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吊詭的戀情
“孔蓮!哪個孔蓮?”邵金南聽了莫司蘋的話,大吃一驚??傆X得這個叫孔蓮的,好像十分耳熟。
“你跟杜文到過他老家,你沒見到過孔蓮?”莫司蘋望著邵金南,一臉不相信的神情。
“哦,你說的是杜老師的兄弟媳婦。那個孔蓮!怪不得我覺得這個名字耳熟?!鄙劢鹉匣腥淮笪颉?p> “哼,兄弟媳婦!”莫司蘋冷笑一聲,說出了一段令人震驚的陳年往事來。
杜文原來是青云縣二中的一個老師,他老婆,是他大學(xué)時的同學(xué),名叫馬梅。
杜文有才華,能說會道,文章寫得不錯,又善于鉆營,七弄八弄的,到了青云報社,當(dāng)了記者。他們一家,也搬到了青云報社的家屬區(qū)。因此,報社的同事,對杜文的家屬也很熟悉。
十多年前,杜文和馬梅的女兒出世了。杜文當(dāng)年還沒有當(dāng)編輯,還得到處跑,出外勤,搞采訪,難得有時間照顧好家庭。他老婆馬梅,產(chǎn)假期滿后得上課,雙方的老人又都年邁體弱,無法幫他們照看幼小的孩子。馬梅只得把她姨娘家的一個女兒,名叫孔蓮的,從鄉(xiāng)下接到他們家里,幫忙照看孩子。
當(dāng)時孔蓮才十七八歲,初中畢業(yè)后,再沒繼續(xù)讀書。屬于少不更事的年齡。小姑娘人長得好看,又勤快,舍得花力氣,住在報社家屬區(qū)里的,特別是那些老年人,拎輕拿重的,只要孔蓮遇到,都會幫忙,把東西搶過去,自己拿著,一直送老人到家門口。整個大院的人,都喜歡她。
到杜文家不到一年,孔蓮卻出了事。肚子被杜文弄大了。也不知杜文用了什么手段,讓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上了當(dāng)。
馬梅是個潑辣的人。個性也很要強。這樁丑事,這份怨氣,她如何忍受得了,如何咽得下那口惡氣??咨彵获R梅罵得狗血淋頭,打得鼻青臉腫。杜文的臉,也被馬梅抓得稀巴爛。馬梅還成天找到報社,要求報社領(lǐng)導(dǎo)處分杜文。
事情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杜文趕回老家一趟,也不知一家人是怎么合計的。隨后,杜文的母親趕到杜文家,陪孔蓮到醫(yī)院做了流產(chǎn)手術(shù)。把這個名聲已經(jīng)被表姐馬梅鬧得臭不可聞,有家回不得的孔蓮,接到了漁壩。
半年后,孔蓮搖身一變,成了杜文的親兄弟,在農(nóng)村整天刨苞谷疙瘩,毫無半點出路的杜武的老婆。
人們都說,杜文的老媽是個厲害角色。據(jù)說化解這樁丑事,全是老太太一手策劃的。話又說回來,這老太太肯定是個有本事的人,不然,三十歲不到就守寡,一人獨自拉扯杜文杜武兩兄弟,還公然讓杜文一直堅持讀書,在漁壩那個窮山溝,杜文成了考上大學(xué)的第一人。老太太不厲害,哪里養(yǎng)得出這樣的兒子。
最可憐最無辜的是孔蓮,那么好、那么逗人想的一個小姑娘,一輩子就這樣葬送了。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那種事,在那種年代,口水話都能把一個人淹死。換成現(xiàn)在,大家的思想都開放了,想法都變了,孔蓮哪里會落到這步田地。大不了跑到外地打工,只要掙得到錢,過幾年光光鮮鮮回來,照樣風(fēng)生水起地過日子。現(xiàn)在這個年代,正所謂笑貧不笑娼,誰會在意女孩子的什么名節(jié)不名節(jié)。
“杜老師的老婆是他同學(xué),怎么看起來那么年輕?”邵金南忍不住打斷了莫司蘋滔滔不絕的敘述。
“我說的是他以前的老婆,現(xiàn)在的老婆,哪里是他的同學(xué)?,F(xiàn)在的老婆,是他的學(xué)生?!蹦咎O薄薄的嘴唇,用勁往兩邊咧了咧,做出一副鄙夷不屑的樣子?!澳銊e看杜文長得那副模樣,長不像冬瓜,短不像棒槌,但卻是個花心大蘿卜。嘿,話又說回來。正所謂歪鍋配歪灶,烏龜配王八。不是那個人,不上那家門。他現(xiàn)在這個老婆,也和杜文是一個德性,也不是個好東西。”
據(jù)莫司蘋說,馬梅把表妹孔蓮趕走以后,又提出與杜文離婚。雙方僵持一段時間后,終于一拍兩散,各自生活。女兒被馬梅帶走。杜文負(fù)責(zé)給生活費。
東晃西晃,晃了幾年后,杜文帶回一個模樣還算不錯的女人,名叫秦章秀,據(jù)說,這女人是他以前在青云縣二中教書時教過的學(xué)生。秦章秀樣子不差,素質(zhì)卻是馬尾拴豆腐,簡直提都提不起來。是個典型的小市民,而且,還一點兒也不安分。不要說與孔蓮相比,就是與杜文的前妻馬梅相比,也差了一大截。
秦章秀和杜文結(jié)婚不到一年,兩口子經(jīng)常吵架打架,鬧得一個家屬大院的人都不得安寧,特別是杜文家的左鄰右舍,樓上樓下的,更是深受其害。
后來,秦章秀懷了孩子。大家都想,這下子,兩口子該安靜一點了罷,畢竟有了孩子,再吵架打架的,對腹中的胎兒不利。有條件的人家,懷上孩子后要搞胎教,這兩口子,總不成懷著孩子也硝煙彌漫的,不會打算培養(yǎng)出一個戰(zhàn)斗種子出來罷。
再后來,聽說秦章秀流產(chǎn)了。究其原因,竟然是遭到了杜文的一次毒打。大家都同情這個女人,雖然令人討厭,但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呀??珊髞恚致犝f,這個女人懷著的孩子,原來不是杜文的,是秦章秀以前的一個同學(xué)的孩子,那人,以前也是杜文的學(xué)生,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做生意。據(jù)說,還掙了不少錢??蓻]想到,他竟然給自己昔日的老師,饋贈了一頂綠帽子。
自那以后,這家兩口子,再想要孩子,卻一直沒能懷上。大家都說,可能杜文那次下手太重,把秦章秀打得流產(chǎn),傷了根本了。也許,以后再不能懷孕了。
“這家人也太復(fù)雜了嘛?!鄙劢鹉下牭谜ι嗖灰?。
“也沒什么好復(fù)雜的。”莫司蘋再次把嘴一癟,冷笑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能說,老天爺是公正的,把這些品性差不多的人,都合并同類項了。不然,你想想,就憑杜文那副模樣,哎呀呀,多看幾眼,也會影響人的胃口,可有人公然還能夠和他那般親密相處。想想都覺得惡心。”
莫司蘋說得興起,繼續(xù)大發(fā)感慨:“小邵,有的人是那種,看他一眼,你都會覺得很悲摧,自己的人生,怎么會墮落到如此地步,公然淪落到與與這種人打交道?!?p> 莫司蘋的毒舌,真是令人生畏。誰招惹了她,估計都沒有好果子吃。可杜文的這些行徑,聽起來也的確令人不齒。
邵金南沒有告訴莫司蘋,他那天隨杜文一起去漁壩,杜文拿錢給他兄弟媳婦孔蓮,遭到孔蓮冷漠拒絕的事。莫司蘋這個性,如果讓她知道了,說不定會當(dāng)著杜文的面直接奚落打擊起來,那邵金南就成了翻是搗非的小人了。
不過,這下子,邵金南才明白過來,那天在漁壩,杜文給他兄弟媳婦錢的時候,孔蓮那種不近情理的冷落,那種對他這個大伯子(青云縣習(xí)俗,兄弟媳婦對丈夫的哥哥的稱謂)的無理的舉動。原來,背后有這么多的故事。那個黑黑的、俏麗的婦人,竟有如此令人嘆惋的人生。
人吶,其實未必是環(huán)境束縛人,有時,也是觀念?;钤谝环N觀念中,活在一種思想意識的支配下。中國古代,男人的三妻四妾,是種尋常狀態(tài),誰也不會覺得他道德敗壞。再者,現(xiàn)代有些地方,比如說生活在馬里亞納群島的查莫羅人,依舊在母系氏族社會,依然是一妻多夫,生活照樣其樂融融。
三妻四妾與一妻多夫,離現(xiàn)代文明,畢竟相去甚遠(yuǎn)。更不是值得羨慕或者令人神往的。只是由此可以看出,生命的狀態(tài),生活的質(zhì)量,有時,跟內(nèi)心秉持的觀念,有著密不可分,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換上一種思維,換掉一種生活環(huán)境,比如孔蓮,還會生活在漁壩那種地方嗎?還會因為自己青春年少時的少不更事,一步邁錯而需終生受累,拿一輩子的生命時光來為當(dāng)初的過錯買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