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論修行（上）

　　“我聽聞曾經(jīng)有大神通者以碧藕作骨，蓮葉作身，為徒弟重塑法體，不知觀主可有類似之法？”

　　道人聞言皺起眉頭仔細(xì)思量起來，盞茶功夫之后方道：“這倒是個異想天開的法子，可以試一試。不過你要想好，似這等逆天之法一般只有一次機會，若是不成，只怕魂飛魄散只在頃刻。”

　　李青拜首道：“我本就只是一縷孤魂，若天意不在我，又何必強求？乞觀主慈悲，施神通救我一救，無論成敗，感激不盡！”

　　道人頷首道：“這等造化手段本就難得，往往差的就是這一線靈光，如今有了路子，照貓畫虎，姑且試上一試。你且在道觀待上幾日，容我思量。”

　　李青一揖到地，拜謝道：“謝真人！真人慈悲！李青在此拜首，感激不盡！”

　　道人對著李青點點頭，又轉(zhuǎn)向岳辛：“岳道友，既然人是你帶回來的，便交給你來安排吧。我要閉關(guān)一段時日，觀里的一應(yīng)事物也交由你來打理?！?p>　　岳辛躬身行禮：“遵觀主意旨。”

　　道人又道：“紅袖，你也要靜心修行，莫要調(diào)皮，有事聽岳道友吩咐?！?p>　　紅袖皺皺瓊鼻應(yīng)和：“知道了。”

　　說完看了看在場諸人，問道：“大師兄怎么還不回來？”

　　道人看了看山下，嘆道：“那人逃了，你大師兄在追。”

　　李青聞言錯愕，和岳辛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的驚訝。

　　劍氣化長河，一劍八百里！

　　那人居然能在劍下遁走，實在是出乎意料。

　　不愧是修行千年的老妖怪。

　　不過，既然是逃，想來那位張真人不會有什么危險才是。

　　道人說完對著眾人點點頭，身影緩緩消散。

　　岳辛捧畫道：“道友，還要委屈你幾日了?！?p>　　李青道：“天地一孤魂，能有一寄身之所已經(jīng)是一件幸事，哪里敢說委屈？還要謝過岳真人才是?！?p>　　話音落下，身形化作一縷光，攀上畫去。

　　岳辛這才對著紅袖道：“紅袖，我也要清修幾日，觀中飲食只能勞煩你了。”

　　紅袖拍著胸脯道：“沒問題，飯食有二師兄在，我不過是跑跑腿，包在我身上。”

　　岳辛聞言道：“過幾日王家會送來用度，你跟長生道兄說一聲，讓他去交接吧?！?p>　　“沒問題，我辦事，師姐盡管放心?！?p>　　岳辛嘆了口氣：“你莫要亂跑?！?p>　　紅袖不停點著小腦袋，眼睛咕嚕嚕地轉(zhuǎn)著，嘴里應(yīng)著：“不亂跑！不亂跑！放心就是?！?p>　　岳辛搖搖頭，“你也回去修行吧?！?p>　　“去也！”

　　一聲歡呼，紅袖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

　　岳辛回了居室。

　　屋子很簡陋。

　　一床，一桌，一盞燈。

　　岳辛一拂袖，李青藏身的畫掛在了墻上。

　　李青畫中稽首：“我還以為修行人都是采芝餐霞，服藥食餌，不吃人間五谷呢。沒想到也離不了人間煙火??！”

　　岳辛搖頭道：“只要是人，就離不了衣食。與普通人相比，最多也就是扛餓些。若是有佳肴美食，又何必委屈自己辟谷呢？”

　　“岳真人……”

　　岳辛忽然抬頭看向畫中李青，打斷道：“我名岳辛，你喚我的名，或是稱一聲道友便可，莫要叫什么真人了。”

　　李青愣了下，很快回過神來，問道：“岳道友，我曾聽聞，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

　　所以修行人都追求辟谷之境，得個純粹圓融，內(nèi)景參真。五谷雜糧營氣駁雜，不會影響修行嗎？”

　　岳辛聞聽此言，思索片刻，問道：“你覺得修行到底是什么？”

　　她見李青作難，便自問自答道：“修行，一個是修，一個是行。

　　修什么，修圓滿。

　　人有三魂七魄，說到底不過是精氣神。

　　但這精卻不是交感精，氣也不是呼吸氣，神更非思慮神，而是元精、元氣、元神。

　　元者，始也。

　　人之根本，先天妙用。

　　人食五谷，生營衛(wèi)之氣，和調(diào)于五臟，灑陳于六腑，分乃后天。

　　此二者天壤之別，何談駁雜？”

　　真?zhèn)饕痪湓挘賯魅f卷書。

　　何況岳辛所言深入淺出，簡白明晰。

　　李青聞之，只覺得仿佛打開了一道門，進(jìn)入了一片新天地。

　　“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實在振聾發(fā)聵，敢問道友，如何才能踏入修行之門？”

　　岳辛此時卻搖搖頭，“我也不過修行路上一新丁，尚在山腳之下，能度己，卻不能度人。

　　非是我吝嗇自晦，我也是機緣所致方才踏入此門，哪有什么法門教你呢？”

　　白發(fā)如新，傾蓋如故。

　　雖相處不過數(shù)日，但李青卻知其為人，知其所言為真，不由心中失望，問道：

　　“我曾在一話本中看過，有十六字修行要旨，煉精化氣，練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既然都是修精氣神，想來此言應(yīng)該也有些道理吧？”

　　“精氣神說是三寶，其實不過一物。流行為氣，凝聚為精，妙用為神。精氣何必去煉，自然是神……”

　　說到這里，岳辛忽然一愣，思索半晌，斟酌道：“此十六字雖然似是而非，但又好像直指妙旨。不知是在哪里看到，又是哪位高人所著？”

　　李青聞言麻爪，那個信息爆炸的時空，無論什么都能得個皮毛，但誰又會去尋根究底呢？

　　他攤手道：“這是生前所得，也不過只鱗片爪，其中根底實在不知?！?p>　　岳辛搖頭嘆道：“可惜了?！?p>　　李青也是無奈，但好不容易談?wù)撝链?，能多了解一點也好，當(dāng)下道：“敢問岳道友，修行有幾重幾境？岳道友又修行到了哪一步了？”

　　岳辛聞言，疑惑道：“幾重幾境？”

　　“難道沒有境界劃分嗎？就像煉精化氣，練氣化神，一步一重景，循序漸進(jìn)，而至山巔。”

　　岳辛搖頭道：“確實不曾聽聞過修行有境界之分?！?p>　　想了想她又道：“不過我畢竟不是出自正宗傳承，我能入修行之門實在是機緣。你所謂的境界或許有，只是我不知罷了?！?p>　　言語至此，她忽然愣住了。

　　半晌方才回過神來，嘆道：“我明白了?！?p>　　李青一愣：“明白什么？”

　　“煉精化氣，練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

　　只用十六字道盡修行妙旨。

　　此乃借假修真之法，格局廣大，若是廣傳天下，必為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