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與舵手都已找到,但卻不能及時出發(fā),用黃河飛魚的話來說,就是天色已晚,夜里的黃河極不平靜,不利于駕船航行。
當(dāng)然,還有一點(diǎn)就是憐花惡僧一直未出現(xiàn)。
所以盡管憂心于葉一夕的安危,蕭月樓目前能做的仍只有等待。
等待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這一夜實(shí)在太過漫長。
破曉時分,蕭月樓終于等來了憐花惡僧。
發(fā)黃的僧袍包裹著健碩的身形,锃亮的光頭下是一雙陰翳的眼睛。
憐花惡僧左手提著燒雞和酒,右手卻押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薛白龍?jiān)诳吹竭@個女人的時候,那一瞬間他感覺體內(nèi)氣血在翻涌,險些沒忍住就要上前,但他畢竟是個聰明人,不像那些毛頭小子般莽撞不知分寸。
薛白龍選擇遠(yuǎn)遠(yuǎn)地躲在艙門里,靜靜地觀察著憐花惡僧,果然,憐花惡僧一見到甲板上站立的蕭月樓和云菲菲后,眼睛就瞇了起來,一股危險的氣勢在散發(fā)。
濃妝艷抹的女人已被憐花惡僧扔在一旁,臉上沒有半點(diǎn)不悅,一雙媚眼一直在瞧著憐花惡僧。
“你是誰?”
憐花咬了一口燒雞,一邊咀嚼一邊質(zhì)問。
蕭月樓道:“陌生人?!?p> “你不該站在這條船上,這條船即將出發(fā),你現(xiàn)在若下船,我可以留你一命。”
“我不但不會下船,還會同你一路去怒蛟幫?!?p> “怒蛟幫?”憐花濃眉一皺,道,“你是怒蛟幫的朋友?”
蕭月樓道:“恐怕不是?!?p> 憐花道:“哦?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
蕭月樓聳了聳肩。
憐花的神色已緩和下來,跳上甲板后,回頭招了招手。
濃妝艷抹的女人立即飛奔過來,走上甲板后就靠在了憐花的身上。
薛白龍已睜大了眼睛,眼前的這一幕好像與他預(yù)想的有些不一樣,昨日那般殘暴的憐花惡僧今日似乎變得好說話了起來。
“你應(yīng)該開船了?!?p> 這時,憐花望向薛白龍冷冷道了句。
薛白龍只覺腿肚子有些打顫,飛快地奔下甲板去解纜繩,同時心里恍如明鏡:這和尚還是昨日那個憐花惡僧,之所以突然變得好說話只是因?yàn)槟莻€年輕人,或許不只是因?yàn)槟莻€年輕人,還有他手里的那柄劍。
現(xiàn)在,小船已來到黃河之上。
不得不說,薛白龍掌舵的本事確實(shí)了得。
小船的速度飛快無比,一路乘風(fēng)破浪,不一會兒,千渡碼頭已變成了天水之間的一條細(xì)線。
甲板上,云菲菲站在蕭月樓的身旁,看著起伏的黃河水,目中神色飄忽不定。
船艙內(nèi),憐花目光陰冷地盯著蕭月樓,濃妝艷抹的女人依偎在他的懷里,手已伸進(jìn)了僧袍中。
掌舵的薛白龍不時分心回頭看向船艙,看著那女人的動作,心里有一股怒氣在升騰,但卻被他死死壓住,隱而不發(fā)。
半日后。
烈日當(dāng)空。
黃河之上熱氣騰騰。
云菲菲感覺身上快要起火了,但她還是不愿躲進(jìn)船艙內(nèi),船艙的門已關(guān)上,但里面不時傳出女人的輕吟聲。
云菲菲皺著眉頭,想要將耳朵堵住。
蕭月樓仍靜靜地站立著,對于船艙內(nèi)的輕吟聲充耳不聞,目光仍盯著浪潮翻涌的黃河。
薛白龍已被這聲音刺激得面色血紅,掌舵的手已放了下來,船行變慢,他已轉(zhuǎn)過身。
但很快,他又回身把手放在了舵上,船行的速度又加快了起來。
那個女人就是薛白龍魂?duì)繅艨M了多年的老板娘,叫方婷。
薛白龍其實(shí)很清楚方婷是做什么的,但他還是不可遏制地想得到這個女人。
越是想得到她,便越是不愿去想這女人在做什么勾當(dāng),因?yàn)檫@女人接待的客人都是江湖人!
薛白龍一個普通人當(dāng)然是不敢去惹江湖人的。
他盡管已經(jīng)很憤怒,但還是沒有失去理智。
云菲菲道:“這實(shí)在不像是一個和尚,又是喝酒,又是吃肉,還好女色,和尚不該做的他全都做了?!?p> 蕭月樓道:“也許這就是他那惡名的來由?!?p> 薛白龍嘆息道:“我恨不得上去殺了他?!?p> 云菲菲道:“你為什么還不去?”
薛白龍苦澀道:“我怕死?!?p> 云菲菲道:“你喜歡那個女人?”
薛白龍喃喃道:“她其實(shí)不值得我喜歡的,對嗎?”
云菲菲默然。
但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默認(rèn)。
薛白龍?jiān)谛Γ瑹o聲地慘笑。
蕭月樓突然道:“也許你不用那么恨他?!?p> 薛白龍嘎聲道:“為什么?”
蕭月樓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金鐘罩,鐵布衫一類的橫練武功?”
薛白龍搖頭,他一個普通人哪里知道江湖上的武功。
云菲菲目光卻已亮了起來。
蕭月樓道:“這類武功通常都有一個要求,這個要求倒是可以讓你減輕不少對他的痛恨?!?p> “什么要求?”
“這是一種童子功,想要練成,便必須要保留童子之身,一旦破身,就會功力盡散?!?p> 云菲菲道:“你是怎么看出這和尚練的是這種功夫的?”
蕭月樓道:“首先,他并無兵器,僧袍之下的肌肉鼓脹,那女人一直在挑逗,他神色中雖滿是欲色,但其中卻隱含一絲克制和抗拒……”
后面的話薛白龍已完全沒在聽了,他忽然覺得胸中積壓的怒氣在頃刻間煙消云散。
薛白龍不用去知道船艙內(nèi)正在發(fā)生什么,便已知道憐花惡僧現(xiàn)在一定很痛苦,一定忍得很痛苦。
方婷的撩撥手段在千渡碼頭是出了名的,從沒有哪個人能忍受得住,但憐花惡僧卻不得不忍,他若不忍住,那此去怒蛟幫無疑是送死之舉。
薛白龍甚至覺得憐花惡僧這種痛苦遠(yuǎn)比自己愛而不得更加難受。
這一刻,頭頂?shù)牧胰找巡辉谥藷?,照在他身上,就像一只溫暖的手,就像方婷的手?p> 船艙內(nèi),方婷那雙柔若無骨的手正游走在憐花的身上。
憐花現(xiàn)在正盤膝坐在地板上,锃亮的光頭上滿是汗液,雙眼緊閉著,隨著方婷的手從胸膛撫摸到小腹,再往下……
這女人的手撫摸過的地方仿佛生出了千萬只蟲蟻在輕輕地撕咬。
憐花的身體已開始顫抖,口中低聲地念念有詞。
他念的是什么?
方婷并不知道,她只看到憐花在念那些東西的時候整個人已沉靜了下來。
這讓方婷咬了咬嘴唇,覺得自己有些失敗。
這個和尚剛才的手段令她很歡愉,但她現(xiàn)在好像已對這和尚失去了吸引力。
嘶啦——
發(fā)黃的僧袍已被方婷撕破,憐花的上身已露了出來。
……
盡管蕭月樓的話平息了薛白龍的憤怒,可聽著船艙內(nèi)不時傳出的嬌吟聲,薛白龍還是覺得有些煩躁。
小船依然在前進(jìn),紅日也在輕移。
“啊——你——”
不知過了多久,船艙內(nèi)忽然響起了一聲驚呼,一聲充滿了恐懼的驚呼。
這是方婷的聲音!
砰——
薛白龍剛轉(zhuǎn)過身,就聽到一聲巨響。
只見艙門突然破碎,一道嬌小的身影從艙內(nèi)飛了出來。
那是——
薛白龍瞳孔一縮,霍然扯下自己的衣衫,人已沖了過去,一把迎住這嬌小的身影,但這人像是被憐花惡僧給擲出來的,帶著一股巨力,薛白龍雖接住了,卻還在不住地倒退。
眼看已來到小船的邊緣,就要跌入黃河里,薛白龍感覺后背突然出現(xiàn)一只手,這只手輕輕一用力,他后退的身體已變成了向前。
噔噔噔……
向前奔了五步后,薛白龍終于頓住身形,瞥了眼懷里的方婷,方婷雙目緊閉,胸膛微微起伏,竟是昏死了過去,薛白龍忙用衣衫將方婷裸露的軀體包裹住。
這時,憐花從船艙內(nèi)走了出來。
他整個人神色沉凝,散發(fā)出一股強(qiáng)大的氣息,烈日照在其身,竟像是給他的體表鍍上了一層金光。
蕭月樓望著精赤著上身的憐花惡僧,眉頭不由一跳。
這神態(tài),這氣息,這氣勢……
莫非這和尚就在剛才突破了?
薛白龍無法想象方婷在這期間經(jīng)受了什么,但一定是一場痛苦無比的經(jīng)歷。
看著人事不省的方婷,薛白龍已喪失了最后的理智,他狂吼道:“和尚,你對她做了什么?”
薛白龍狂吼著,人已舉著拳頭沖了過去,這一刻,他全然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對方是兇殘至極的憐花惡僧,他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將這和尚撕碎,為方婷報仇!
薛白龍剛奔出幾步,只覺后背一緊,霍然發(fā)現(xiàn)自己與憐花惡僧之間的距離正不斷地縮短,回頭一看,竟是那亂發(fā)青年正提著他后背的衣衫在后退。
砰——
蕭月樓隨手一擲,就將薛白龍扔回到船舵邊,冷冷道:“繼續(xù)掌舵?!?p> 毫無疑問,薛白龍剛剛?cè)羰菦_過去,迎接他的只會是死亡。
蕭月樓可不會讓薛白龍去死,薛白龍若死了,這條船誰來駕駛?他又怎么趕去怒蛟幫?
憐花惡僧立在陽光下,愜意地活動了下身體,一道道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他感覺體內(nèi)好似有無窮的力量。
橫練金剛術(shù)大成,這種感覺實(shí)在太美妙了!
他隨意一握拳,空氣便如被撕裂,發(fā)出波波響聲。
哈哈哈——
憐花惡僧長笑,聲如洪鐘,小船周圍的黃河水轟然炸響。
水霧灑在船上,蕭月樓瞇起了眼睛。
河蟹大神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