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樓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曾聽家?guī)熢诙嗄昵疤崞疬^一嘴,他曾說當(dāng)今天下名劍雖有不少,但能被他放在眼里的只有這柄月吻劍?!?p> 慕云霄既是天涯海閣的閣主,也是他的師傅。
這番話是在他從慕云霄手里接過血吻劍時聽到的。
他還記得當(dāng)時慕云霄的神色有幾分痛苦,語聲也透著一股悵然和遺憾。
那時蕭月樓尚還年幼,并沒有在意慕云霄當(dāng)時的神情,如今回憶起來,他幾乎可以肯定慕云霄定然與這柄月吻劍曾經(jīng)的主人之間有一段難言的糾葛。
游潛龍嘆道:“如此聽來,蕭老弟的師傅定然也是一位奇人,要知道這柄月吻劍已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了近五十年,前不久才被請進這藏劍閣?!?p> 游潛龍忍不住問道:“不知這位奇人是否還健在?”
蕭月樓默然不語,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慕云霄當(dāng)然還好好的活著,并且已經(jīng)派遣了天涯海閣里近乎所有的殺手前來尋找他。
見游潛龍還要再問,蕭月樓忙轉(zhuǎn)移話題,此時此刻他并不想提及慕云霄,只是道:“不知那最后一只赤色錦盒里的又是哪柄劍?”
游潛龍訝然道:“蕭老弟難道不想看看這柄月吻劍?說不定它正好適合你。”
蕭月樓沒有答話,只是搖著頭,徑直走向東面的那只赤色錦盒。
游潛龍的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一絲奇怪的神色。
這時,蕭月樓的手已伸向了赤色錦盒。
錦盒被他打開,他的神色忽然就變了。
只見其內(nèi)赫然靜靜躺著一柄劍身細(xì)窄而狹長的劍!
形狀竟與蕭月樓那已經(jīng)碎裂的血吻劍一模一樣!
就連劍身上那如云霞一樣的紋路都分毫不差!
蕭月樓忍不住問道:“這是什么劍?”
游潛龍輕嘆一聲,走了過去,神色復(fù)雜地看著這柄劍,輕聲道:“赤霞劍?!?p> “赤霞劍?”
蕭月樓疑惑著,已伸手拿起這柄劍,只覺其重量竟與血吻劍一模一樣,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著血吻劍在手中碎裂,他一定會認(rèn)為這柄劍就是血吻劍,但它的名字卻叫赤霞,這讓蕭月樓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游潛龍道:“其實它也有另外一個名字?!?p> “另外一個名字?”
“是的。”
“什么名字?”
游潛龍沉聲道:“血吻劍!”
“這絕不是血吻劍!”
蕭月樓忽然沉聲道。
他回頭望著游潛龍,目中滿是篤定。
游潛龍黯然道:“何以見得?”
蕭月樓道:“因為真正的血吻劍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p> 那一剎,蕭月樓的神色已變了,哀傷,沉痛,遺憾,各色交集。
游潛龍神色恢復(fù)如常,道:“蕭老弟何以如此肯定?”
蕭月樓怔怔道:“因為我親眼看著它在我的手中破碎。”
哈哈哈——
游潛龍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斥著暢快之意。
見蕭月樓目露不解之色,游潛龍道:“蕭老弟勿怪,我只是太高興了。這確實不是真正的血吻劍,但卻是家父仿照血吻劍親手鑄造出的,當(dāng)年家父一見血吻劍的鋒芒便愛不釋手,想要將其收進藏劍閣,但奈何其主人不肯割愛,便只有作罷。
可家父實在是太喜歡血吻劍了,便在耗費了數(shù)百柄劍胚之后才仿造出了這柄赤霞劍?!?p> 蕭月樓萬萬沒想到血吻劍竟與藏劍山莊還有這等淵源,神色中滿是震驚。
游潛龍道:“不知蕭老弟的血吻劍從何而來?”
蕭月樓道:“家?guī)熡H手贈予。”
游潛龍驚奇道:“莫非蕭老弟的師傅就是林山河?”
見蕭月樓神色茫然,游潛龍道:“林山河就是當(dāng)年家父所見的血吻劍的主人?!?p> 蕭月樓這才搖頭道:“不是?!?p> 游潛龍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遺憾之色,道:“看來血吻劍在這一甲子之間定然已換了主人,想想也是,當(dāng)時的林山河便已年過四十,若是現(xiàn)在還活著,那已經(jīng)是百歲高齡,江湖中人能活到百歲的還沒出現(xiàn)過呢?!?p> 百歲高齡?
慕云霄確實年事已高,滿臉蒼老之態(tài),但在蕭月樓想來,應(yīng)該頂多八十多。
看來,慕云霄并不是游潛龍口中的林山河。
輕輕將赤霞劍放入錦盒,蕭月樓長嘆一聲:“看來藏劍山莊雖然藏劍無數(shù),但我卻尋不到一柄合適的劍?!?p> 游潛龍道:“蕭老弟既然是血吻劍的主人,那這藏劍閣內(nèi)的這些劍當(dāng)然入不了你的法眼,倒是要令蕭老弟白跑一趟了?!?p> 蕭月樓道:“其實在來之前,我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這天下間,又怎么會有一柄甫一接觸就契合自己的劍呢?”
游潛龍點頭道:“確實,劍客與劍之間的契合感本就需要經(jīng)年累月的相處才會產(chǎn)生,但蕭老弟既是一名劍客,身邊又豈能沒有一柄劍?不如就帶走這柄殘陽劍吧?”
蕭月樓道:“游前輩的心意晚輩領(lǐng)了,但殘陽劍真的不適合我。”
說完,蕭月樓便往樓下走去。
游潛龍看了一眼那只躺有月吻劍的錦盒,剛想說什么,便見到蕭月樓的身影已從二樓消失,忙跟了下去。
出了藏劍閣,蕭月樓的神色有些晦暗。
沒想到耗費了諸多內(nèi)力過那鐵索,卻沒能有一絲收獲,他的心里有些不甘。
他抬頭看天,天色也有些陰暗,就像他現(xiàn)在的心情一樣。
驀地,蕭月樓的神色一亮,他竟瞧見幾株清脆的蒼松之間竟然有一株灰色的大樹扎根其間,其高竟有十丈左右,在這遍地蒼松之間屬實扎眼。
蕭月樓忍不住問道:“游前輩,這是什么樹?”
游潛龍在其身后笑道:“它叫青龍木,質(zhì)地極硬,幾乎可比精鐵?!?p> 蕭月樓再看了一眼,回頭道:“不知游前輩可否送我一截這青龍木的枝干?”
游潛龍詫異道:“莫非你……”
見蕭月樓微笑頷首,游潛龍欣然道:“你想要便去取就是,說實話,此次藏劍山莊沒能幫到你,我心里很抱歉?!?p> “不怪前輩,是晚輩要求苛刻了?!?p> 蕭月樓說完,已飛身過去。
咔——
取出腰間的月如鉤用力一劈,青龍木的一截枝干便已被斬斷。
蕭月樓落在地上,削去枝干上的枝葉,看了一眼那筆直的枝干,然后閉上了眼。
游潛龍抱著雙臂,靜靜地觀看。
不多時,蕭月樓的手忽然動了,月如鉤在他的手上飛速的翻飛。
咔咔咔——
聲響連綿不絕,枝干上不斷有碎屑飄飛。
時間在流逝。
游潛龍的手臂已有些發(fā)酸,他不由垂下手臂繼續(xù)觀看。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游潛龍已坐在了一張椅子上,手里正抱著一只小巧的紫砂壺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茶。
而蕭月樓還站在原地,手里的月如鉤還在飛快地翻飛,在他的周圍,赫然已落滿了極為細(xì)小的青龍木碎屑。
當(dāng)?shù)谄邏夭韬裙夂螅螡擙堉挥X得肚中再裝不下一滴茶水,便讓人撤了椅子,站著觀看。
時間又流逝了近半個時辰后。
蕭月樓忽然收起了刀,那截青龍木的枝干現(xiàn)在已被他削成了一柄木劍!
望著這柄木劍,蕭月樓的神色中有幾分滿意。
他依著血吻劍的造型所削出的這柄木劍竟與血吻劍一般無二!
無論是長度,還是大小,還是劍身上的云霞,都一模一樣!
啪啪啪……
身后忽然響起鼓掌聲。
蕭月樓一回頭,就見游潛龍正微笑著在鼓掌。
游潛龍道:“想不到蕭老弟的刀法竟這么神奇,在短短幾個時辰內(nèi)便將一截手臂粗的青龍木削成血吻劍的模樣,若是家父還健在,見了也一定會自愧不如!”
蕭月樓道:“晚輩怎可與老莊主相比,木頭和劍胚終是不一樣的?!?p> 游潛龍道:“莫非蕭老弟以后就打算帶著這柄木劍?”
蕭月樓點了點頭:“找不到契合自己的劍,也就只能用自己親手削出的這柄木劍來代替了?!?p> 游潛龍道:“那蕭老弟可要注意了,木劍畢竟不是真正的劍,青龍木固然堅硬,但畢竟還是敵不過真正的劍。”
“晚輩自然知曉的?!?p> 蕭月樓抬頭看了看天色,見天色已有些黑暗,忙道:“晚輩此行既已得到了劍,便不再叨擾前輩了,告辭!”
游潛龍道:“這么快?我還想留蕭老弟在山莊里多住幾日了。”
蕭月樓正色道:“實不相瞞,晚輩眼下還有要事在身……”
游潛龍揮了揮手打斷道:“去吧,從你那么急切地想要找到一柄契合自己的劍時我就知道你定然遇到了麻煩事,我也就不再留你了!”
蕭月樓立刻轉(zhuǎn)身就走。
離開藏劍山莊的時候,坐在機關(guān)椅上滑向劍峰,在滑至深淵之上時,遙望著遠(yuǎn)處在風(fēng)中搖曳的那條鐵索,心里不由有些唏噓。
此刻親眼所見,方知自己當(dāng)時從鐵索上走過是有多么的兇險。
光是下方的無盡深淵就讓他看得心驚膽戰(zhàn)。
若是再來一次,蕭月樓不認(rèn)為自己還有膽子敢踏上鐵索。
回到劍峰上,那中年人早已在等候,見蕭月樓手上竟只有一柄奇特的木劍,不由疑惑道:“山莊藏劍無數(shù),蕭兄弟怎么只拿了一柄木劍?”
蕭月樓揚了揚手里的木劍,笑道:“藏劍雖多,但卻只有這柄木劍最適合我!”
中年人望著蕭月樓的身影從劍峰上消失,他還是有些不明白蕭月樓話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