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書雅捂著鼻子,眉間盡是嫌棄,站在院子里再不愿往里去。她手上捏著一方淡綠色絲帕,不停地在鼻子前扇著風(fēng)。
“池姑娘你好歹也是商戶千金,怎么在這么簡陋臟污的院子也住的下去,好臭?。 彼忌姨帓熘I諷道。
池雙卿帶著丫鬟從里面出來,呵呵一笑,剎那間冷意翩飛,“白姑娘不請自來不會是想和我討論這個吧,看你這么嫌棄的樣子,諾,反身右轉(zhuǎn),好走不送?!?p> 又不是求著她來,真是慣的她!
白書雅揮手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后清淺笑道:“我只是好奇罷了,看池姑娘樣子倒不像是金樽玉養(yǎng)出來的,果然是賤命好養(yǎng)活?!?p> 池雙卿嘴角下拉,眼神明顯冷了下來。
“白姑娘今早起來肯定沒漱口吧,不然這嘴怎么這么臭!高門千金,也不過如此!”
白書雅還沒說話,跟著她來的丫鬟倒是先開口怒喝道:“你是個什么東西,也敢說我們姑娘,我們姑娘說你低賤,你就是低賤,不止你低賤,你全家都是些低賤的玩意兒,不要臉的賤人,只知道搶別人的男人!”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池雙卿緩緩收回手,目光冷厲,“白姑娘不會教丫鬟,我替你教教,不用感謝?!?p> “你敢打我?”丫鬟捂著臉,眼中含淚。
“怎么,你以為剛才打你的是誰?”
“你......”丫鬟氣的臉色漲紅,轉(zhuǎn)頭哭唧唧地看向白書雅,哭道:“姑娘,她打我,你要為我做主??!”
白書雅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敢當(dāng)著她的面打人,咬牙腹誹道:“粗鄙,禎郡王怎么能看上這么粗鄙的女人!”
青蓮張開手?jǐn)r在池雙卿跟前,瞪著白書雅,一臉防備。
白書雅眉盛驚怒,目光銳利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池姑娘你這是故意要與我們白府為敵?”
池雙卿聳聳肩,一臉輕松,“白姑娘似乎沒有自知之明,對于惡犬,我一般都不讓它進門,能讓你進來,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寬容了?!?p> “你放肆!你敢說我是......是......”白書雅氣的要死,這是她十六年來第一次有人敢這般辱罵她,該死,她一定要弄死她!
她咬牙切齒的在心底想著將對方大卸八塊的畫面,深吸口氣,壓下胸口憤怒,隨后扯起一抹難堪的笑來。
“池姑娘真是伶牙俐齒,受教了。”
“不用感激我,誰叫我這個人心底善良呢?!?p> 你善良個鬼!白書雅磨了磨牙,提起今日來訪的目的:“我今日來是有一件大喜事,我外祖家有位遠(yuǎn)方表哥,今年十八歲,已經(jīng)考過童生試,他父母俱全,家底頗豐,為人也老實實在,實屬良配。正好我與池姑娘你相熟,就向外祖家提起你,我表哥也對你甚為滿意,池姑娘如果愿意,咱們兩家可以先定親,你看如何?”
“我看不如何!”池雙卿毫不猶豫拒絕,摸著下巴打量這對方,疑惑問道:“這么好的人,白姑娘舍得給我?”
白書雅嬌羞地低下頭,聲音羞怯道:“我都已經(jīng)有禎郡王了,再說,池姑娘你幫了禎郡王,我作為他未來的妻子,自然該替他報答你的恩情?!?p> “我表哥真的很好,池姑娘你嫁過去,肯定會過的幸福的。而且,你嫁過去就是正室,總比給人為妾不得體面好呀?!?p> 我都已經(jīng)有禎郡王了......
想起京中傳言,池雙卿再次抬眸看向眼前人,而后眸色一暗,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鞍坠媚锊挥迷谖疑砩腺M什么功夫,更不需在私底下弄出這些小動作,我與禎郡王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們的事也不要牽扯到我身上?!?p> 白書雅譏諷道:“你口口聲聲說與禎郡王沒有關(guān)系,那禎郡王憑什么派人保護你!憑什么將院子買到你隔壁!憑什么只是為幫你報仇,就害的冠軍侯府家毀人亡!你現(xiàn)在還說,他與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池雙卿眉間肅然,語氣隱含嚴(yán)厲:“白姑娘!冠軍侯府那是罪有應(yīng)得,怎么,這世上只許你們高門大族殘害百姓,就不許別人揭穿你們的真面目?”
“誰殘害百姓了?她們不過是瞞報了些土地,有什么大不了的!”
“呵,這是白姑娘你的意思,還是你祖父白尚書的意思?”
白書雅氣憤的表情微變,立即轉(zhuǎn)移話題道:“我今天來不是想和你討論冠軍侯府的事,因為你,禎郡王一直不上我們府上提親,池姑娘應(yīng)該明白,宮中是不會同意禎郡王娶你為妻,所以我希望池姑娘你能自愿離開,盡快找個人嫁了?!?p> 池雙卿冷哼一聲,“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還不想嫁人?!?p> “今日,我還能和你好好說話,下次就不會這么簡單了?!彼Z氣威脅。
池雙卿表情不變,同樣冷漠回視,“隨時恭候。”
“好,好,好,有骨氣,只希望池姑娘以后還能這么鎮(zhèn)定自若。”白書雅氣極反笑,腳步狠狠踩在地上,氣哼哼地離開。
*
藍(lán)天白云,晴空萬里。
一艘寬敞豪華的兩層大船穿破層疊波浪,平穩(wěn)地駛向京城碼頭。
池老爺從船艙探出頭來,望著對面繁華忙碌的碼頭,滿懷復(fù)雜地長吁口氣。
京城!他終于再次來了!
池夫人抱著兒子跟在池老爺身后,她后面還跟著王姨娘以及池雙沅、池雙文。
雙腳踏實,眾人腦子里還忍不住晃了晃。池老爺甩甩袖子,看了眼低著腦袋的池夫人,提點道:“夫人帶路,咱們先去韓國公府,再去馮府?!?p> 池夫人眼底閃過不愿,不過她不敢反抗池老爺,只得抱著兒子沉默地往前走。
一行人剛走到內(nèi)城,就被一直等在此處的劉管事喊住了,隨后與劉管事待在一處的劉府眾人也一擁而上。
劉管事當(dāng)初確實被送上了船,可惜他在船上實在氣不過,在下個碼頭就下了船,而后又遇到狼狽而來的劉府眾人,兩方一合計,干脆掉頭回轉(zhuǎn)京城。
晚間,莊子大門被人敲響,張大河剛打開一條縫,就被外面的人一腳踢開,隨后露出池老爺那張陰沉的臉。
“你們是什么人?還不快滾出去,小心等會兒我讓人報官,把你們都抓進去。”張大河板著臉威脅道。
“什么人?老子是你們主子的爹!池雙卿那個不孝女呢,給我將她叫出來!”
池老爺臉色陰沉,一雙眼睛冒著火光,一揮手,劉管事氣勢洶洶的帶著人躥了進去。
池夫人緊緊抱著兒子,身邊圍著劉府眾人,不停地給她說著她女兒有多絕情,多冷漠,看著他們一大家子送死,眼睛都不帶眨的。
不停地慫恿她稍后一定狠狠教訓(xùn)池雙卿。
甫一見到父母,池夫人還來不及高興,就被父母哥哥對女兒的貶低憤怒包圍,她不知所措,只能無助地抱著兒子。
另一邊,聽到聲響的郭嬤嬤神色大變,隔在墻角掃了眼氣勢洶洶的池老爺,嚇得連忙往內(nèi)室跑:“姑娘,不好了,老爺找上門來了!”
怎么辦!怎么辦!
郭嬤嬤急的在原地打轉(zhuǎn),還不待她想出辦法,池老爺已經(jīng)帶著一行人進來了。
“老、老爺,您怎么來了?”郭嬤嬤硬著頭皮迎上去。
池老爺一腳將人踢開,語氣憤怒道:“滾開,不長眼的東西!”
池雙卿從房間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她眼神一暗,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冷意,“父親好大的威風(fēng)?!?p> “你這個不孝女,你還有臉出來!你給我說說,馮府那么好的親事,你說退就給我退了,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爹!”
“我眼里沒你,還能讓你在這里放肆!”她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將郭嬤嬤扶起來,關(guān)切問道:“嬤嬤,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郭嬤嬤眼中閃過暖意,連忙道:“老奴沒事,姑娘,千萬別和老爺置氣?!?p> 池老爺見她對一個奴才這么關(guān)系,對自己卻是冷臉以對,立馬氣的罵了句白眼淚,頤氣指使道:“我不管你想什么辦法啊,必須將馮府的親事恢復(fù)了,要不然,別怪我這個當(dāng)?shù)男暮?。?p> 池雙卿拍了拍郭嬤嬤,余光留意到對面母親擔(dān)憂的目光,淺淺一笑,“怎么,劉管事沒和父親說,馮府已經(jīng)和韓國公府結(jié)親,父親真是太看得起我了?!?p> 池老爺眉頭一皺,冷冷看向劉管事,臉露詢問之意。
劉管事神情一凜,哈腰解釋:“都是老奴的錯,奴才剛剛見到老爺太高興,忘了提醒老爺,這馮府已經(jīng)和韓國公府的大姑娘結(jié)親了?!?p> 池老爺滿臉后悔,早知道他就早點來京城了。不過他肯定不會怪自己來晚了,憤怒地指著池雙卿吼道:“行了,我看你就是在京城待野了,要不是你和馮府退了親,他們怎么會和韓國公府結(jié)親,你這個不孝女,我真是恨不得打死你,沒用的東西,生了你還不如溺死得了?!?p> 池夫人眼底一痛,連忙勸解道:“老爺,這事也怪不了卿姐兒......”
“你給我閉嘴!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p> “就是,姐姐還是省點口水吧,我們好心來參加大姑娘的親事,現(xiàn)在可好,外人還指不定怎么笑話老爺呢。”王姨娘淡定地摁了摁額頭,這一路走來可把她累壞了。
聽見王姨娘的話,池老爺越發(fā)生氣。
他從綏豐縣走時,可是滿懷欣喜地宴請了當(dāng)?shù)馗簧?,言談間更是有意無意透露出即將和馮府結(jié)親的事,現(xiàn)在再讓他灰溜溜回去,池老爺想都不敢想那個畫面。
他當(dāng)初有多得意,現(xiàn)在就要受到多少奚落。
池老爺怎么可能甘心?
都怪大女兒,好好的親事不要,真是欠揍!
眼看王姨娘再次挑起池老爺怒氣,池雙卿冷漠勾唇,語氣冷凝道:“你是個什么東西,這里有你說話的份?”
她挺直背脊,神情鎮(zhèn)定,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壓迫感。
王姨娘面容一怔,眼底閃過驚訝之色,隨后委屈的拉著池老爺哭訴道:“老爺,你看大姑娘,我好歹也是她的庶母,她怎么可以這么說我?”
“嗚嗚,大姑娘現(xiàn)在是越發(fā)厲害了,連長輩都不放在眼里,現(xiàn)在是我,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是老爺呢?!?p> 池老爺明知道王姨娘這話有挑撥之嫌,但心底怒氣還是忍不住一股高過一股。
“娘,你別哭,我和弟弟會好好孝順你和爹爹的?!背仉p沅柔弱地安慰著王姨娘,看向池老爺?shù)难凵駧е黠@的濡沫和乖順。
池老爺眼底閃過滿意,還好,他還有乖巧的二女兒和聰明的二兒子。
“好,好,好,沅姐兒和文哥兒都是爹爹的好孩子。”
無語地望著對面相親相愛的四人,池雙卿心底直泛惡心。不過這樣的事情她也經(jīng)歷多了,本沒像多說。
不想池雙沅突然轉(zhuǎn)頭看向她,滿臉不贊同道:“大姐怎么可以這般和爹爹說話,你這是不對的,不敬長輩,世人不恥,大姐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難道也不在乎母親和大弟的名聲?”
“閉嘴吧你,什么都讓你說完了,你這么能叭叭怎么不去說書。”池雙卿撇了撇嘴。
“大姐,我只是關(guān)心你,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彼嬷乜?,眼眶立即泛紅。
池老爺心疼地不行,氣沖沖的指著池雙卿,“你多大的人了,說話也不長長腦子,你二妹好心提醒你,我看你真是不知好歹!”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嫌棄地說道:“還不快去收拾幾間屋子出來,沒看到我們都累了嗎?沒點兒眼力見,白養(yǎng)你這么大!”
“姑娘?”郭嬤嬤猶豫地看向她。
池雙卿眼神冷漠,只在看到池夫人和弟弟池雙晉的時候閃過一絲暖氣。
“我這宅子小,住不下這么多人,父親自己找地方住吧?!?p> “什么?你再給我說一遍!”
“不管說多少遍,都是一樣,你既然看不上我,我也不想和你虛與委蛇,張大河,請他們出去,他們?nèi)羰遣蛔撸ⅠR報官?!?p> “你敢!”池老爺氣的鼻子都歪了。
“我敢,父親,我敢!”她冷靜回視,眼底的認(rèn)真讓池老爺相信,她是真的敢。
一時間,只剩下池老爺沉重的喘息聲。
這時,劉老太爺突然開口了,“女婿啊,既然外孫女這里住不下,咱們就去客棧吧,正好咱們十幾年沒見了,今晚好好聊聊?!?p> 池老爺詫異地看了劉老太爺一眼,瞇著眼定定打量對方。
劉老太爺對著他,眼神黝黑深邃。
不知想到什么,池老爺突然笑了,答應(yīng)道:“好啊,很久沒見岳父了,今晚咱們喝個痛快?!?p> 劉老太爺捻胡一笑,余光瞥到一旁縮著脖子怯弱不堪的大女兒,眼底閃過失望之色,隨后笑道:“我們?nèi)プ】蜅?,讓我這大女兒留下來陪著外孫女吧,她們也有小一年沒見了?!?p> 池夫人眼神一亮,看向劉老太爺?shù)拈W著感激之情。
池老爺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隨后帶著一行人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