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大房正院也正說著九陽院的事兒。
大夫人一身玫紅色水袖長裙,濃密的秀發(fā)隨意披在身后,她雙頰紅潤,眼尾潮紅,慵懶地倚在引枕上,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春意。
白皙圓潤的玉指遮在唇前,小小打了個呵欠,“太醫(yī)怎么說?”
高嬤嬤半坐在矮凳上,恭敬的回道:“說是受了寒,激起了體內(nèi)寒毒。高太醫(yī)還說,若是再這般兩三回,不用等個三五年便會耗光精氣,怕是......”
隱下的話不言而喻。
大夫人咯咯嬌笑一聲,扶著軟塌坐起身來,“高太醫(yī)有心了,我記得庫房有一支百年老參,你找出來給高太醫(yī)送去,大公子的身體還要靠他多多費心?!?p> “夫人放心,老奴省的?!备邒邒哙嵵仄涫碌狞c頭,繼而小心的覷了上方人一眼,接著道:“聽下面的丫鬟來說,二房那位表姑娘昨日給各房的姑娘公子送了見面禮。只是大公子卻比其他幾位姑娘公子多了一個小匣子,奈何對方藏得緊,尚未打聽出里面裝的是何東西?!?p> 大夫人聽了,頗有幾分輕視,道:“九陽院里的人可有傳出消息來?”
“尚未,自從上次大公子發(fā)瘋打殺了人,咱們的人如今連正房都進不了,只能做些灑掃的活計?!?p> “哼,他以為防著我就......”說到一半突然住了嘴,大夫人煩躁的擰著眉,“算了,一個商戶女能有什么好東西。哼,還巴巴的接到國公府來,也不嫌丟人?!?p> 說的自然是二夫人。
“夫人說的是,聽聞這位池姑娘的娘年輕時和人私奔,被劉老太爺逐出了家門,誰知過了十幾年,這女兒又跑來京城,嘖嘖,怕也不是個安分的?!?p>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夫人冷冷的譏諷著,轉(zhuǎn)而不知想到什么,冷聲道:“給我將她盯緊了,若是敢湊到二郎跟前,直接給我提腳打了出去?!?p> 高嬤嬤想到那位池姑娘妍麗嬌媚的模樣,心下一凜,連連保證道:“夫人放心,老奴絕不會讓這些小蹄子浪到二公子跟前去?!?p> *
距離送藥之日已過了三日,九陽院也沉寂了下來,除了日常常駐的趙院判,其他太醫(yī)都回了太醫(yī)院。
眼見過了三日也沒人將她抓起來,池雙卿終于放下心來。
這日到了晚間,天上突然飄起雪來。鹽粒大的細雪伴隨著細雨落下,不過片刻,地上便打濕了一層。
晉州屬于南北交界的位置,由橫貫東西的吳會山脈隔開,雖冬日溫度較低,但卻很難見到下雪。
第一次看見下雪的池雙卿激動壞了,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好不容易瞇了一會兒,就聽外面?zhèn)鱽磴y月激動又壓抑的驚呼聲。
反正也睡不著了,她喊了聲嬤嬤,不過一會兒郭嬤嬤便引著兩個丫鬟端著熱水進來。一邊伺候她梳洗,一邊道:“姑娘可是被銀月吵起來了,這一大早上的不睡覺,凈想著去玩雪了?!?p> “不怪她,是我自己不想睡了?!?p> 此時雪已經(jīng)停了,地上鋪起厚厚的一層,白花花的,晃眼得很。兩個粗使婆子專心掃著小道左右積雪,見池雙卿出來,忙福身行禮。
她揮了揮手,帶著銀月隨意的繞著長廊走。所過之處皆是一片銀白,銀裝素裹莫過如是。
“姑娘冷不冷?”銀月搓著手問道。
她搖頭,垂在身前的兩個小圓球隨著她的動作晃了晃,煞是好看。她身上披著一件火紅的披風,四周鑲著一圈純白的狐貍毛,更是映襯她小臉瑩白,嬌嫩可人。
“沒想到京城的雪下的這般早,我記得還要過幾日才立冬吧?”伸手捻了一點兒青竹葉上的雪,點點涼意暈上指腹。
“是呢,還有六日才立冬呢?!便y月看著廊外半尺厚的積雪,繼續(xù)道:“聽說京城的冬天特別冷,姑娘來時沒帶多少冬衣,怕是還要再另外做一些呢?!?p> “嗯,到時給你和嬤嬤也做上兩身?!彼f著膽子也越發(fā)大了起來,直接打開手掌覆到廊上的積雪上,瞬時一陣涼意襲來,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對了,我聽說高門大戶的姑娘都喜歡收集雪水泡茶,你去拿兩個小罐子來,我們也收一些備用?!?p> 銀月雙眼一亮,大聲道:“是,姑娘?!?p> 拿上罐子,兩人興奮的奔向院中。過道上的雪已經(jīng)被掃灑婆子清理干凈,樹葉花草上的積雪卻沒動,留著給府里主子賞玩。
銀月伸手捏了一把樹葉上的雪,頓時冷的一個激靈,朝著掌心呵了口氣,道:“姑娘,這雪冷得很,還是奴婢來吧?!?p> 說著就要將池雙卿手上抱著的罐子拿過來。
池雙卿搖了搖頭,再次試探般的伸出手指,按捺下最初的涼意后,倒是好了許多。突然她眼角微挑,玩心四起地捏起一把雪團朝著銀月扔去。
“呀!姑娘!”銀月正專心收雪,不想頸上一涼,轉(zhuǎn)頭就看見姑娘躲在樹后賊兮兮的捂嘴輕笑。她跺了跺腳,隨即嘿嘿一笑,也捏起一團雪扔了過去。
兩人玩心大起,你來我往間將郭嬤嬤的叮囑全拋在了腦后。
嬌嬌軟軟的笑聲從清林院傳到了不遠處的涼亭,好似將這素裹寧靜的世界注入了鮮艷的顏色,一下子活泛了起來。
清林院后面有一座人工修筑的矮山,山上樹木蔥蔥,樹木間隱秘著一座大氣的八角涼亭,置于涼亭中,恰好能將清林院中景色納于眼底。
涼亭中一坐一站著兩名男子,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披著一件厚實的狐裘大氅,墨色錦袍包裹住他略顯孱弱的身體。他一手搭在輪椅扶手上,曲指毫無規(guī)律地敲擊著。此時的他面色略顯蒼白,整個人透露著一股陰郁。五官卻是格外深刻俊朗,劍眉入鬢,雙眸深邃,薄唇輕挑,看人時猶如萬千利劍直指人心,讓人忍不住背脊發(fā)涼。待再看過去時又好像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象,他的目光隨意淡然,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
站在一側(cè)的男子一身墨藍色勁裝,看年紀約莫二十左右,濃眉大眼,五官端正,此時正恭敬的站在一旁,目光卻若有似無的落到下方打鬧的兩人身上。
石桌上的茶盞冒著熱氣,白色的水霧悠悠飄向上方。梓安收回目光,低著頭恭敬道:“郡王,下面那位披著紅色披風的女子就是二房的池姑娘?!?p> 輪椅上的人微垂著眼,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端起石桌上的一盞熱茶,輕輕摩挲著。半響,他問:“查的如何了?”
梓安:“池府那邊尚未有消息傳來,不過小的讓人盯著池姑娘,倒有一些發(fā)現(xiàn)?!彼戳搜鄣澘ね酰^續(xù)道:“聽池姑娘與她跟前嬤嬤對話,她手上的那枚藥丸是從一位老大夫手里得來的,或許我們可以從池姑娘這里得到那位老大夫的消息?!?p> “能做出如此藥丸的老大夫,世上怕也只有醫(yī)仙一人。”
梓安將心底的猜測說了出來,不管是不是醫(yī)仙,能有如此醫(yī)術(shù),定能治好郡王的頑疾。
禎郡王沒有說話,他轉(zhuǎn)動腦袋看向下方嬉戲打鬧的兩人,一手撐著下頜,隨意道:“太吵了?!?p> 梓安愣了一下,片刻后試探的問道:“小的......去讓人提醒一下池姑娘?”
“你去?!彼馈?p> “?。俊辫靼苍野闪讼伦?,突然他雙目一亮,抱拳道:“是,郡王?!?p> 梓安正準備折身下去,突然背后響起郡王冷淡的聲音。他說著:“她那院子人多眼雜,嗯......既然她主動賠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讓她去緣德堂跪上三日吧?!?p> 清林院中,玩的開心的兩人尤不知接下來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