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倒計時 零

　　莫林其實也很在意凱爾希的藥的事情。

　　藥物從食道、胃中吸收，甚至沒有進入腸道，就在胃液里和源石成分混在一起了。

　　她張開右手，一團紅色的火苗出現(xiàn)在掌心。同樣的源石能量，但她定睛看去，火苗染上了一些藍色的內(nèi)核，溫度也高了許多。

　　解除源石技藝，莫林繼續(xù)想擺錘的事情。

　　“W，你在赫德雷的傭兵隊的時候，如果懷疑隊伍中有叛徒，他會怎么做？”她想詢問一下某不知名的專業(yè)人士。

　　“我們從來不相信隊友，所以無所謂叛徒不叛徒了。你還在想那件事啊，” W一點也不驚奇，“在卡茲戴爾很常見的。刺殺首領(lǐng)確實很容易被得手，但那也要取得一定的信任，麻痹對方。不過，如果一個首領(lǐng)太輕信陌生人，他也就沒必要當首領(lǐng)了?！?p>　　“那如果想要取得某人的信任呢？”

　　W聳聳肩，道：“很難很難。擺錘很有可能是被黑王派來的，但她絕對有過動搖。畢竟，薩卡茲傭兵背叛雇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哦？講講？”莫林也來了興趣。

　　“給你講一個赫德雷都知道的事情——我加入他的隊伍時的初衷就是刺殺他。”W風輕云淡地道，“不過他確實是個人物，我一直沒有找到下手的時機。后來，我想，在他的隊伍中留下也不錯。就去做掉了來催促我的雇主?！?p>　　“我‘古炎國粗口’，這是能隨便說的嗎？”莫林大受震撼，“伊內(nèi)絲絕對會弄死你的?！?p>　　“事實上，在我?guī)Щ亓斯椭鞯膭r，伊內(nèi)絲說‘我和赫德雷打賭你今晚是不是去干掉那個派你來人，你害我輸了三塊風干肉’”

　　“也就是說，他們一直在裝傻？”

　　“……第一次做這么大的活，二十個糖果的傭兵，沒什么經(jīng)驗。當然，估計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了，有什么經(jīng)驗都用不上了……雖然我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剛剛踏入戰(zhàn)場的小傭兵，但我拿刀是正持?！彼纬鲎约旱牡?，給莫林演示了一下正反手。

　　“正常人都會用反持，也就是刀刃向上，用來嚇唬更沒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人。事實上，正握的刺擊遠比戳刺更容易發(fā)力。這雖然不是什么隱秘的招數(shù)，但是如果這種握法如果沒人教，大概率是從尸山血海中總結(jié)的?！?p>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底給倒出來了？”

　　“是啊，”W嘆了一口氣，“他們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在那晚之前從沒有真正相信我?！?p>　　“……說回擺錘吧?！?p>　　W打起精神，道：“她這樣早在巴別塔初創(chuàng)就加入的干員，應該有更大的價值。我本來更懷疑逆弦的，他簡直全身疊滿了懷疑的條件：新加入、沒準確履歷、寡言少語又有不少自己的想法?！?p>　　“……其實我也有點，”莫林道：“那天我也有試探他的意思，只和他講了有人用他的名字發(fā)電臺。你知道他第一句話是什么嗎？”

　　“別賣關(guān)子?！?p>　　“‘我沒有透露殿下的行蹤’，他在心虛什么？”

　　“所以在傭兵隊我們都是直接驅(qū)趕走這樣的人?！?p>　　“但巴別塔不能，也不會?！?p>　　“光一樣的殿下相信他們，那我就要做殿下的影，在她身后將所有可能的污漬祛除?！盬盯著走在最前的逆弦，眼神逐漸銳利。

　　沒有殺意，沒有仇恨或是憤怒，只是單純的審視。

　　……

　　1093年7月30日

　　“不用渡河，我們向東去?！眘cout道。

　　“?。磕遣皇堑钕碌姆较騿?？”逆弦問道。莫林不知道他心中是否有鬼，但現(xiàn)在她同樣很疑惑。

　　“誰說我們要單獨行動了？”scout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在戰(zhàn)場上，永遠要留著預備隊。當年我還在殿下的麾下征戰(zhàn)時，她就習慣留預備隊——殿下一直能看得遠一些?！?p>　　他環(huán)視了驚訝的眾人，挨個念出他們的名字：“千玨，W，逆弦，轟鳴，劍錘，以及，我?！?p>　　“我不知道我們的隊伍是否純潔，也不想去探究，但現(xiàn)在，所有人把背包拋掉。我們只攜帶武器和必要的藥品去和另一支精英干員隊伍匯合，去支援殿下。等下我會搜身，任何電子物品都不能留，電磁銃也要拆解查看?！?p>　　高，這手真的高。

　　意料之外的預備隊入場，打個回馬槍的兩支精英干員小隊，在一場不會牽扯到太多人的戰(zhàn)斗中無疑是一記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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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如何選擇？’逆弦握緊了帶著長長鏈條的懷表。它很普通，但很……重要。

　　這是他的妻子，一位過去的戰(zhàn)友的隨身物品。

　　這種過于繁復、僅僅是裝飾的物品，只有那些拉特蘭商隊會攜帶吧？

　　打開它的第一層，是一張三人合影。

　　那時，他還不叫逆弦。小腹微微隆起的妻子，和一個安靜的男孩。一家三口開心地看向鏡頭，留下最后一張合影。

　　逆弦按動機關(guān)，掀開僅能容納一枚訂婚戒指的第二層，正放著一枚小小的紐扣，小燈泡一下一下地閃著綠光。

　　他當然知道這個小燈是什么。

　　只要將懷表留在衣兜里，scout根本無法找到它。

　　“加入巴別塔外勤”七個字無比沉重。兩年前，空無一人的家里，黑褐色的桌面，懷表壓著的白紙，能讓他一眼就看到的位置。

　　他明白了，自己要去進行又一次的搏殺、又一次的背叛。

　　對卡茲戴爾的王，對他曾發(fā)誓效忠的王。

　　最開始，他加入巴別塔只是想找一份工作。他受到感染的右手已經(jīng)很難揮動重劍了，所以他只是試探性地詢問。

　　意料之外，巴別塔居然接納了很難戰(zhàn)斗的他，并且安排他到一個村莊。作為補給站的守衛(wèi)者，掙一份本分的錢。雖然比起傭兵時的傭金微不足道，卻也能讓他和家人們粗茶淡飯，安然迎來感染終結(jié)的死亡。

　　他甚至都為自己的棺材：一個窄口深坑都準備好了。在感染吞噬他所有的理性前，他會將早就寫好的遺書擺在桌子上懷表的位置，然后前往封死的坑中崩碎，不給生者添麻煩。

　　逆弦覺得，年輕時的自己看現(xiàn)在的他時，一定會輕蔑地大笑出聲。

　　但他已經(jīng)改變了，變得無力，變成連死亡都這么溫柔的人。

　　拿起重劍很難，他已經(jīng)過了壯年，右手也不允許他用雙手劍，但他不在乎。他拿起了曾經(jīng)最鄙夷的重盾，嘗試嶄新的作戰(zhàn)技巧。

　　因為，他是父親。

　　父親，就是風暴前的最后一道防線。

　　一切準備就緒，他向巴別塔提出了想要重回一線的申請，然后擦著及格線成為外勤干員‘逆弦’。

　　之后的一年半內(nèi)，一封封來自陌生的、雷姆必拓的家書被信使送到他手中。

　　熟悉的字句和筆跡，讓他不安的心稍稍放松下。

　　他無數(shù)次想要告訴阿斯卡綸，自己的不臣，自己的兩難。

　　但他不敢，他無法放下家人。

　　他知道，巴別塔中有黑王的人在監(jiān)視著他。他潛伏在不安中，既害怕sweep，又害怕黑王的黨羽。

　　他一遍遍用‘我只是個小角色’麻痹自己。

　　但蟄伏了如此之久，這次有清晰指令的任務，終于給了他一次艱難的選擇機會。

　　在王和家人之前，選一個。

　　選擇從來都是雙向的。

　　如果他會炎國語，那他會說：忠孝難兩全，舍孝取忠。

　　沒有巴別塔的接濟，他的家早就無法維系了。巴別塔愿意接納他這樣‘毫無用途’的薩卡茲，那他又為何不選擇巴別塔呢？

　　這個選擇很難。他一定會后悔，而且是余生不可磨滅的后悔。

　　但如果沒有殿下，黑王的黨羽下，他和家人們沒有余生。

　　“scout，我去趟廁所。”

　　他避過眾人，蹲伏在樹叢中，將照片取出，放在掌心用火焰燒地干凈，灼燒的疼痛無法比他的心更痛。細微的火光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他的路。逆弦做出了屬于他的選擇，他將懷表丟入石溪河。

　　比起他的孩子，更多的薩卡茲孩子需要他們的王。

　　逆弦聽到了莫林的腳步聲，但他沒有轉(zhuǎn)身。

　　“給我一個痛快吧，醫(yī)生?！?p>　　“……特蕾西婭說，所有人都值得一次機會，逆弦。我只是很高興你愿意和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