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一聲巨響,輕薄透亮的白釉花瓶碎成無數(shù)瓣。
紅玉膽戰(zhàn)心驚地低著頭,幾道細小碎片從她腳背劃過,在地上彈跳幾下后滾落到門邊。
“憑什么她能嫁到京城,而我卻要去冀東受苦!”韓菲菲一張臉猙獰扭曲,雙目瞪得渾圓,眼珠血絲纏繞。她滿心的憤怒無處發(fā)泄,扯著頭發(fā)揚天嘶吼道:“憑什么!憑什么!啊啊啊啊,憑什么?。?!”
她不甘心地問自己,雙手也不停歇,瘋狂的將目之所及的瓷器花瓶古玩玉器全都掃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陣響后留下滿地狼藉。
紅玉白著臉小心避過隨時可能砸過來的東西,縮著脖子小聲勸慰道:“姑娘別生氣了,那文安伯府空有爵位卻無實權,哪里比的上姑娘要嫁的人家。”
“閉嘴!”韓菲菲雙手撐在茶桌上,喘著粗氣冷眼看向她,“你懂什么,滾出去!”
紅玉雙眼一紅,委屈地低頭福身,“都是奴婢不好,說錯話惹姑娘生氣了,奴婢這就退下?!?p> 房內(nèi)只剩下韓菲菲一人,她望著滿地狼藉忽然放聲大笑,直笑的喘不過氣來才晃晃悠悠地走到榻上坐下,尤不解恨般抓過一旁的鳳穿牡丹引枕狠狠撕扯,聲音猶如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我不會讓你們?nèi)缭傅?!?p> 此時,文安伯府內(nèi)丫鬟婆子進進出出,文安伯夫人的奶嬤嬤張嬤嬤臉上含笑地從外回來,“夫人,聘禮都已經(jīng)送過去了?!?p> “嗯,那位韓三姑娘你可見到了,性子如何?”文安伯夫人輕聲問道,她面容紅潤,臉如銀盤,身子豐腴,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渾身洋溢著一股溫柔純良的氣息。
張嬤嬤低頭想了想,回道:“這位韓二姑娘長相明艷大方,性格開朗,只是......”
“只是什么?”文安伯夫人皺眉。
“老奴使了些銀子偷偷找國公府的丫鬟打聽了兩句,據(jù)她們話中意思,這位韓三姑娘說話比較直接,性子也有幾分沖動,且文采一般,只怕不是咱們公子喜歡的類型?!睆垕邒哒f到這兒已有兩分猶豫。
她不知道夫人為何會同意與韓國公府結親,特別還是庶出的二房,就算要結親,三房的二姑娘也比這位三姑娘好出許多。
文安伯夫人不以為意地揮揮手,“行了,我知道了,二郎那邊你多看著點兒,別讓他讀書讀的太晚,以免傷了眼睛。”
“夫人放心,老奴省的?!睆垕邒呋氐?。
“嗯,你辦事我放心,對了,二郎那邊你記得讓人去和他通通氣,別讓他說漏嘴了?!蔽陌膊蛉嗣碱^輕擰。
“夫人是說那對大雁?”
文安伯府二公子趙永旭那是實實在在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公子,日常除了看書寫字就是吟詩作對,對打獵之事一竅不通。
倒是府上的大公子趙永寧能文能武,幾年前打獵時意外找到一對剛破殼的大雁,將它們帶回府上一養(yǎng)就是幾年,正好此次趙永旭向韓國公府提親,文安伯夫人就想到了這對大雁。
拿大公子養(yǎng)的大雁去給二公子提親,說出去到底不好聽,特別是大公子還是原配所出,而二公子卻是她的親生兒子。
若是被外人知道,還不知要傳出什么閑話呢。
想到這兒,文安伯夫人就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嗯,二郎性子溫和,為人又磊落光明,他本就不同意我用大公子的那對大雁去提親,我就怕他心下不快,故意對旁人說了實情?!?p> “瞧夫人說的,二公子品格磊落真誠,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老奴稍后就去將夫人您的苦心一一告知給二公子,二公子必定會理解您的?!?p> 張嬤嬤語含恭維,文安伯夫人輕笑一聲,“還是你懂我,等會兒過去的時候捎上一盅當歸羊肉湯,二郎喜歡喝?!?p> “是,夫人?!睆垕邒哳h首回道。
*
陽光明媚,天空一碧如洗,湛藍的天幕倒掛著形狀各異的白云,悠閑自在的隨處飄蕩。
馮儀蘭帶著丫鬟急急穿過寬闊的花園,來到馮夫人居住的蘊煙閣。
蘊煙閣內(nèi)裝飾奢華大氣,推開門入眼就是一架紫檀木的多寶閣,上面放著一個官窯大盤,盤內(nèi)盛著數(shù)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旁邊是質(zhì)地不一的各色瓷器把件,再往旁設著一個斗大的汝窯花囊,里面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
房內(nèi)左側(cè)墻壁上掛著一幅《煙雨圖》,下方是一張?zhí)K州水磨長桌,桌子上擺著各種名人法帖并兩方寶硯,再旁邊是一枚天青色的筆筒,里面插著幾只湖州毛筆。
這是一間隨處可見雅致又不失奢華的房間。
馮儀蘭目不斜視踏入房內(nèi),馮夫人正滿臉怒氣的坐在玫瑰椅上,看見女兒進來語含煩躁道:“剛才韓國公府的人來了。”
馮儀蘭請安后坐到馮夫人下首,聞言秀眉微擰,“娘,是關于二哥的親事嗎?”
“不過是個商戶之女,能嫁入我們馮府已經(jīng)是天大的造化,她居然敢拒絕!”馮夫人一巴掌拍在茶幾上,怒不可喝,“你不是說是韓國公府的人先找上你的嗎?如此前后不一,是當我們馮府好欺負的嗎!”
馮夫人作為當朝首輔夫人,平常除了面見太后皇后以及幾位得寵的妃嬪需要她忍著脾氣,其余人哪個不是對她畢恭畢敬刻意討好。
偏偏韓國公府居然敢戲耍她,馮夫人眼中寒光閃過,語氣結冰,“你現(xiàn)在隨我去韓國公府,我倒要問清楚她們是什么意思!還是說是你話沒有傳清楚?”
馮儀蘭表情一變,連忙拉住馮夫人,神情委屈地解釋道:“娘,那日的確是韓大姑娘率先提起與二哥結親的事,要不然女兒也不能知道這位池姑娘呀?!?p> 馮夫人半瞇著眼,半響說道:“也是,你性子單純,這是被人當槍使了呢?!彼湫σ宦?,語帶嘲諷:“聽聞韓大姑娘與這位池姑娘素來不睦,她這是覺得我們馮府是個火坑呢,不過還得多虧了她才讓我知道京城還有這么個好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