始吃飯,沒吃幾口,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子好像和狗沒什么區(qū)別了。
于是站了起來,走在離狗很遠的地方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碗里的飯。
情郁第二
分段已改,諸位看看達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