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池雙卿先去了宜蘭院,之后隨二夫人和韓昭昭一同前往榮壽堂。
她們到時,榮壽堂內(nèi)已是熱鬧喧囂,丫鬟婆子笑臉盈盈,井然有序地伺候著府里主子們。見到三人,守在門邊的丫鬟忙笑著撩起厚實的簾子,“老太君,二夫人和兩位姑娘到了?!?p> 暈黃的燭光從雕花窗格泄露出幾絲微光,還沒進去池雙卿便感到了一股欣喜熱鬧之感。老太君笑瞇瞇地坐在上首,身穿深色四喜福紋錦衣,額上是一枚鑲著綠寶石的抹額,將她襯得像是平常富貴人家的老太太一般,不露威嚴只剩和氣。
她面容慈祥地拉著下方一位錦衣玉冠的公子不住說著話,不停的呼著瘦了,受苦了,惹得旁邊的大夫人也應景的擦拭眼角。
垂頭斂眉進來的池雙卿聽到這話尾指一抖,余光無意地瞥向上方。只見老太君和大夫人紛紛紅著眼,萬分不舍似的拉著韓二公子不放手。
韓二公子面上有些無奈,但眼底含笑,想來很享受國公府最大的兩位女主人對他的關心,“孫兒在書院吃得好住得好,祖母就別擔心了。倒是祖母您身子可好些了?聽娘說您最近食欲不振,不妨請?zhí)t(yī)來看看?”
“每年入了冬都是如此,哪用的找請?zhí)t(yī)?!崩咸呛堑?,對于二孫子的關心很是熨帖。
“祖母的事再小也是大事?!表n二公子溫聲道,又起身面向二夫人,“見過二嬸,三妹妹,池姑娘?!?p> 二夫人笑著點頭,上下打量對方一眼,道:“二郎最近在書院可還好?二嬸怎么看著像是瘦了?”
池雙卿余光瞟了眼身形挺直的韓二公子,他面色紅潤,容光煥發(fā),俊朗的臉上掛著溫柔的淺笑,不由讓人想起那清風和明月。
她正要收回視線,不想韓二公子突然向她這邊看來,兩人目光短暫地碰到一起。她袖中雙手微微蜷縮,隨后強裝平淡地移開目光。
韓二公子笑了下與二夫人說道:“侄兒在書院很好,勞煩二嬸關心了。對了,我給幾位妹妹帶了禮物回來,已經(jīng)遣小廝送到你們各自的院子去了。”
“真的?”早在看到韓二公子就恨不得撲上去的韓昭昭眼睛一亮,興奮地撲上去挽著韓二公子手臂,“二哥,你真是太好了!我上次說想要春澤閣的面脂,二哥你有沒有給我買回來?”
“三妹妹的吩咐小的哪敢不聽?!表n二公子作求饒狀,笑著將使勁搖晃他胳膊的韓昭昭扯到身旁站好。
別看春澤閣名字聽起來不像正經(jīng)地方,其實人家就是賣胭脂水粉的。不過它賣的胭脂水粉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像里面最小的一盒面脂都至少就要十幾兩銀子,更別說其他的東西了。
二夫人含笑得看著說笑的兩人,心下高興,抬頭卻無意瞥到大夫人略僵的臉,忙輕咳一聲,“二郎別搭理她,她就是個人來瘋。”
“娘!”韓昭昭不高興的嘟著嘴,娘太過分了,怎么可以在眾人面前拆她的臺!
二夫人看也沒看她,上前與老太君請安后找了位置坐下。韓昭昭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對著韓二公子眨了眨眼,又笑嘻嘻的坐在二夫人身側(cè)。
就在韓昭昭前一個位置的韓菲菲見此不由冷哼了一聲,小聲嘟囔著:“只知道搶別人的哥哥!不要臉!”說完又埋怨地看了韓二公子一眼,神情沉郁的低下了頭。
韓昭昭沒聽見她的抱怨,側(cè)著頭興奮的與池雙卿說著她二哥有多好多好,恨不得將人夸上天去。
從她們幾次交談下來,池雙卿很明顯感受到表姐對韓二公子的喜歡以及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不過再想想被表姐嫌棄的禎郡王,她心里頗有幾分自己都沒發(fā)覺的憋悶。
“哎,看來三妹妹只喜歡二哥不喜歡我這個哥哥呀?”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語氣幽怨的男聲,把池雙卿和韓昭昭兩人嚇了一跳。
這道莫名又幽怨深深的嗓音出來時,池雙卿背脊一寒,汗毛倒豎地往后一仰,一聲短暫的驚呼壓在喉間差點叫了出來。旁邊的韓昭昭也被嚇了一跳,看清來人后瞬間伸手招呼了上去,笑道:“啊啊啊,四哥你好討厭啊,嚇死我了!”
來人正是國公府四公子韓承祖,他今日也是一身大紅的勁裝,黑發(fā)用一頂金冠束在頭頂。他五官俊朗,劍眉入鬢,一雙眼睛黝黑有神,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適中。他不像禎郡王全身充滿了冷漠和疏離,也不如韓二公子般溫和雋然,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團熱烈的火焰,朝氣蓬勃,意氣風發(fā)。
韓四公子揉了揉緋紅的耳朵,打趣道:“這么暴躁,我看以后誰敢要你?!?p> “哼,四哥不如先想想自己,你再嚇我,我就告訴三嬸去。”韓昭昭白了他一眼。
一聽到三夫人的名頭,韓四公子立馬抬手求饒。要說韓四公子最害怕的人,就要屬三夫人和外祖父趙老大人了,每次被這兩人抓住,不是叮囑用功讀書就是抽查課業(yè),課業(yè)?他有這玩意兒嗎?
韓四公子找了個位置坐下,抬頭環(huán)顧一周,問韓昭昭:“大哥呢?今天又不來?”
韓昭昭搖頭,猜測道:“應該不來吧,不來也好,免得他一來我飯都用不下了?!彼拖骂^,賊兮兮道:“每次被大哥看一眼,我菜都不敢夾了,四哥,你是不是也這樣?”
“咳咳,那是你,我又不怕大哥!”韓四公子面露不屑,嫌棄的睇了韓昭昭一眼,抬起脖子道:“大哥有什么好怕的,還能打你不成?”
高抬起的脖頸顯示出他此時的志氣,韓四公子頗為得意的撩了下臉側(cè)的頭發(fā),正要再接再厲不想一道幽幽的低沉嗓音從兩人背后響起,嚇得剛才還信誓旦旦的某人啪嘰一下跪了下去。
“四弟,你在說什么呢?我也聽聽?!?p> “砰!”低調(diào)奢華的雕花玫瑰椅被某人驚恐的蹬出半米遠。韓四公子雙腿一軟,直愣愣地跪了下去,半響才僵硬地轉(zhuǎn)動脖子看向身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大大大大大哥!”
也是這時,韓四公子才發(fā)現(xiàn)室內(nèi)不同以往的安靜,他惡狠狠的瞪著偷笑的韓昭昭,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問道:“大、大哥,你什么時候來的?”
禎郡王右手撐著頭,狀似苦惱的想了想,道:“就在你說不怕我的時候?!彼焐险f著話,余光瞥到了捂嘴輕笑的池雙卿身上,轉(zhuǎn)瞬自然地收回視線,好像剛才的動作只是無意見的一瞥。
“呵!呵!”韓四公子尷尬的扯動嘴角,摸著腦袋道:“我和三妹妹開玩笑呢?!?p> 韓昭昭聽著這話,笑嘻嘻的對韓四公子擠了擠眼睛,像是在說:這就是你說的不怕大哥?
韓四公子明明白白的給了她一個大白眼,如果說韓四公子在學業(yè)上最怕的是三夫人和趙老大人,在心靈上最怕的就是禎郡王。
說起來都是淚,想當年他不知事,膽大包天的去捉弄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大哥,沒想到遭到了人生中最慘痛的一次毒打,什么男女混合雙打都是小意思,你見過打人要打?qū)ΨQ的嗎?
他就見過!
一根拇指粗的藤條,先給右邊來一下,再給左邊來一下,若是沒打?qū)ΨQ,那就再給右邊來一下,再給左邊來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韓四公子都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么活著回去的,反正從那以后,他只要一見到禎郡王,整個后背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