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菲菲停下腳步,面帶狐疑,似在懷疑憐花此言的真假,待見到憐花一身的傷痕后,心里的懷疑便消失了幾分。
只見憐花的胸膛和臂膀上有數(shù)道皮開肉綻的傷痕,還在不斷地滲血,尤其是肋下那兩道刀傷更是深可見骨。
憐花既已受了這么重的傷,當然不可能是蕭月樓的對手。
畢竟蕭月樓可是天涯海閣的天字一號殺手!
葉一夕并不擔心蕭月樓的安危,因為他對蕭月樓的實力很自信,但憐花既能活著走出怒蛟幫,那那些怒蛟幫的人呢?
葉一夕也并不是關心那些怒蛟幫的人,而是關心陸沉的安危。
葉一夕直視著憐花,道:“陸沉呢?”
憐花心已沉了下去,這個獨臂年輕人是誰?怎會問起陸沉?
憐花道:“你認識陸沉?”
葉一夕一字一句道:“他——是——我——朋友!”
憐花忽然笑了,笑得凄然,恨聲道:“他死了?!?p> 葉一夕聲音已冷了下來:“他怎么死的?”
憐花道:“我知道你想為他報仇,你現(xiàn)在就可以出手了。”
說罷,憐花已咬牙挺直了胸膛,一副等死的模樣,只有眼神中還有一絲遺憾。
搶走我佛金身的人都死了,也算了了一個心愿。
只可惜,那靜安寺我怕是回不去了。
憐花慢慢閉上了眼睛。
滄浪——
云菲菲腰間的劍已出鞘。
葉一夕握著劍,手一揚,劍已揮出。
卡擦——
夜色中,一蓬血霧揮灑時,一顆光頭脫離了憐花的脖子,飛向了一旁,墜落進了懸崖。
砰——
憐花的尸體倒了下去,倒在石梯上,徑直往下滾落,一連滾過三十級石梯后才停了下來。
云菲菲吃驚道:“你就這么殺了他?”
葉一夕還劍歸鞘,眼圈有些泛紅,道:“是的?!?p> 云菲菲道:“可蕭月樓并沒有殺他?!?p> 葉一夕道:“這正是我要感激他的地方,他清楚陸沉一定必死無疑,所以留了憐花一命,他知道我是一定會為陸沉報仇的?!?p> 云菲菲神色復雜道:“這是不是因為他也知道陸沉是你的朋友?”
葉一夕感嘆道:“是的。”
是不是你們男人成為朋友之后都能知道對方的所思所想?
云菲菲并沒有問出這句話,因為她并不是男人,所以她就算知道答案之后也不能理解。
更何況蕭月樓和葉一夕不只是朋友,更是兄弟!
可是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葉一夕這位兄弟都還沒出現(xiàn)?
葉一夕的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蕭月樓還留在怒蛟幫里干什么。
這時,夜風忽起,從上面刮了下來,帶來了一股煙味,這煙味里有一股臭味,很難聞。
兩人抬頭一看,就見上方火光沖天。
是蕭月樓!
兩人對視一眼,忙沖了上去,剛奔上數(shù)極石梯,就見火光里飛出了一道人影。
沖天的火光里,這人影身如飛燕,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間就已落在兩人的面前,正是蕭月樓!
蕭月樓的臉色很不好看,有些晦暗。
兩人還來不及開口詢問,就聽蕭月樓道:“走?!?p> 他的語聲有輕微的顫抖,透出一絲慌亂。
兩人心里疑惑剛起,就見蕭月樓已展動身形,兩人只有將疑惑壓下,跟在其后。
……
……
夜沉如墨。
黃河之上風浪漸起。
黃河飛魚薛白龍正在掌舵,小船在風浪中飄搖不定,他的神色陰翳。
以薛白龍多年的航行經(jīng)驗來看,今夜的黃河不會很平靜,眼下風浪雖小,但過不了多久就會加劇。
這種情況當然不適合航行。
可那個年輕人的眼神太可怕了,仿佛只要他不同意開船,就會立刻喪命。
薛白龍還不想死,起碼不能這么早死,畢竟他才夙愿得償沒兩天。
想起方婷柔軟的腰肢和妖媚的眼神,薛白龍咬了咬牙,專心掌舵。
再怎么說他也是有著黃河飛魚的名頭,就不信自己會輕易死在黃河上!
船艙內(nèi)。
往日里總是一副放浪樣子的方婷正縮在角落里,低著頭神色緊張,不時抬眼偷瞄著中央那盤膝而坐的蕭月樓。
只見蕭月樓正緊抿著嘴唇,亂發(fā)下的眉頭緊鎖。
葉一夕和云菲菲守在兩旁,神色中滿是擔憂。
他倆誰也不知道蕭月樓遇到了什么問題,一路上,蕭月樓都沒有開口,進了船艙后就盤膝坐了下來。
一直到現(xiàn)在,蕭月樓都沒有睜開眼過。
怒蛟幫的人既已全滅,還會有什么人能讓蕭月樓變成這樣?
還有,怒蛟幫領地里的沖天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蕭月樓知道,可蕭月樓何時才能從入定中醒過來?
兩人只有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忽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響聲,緊接著船艙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啊——
船艙搖晃的弧度很大,方婷冷不防撞在了木板上,驚叫了一聲便破口大罵:“殺千刀的薛白蟲,你不是號稱黃河飛魚嗎?怎么駕船的?往后三天都別想上老娘的床!”
正在掌舵的薛白龍面色一苦,見一個浪頭打來,忙小心掌舵,不敢分心開口。
船艙還在劇烈晃動,方婷趴在地上緊緊抱著一根柱子,面色煞白,入定中的蕭月樓卻如磐石一般,仍紋絲不動。
“你看好他,我出去看看!”
云菲菲說了句,拉開艙門沖了出去。
她剛一沖到甲板上,就看見前方一片巨浪如帷幕一般呼嘯著沖了過來。
云菲菲哪里見過這等可怕的景象,當即神色一呆。
巨浪蓋天,眼看著就要壓下來,薛白龍驀然擺舵,船頭已換了個方向,狂猛的風從船后刮來,小船的速度陡然加快,幾乎是擦著浪頭而過。
巨浪雖沒掀翻小船,卻有一大片河水灑在甲板上。
云菲菲渾身被淋了個通透,心咚咚直跳,還沒來得及呼吸,就聽薛白龍吼道:“小心,浪又來了!”
砰——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巨響,小船竟已凌空飛起,竟是一股巨浪從船底冒出,將小船拋上天空!
啪——
小船被拋上了近十丈,然后轟然落入黃河中,濺起一大片河水,河水全落在甲板上,此刻甲板上已成一片汪洋。
薛白龍死命地掌著舵,望了一眼已快及膝的河水,吼道:“甲板上的水太多了,船要沉了!”
云菲菲這時終于反應過來,這船可不能沉了,眼下黃河波濤洶涌,這船是唯一能救大家的,當下瘋狂催動內(nèi)力,力灌雙掌,連連拍向甲板上的積水。
霎時,這些積水便瘋狂往兩旁飛起,幾個呼吸間,甲板上的積水竟已少了大半。
“好樣的!”
薛白龍大喜,瘋狂擺舵,使小船重回狂風刮來的方向,速度又快了起來。
云菲菲臉色發(fā)白,抹了一把額角濕透的頭發(fā),長呼出口氣,道:“總算躲過一劫。”
“只怕未必?!?p> 薛白龍語聲低沉,神色凝重。
只見小船的兩旁忽然又出現(xiàn)兩股巨浪,呼嘯著夾擊而來。
“完了!”
薛白龍眼中升起絕望,以這兩股巨浪的速度,他就算是掌舵技術再高明也避不開了,看來他這黃河飛魚即將變成黃河死魚了。
“繼續(xù)掌舵!”
驀地,船艙內(nèi)響起一道冷酷的聲音。
是蕭月樓!
他終于醒了!
云菲菲眼睛一亮,急聲道:“快,聽他的!”
我和你們拼了!
薛白龍瞥了一眼那來勢洶洶的巨浪,牙關緊咬,繼續(xù)掌舵。
“起!”
船尾忽然傳來蕭月樓的呼聲,剎那間,小船的速度竟快如閃電,劃開了洶涌的黃河,直往前沖去。
轟——
兩股夾擊而來的巨浪終于碰撞在一起,震天的響聲發(fā)出。
薛白龍聽著后面?zhèn)鱽淼木薮箜懧?,身體微顫,目中滿是驚色:這就是江湖人嗎?真是太強了!
船尾處,蕭月樓手杵著血吻劍跌坐下來,靠著船舷急促地呼吸著,剛才既要馭船又不能破壞船實在是太耗費內(nèi)力和心神了,現(xiàn)在他就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渾身乏力。
蕭月樓的目中漸漸涌起愧色,他忽然有些自責,如果不是他讓薛白龍開船,以薛白龍的經(jīng)驗定能瞧出今夜的黃河并不會平靜。
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自從見到了怒蛟幫領地里的慘狀后,他體內(nèi)的內(nèi)力已越來越快壓制不住了。
他不敢去想象內(nèi)力爆發(fā)的后果,只希望在自己還能將內(nèi)力壓制的情況下,盡快將葉一夕帶回清河鎮(zhèn),去喝一杯兄弟的喜酒。
但現(xiàn)在卻讓葉一夕置身險境,不只是葉一夕,還有云菲菲,還有兩個普通人。
蕭月樓現(xiàn)在只希望這場風暴快點過去。
但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天際忽然響起一聲炸雷。
聽到這聲炸雷,蕭月樓的臉色更加蒼白。
僅是這場風暴就已快耗盡了他的內(nèi)力,若是暴風雨出現(xiàn)的話……
轟隆隆……
又是幾道雷聲響起,黑壓壓的天空忽然破開一個大洞,傾盆大雨便從其中落了下來。
雨勢一起,狂風更猛,浪潮更加翻涌。
薛白龍心如死灰,雙手忽然離開船舵,猛地往船艙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吼:“方婷,方婷,你等著我,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見薛白龍放棄了求生的念頭,云菲菲心里一片凄然,疾步?jīng)_向船尾,口中呼喚著:“蕭月樓……蕭月樓……”
船艙內(nèi),方婷與薛白龍緊緊擁抱在一起。
葉一夕靠在角落里,眼前似已浮現(xiàn)出劉月娥在思念他時的幽怨模樣,他的眼中已滾出了熱淚。
黃河上,無數(shù)浪頭在暴雨中出現(xiàn),張牙舞爪地撲向孤零零的小船。
卡擦——
小船在瞬間被浪頭撕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