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間緣盡，未來帆起

　　鏡湖小區(qū)，13棟1804單元。

　　原本精心打理光澤亮麗的木地板，泛著油污，腳印灰塵明顯。

　　盛夏時節(jié)陽臺盛放的植物盆栽，灰塵仆仆，缺乏澆水灌溉。

　　客廳里一家四口靜靜呆坐著，仿佛雕像。

　　在半小時后將多平臺同步公布“中央魔法學院”新一年入學“法師學徒”名單。

　　而在6月7號的凌晨觀看名單現(xiàn)場直播公布的場景，已經(jīng)成為很多家庭的傳統(tǒng)，甚至用以激勵自家孩子，不少家庭更是全程死死盯著屏幕，期待著出與自己相熟的名字。

　　對于應屆的考生家庭而言，這更是不容錯過，無比神圣的一刻。

　　在“基礎知識”分數(shù)已經(jīng)公布的情況下，單從490+分數(shù)的頂尖考生群體里，壓中狀元的難度降低不少。

　　諸多電視臺陸續(xù)來到這些呼聲最高的考生家庭里，對他們而言“智力考試”只要一個過得去的平均水平的160分，便能夠從此飛上枝頭，鯉躍龍門，整個家族都借此翻身。

　　因此熒屏里，無數(shù)三室一廳的小康家庭都被親朋好友們擁擠得水泄不通，人煙密集。

　　然而，1804單元這個同樣有應屆考生的家庭，卻是愁云慘淡。

　　煙灰缸插滿了只剩屁股的煙蒂，身為男主人的父親依舊大口抽著，煙霧繚繞。

　　母親則是臉色蒼白地盯著屏幕，手巾濕透，既是期待又是恐慌，唯恐這支撐意志的渺茫希望，即將破滅。

　　而姐妹兩則是分坐在沙發(fā)兩張短位上，雙手抱膝，同樣沉重。

　　許久，姐姐站起身來，“我去睡覺了，等下去也是沒有希望的，他拿不到400分的。”

　　瞬間妹妹不忿，“你就是嫉妒哥哥當年通過測試入讀特殊中學，而你沒有！哥哥肯定可以考上的?！?p>　　挖人不挖短，打人不打臉。

　　姐姐頓時臉色一黑，怒從心來，“我嫉妒？嫉妒他把你我弄得輟學在家？嫉妒他讓爸爸的公司三天內(nèi)破產(chǎn)？嫉妒他讓媽媽被事業(yè)單位開除？”

　　“璃兒，夠了！”

　　忽然沉默的父親喝止道，“是爸爸沒本事，救不了他?！?p>　　說著他的臉色更加頹廢灰暗，仿佛又衰老幾歲，不復染發(fā)的心情后，蒼白發(fā)鬢已經(jīng)難以遮掩。

　　這幾天他的手機撥打了無數(shù)遍電話，各種親戚和生意場合的伙伴再到片面之緣的人物都拜托過。

　　四處托人，就為了求一次當面和死者父母，也就是那對法師夫婦見面道歉的機會。

　　只是，換來的只有掛斷、忙音再到拉黑。

　　身為姐姐的林璃微微握拳，重新坐下。

　　“他倒好了，明天就一了百了走了。但全家人呢？這兩天上下層和隔壁鄰居都避我們像避瘟神一樣搬家了。而他在里面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闖了多大的彌天大禍吧？”

　　母親頓時淚眼婆娑，“是媽媽沒用，明明奇兒只是碰到對方猝死而已?！?p>　　“別說了?！绷指割D時警惕道，“你再和別人宣揚這點，只會讓我們?nèi)叶紱]命?！?p>　　頓時妹妹站起身來，堅持道，“哥哥一定會通過考試的?！?p>　　“憑什么？”姐姐林璃冷嘲，“就憑我們現(xiàn)在全家被禁足？”

　　妹妹林朵叉著腰扭過頭，“就憑他是我哥哥?！?p>　　才十五歲的她看著無人搭理，便對著姐姐吐舌頭，“之前那些投資基金壓住哥哥的時候，送媽媽的護膚品和化妝品，你不也跟著用得起勁?！?p>　　姐姐林璃冷笑一聲，也懶得和自己妹妹爭吵，扭頭便盯著電視屏幕。

　　看著屏幕里板上釘釘入選的考生家庭喜慶的氛圍，她便覺得越發(fā)可惡，一個勁地切換著頻道。

　　只是在這個凌晨即將到來的時間點，基本上所有電視臺的鏡頭都鎖定在考生家庭中，無數(shù)的親朋好友匯聚其中，共同期待。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用刀子都攆不走那種。

　　林璃望著那一個個洋溢笑容，期待金榜題名的考生們，和她弟弟的歲數(shù)都相差不大，忽然鼻子發(fā)酸。

　　高二開始一家人就知道林奇應該是錄取不上，當不了“法師學徒”。

　　那些專門壓住投資未來法師的基金，也在評估結果出來后慢慢消退，價值數(shù)十萬禮品倒也沒有拿回去。

　　大家都想著，林奇再不濟也能夠靠著分數(shù)線，和他母親一樣從事為法師們服務的相關行業(yè)，那也是極佳的出路。

　　誰曾想，災難比明天更早到來。

　　十二點的倒計時越發(fā)迫近，林璃開始手心冒汗。

　　她告訴自己，應該痛恨不懂事多管閑事的林奇。

　　可想著想著，她雙眼便漸漸模糊，從不停下腳步的時光，仿佛把歲月推回她和林奇牙牙學語的節(jié)點。

　　牽著手上學，洗澡時吹泡泡，長大分床睡，不同學校的失落，不斷努力卻無法企及的厭惡……

　　這一刻，林璃再次痛恨起自己，為何在當年小六畢業(yè)那年，沒有通過天賦測試。

　　如果她現(xiàn)在是一位“法師學徒”，是不是林奇就會有救呢？

　　“咚?！?p>　　忽然，所有電視節(jié)目同步切換到倒計時——

　　10、9、8……

　　林璃直接閉上眼睛。

　　隨著電視里主持人歡快而羨慕的恭維聲中，屏幕不斷地播放著通過錄取的人選，她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如墜谷底。

　　“??！中了，中了！”

　　妹妹林朵童稚的聲線劃破寧靜。

　　姐姐林璃當場睜開眼睛，已經(jīng)顧不得按住心臟臉色通紅的父母，瞬間在不斷刷新的列表中，鎖定到了刻骨銘心的字眼。

　　【通過人員：林奇，650分（250+400），陽城一中，身份識別碼后四位：999X】

　　下一刻，家中四部手機鈴聲響起、座機也發(fā)出震動聲響。

　　甚至整一棟樓，在此刻都發(fā)出了難以置信的聲浪！

　　無數(shù)知曉這一事件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拿起手機撥打著，或是慶賀或是彌補。

　　不少市政高層見狀，心內(nèi)隱隱感覺變天了，知道定然出了大變故。

　　他們這些浸淫政壇多年的老油條，往往能夠從一兩條不起眼的“任命”、“啟用”的人事消息，看出某個派系崛起、某個派系倒臺的蛛絲馬跡。

　　而房間中歡呼的眾人，并沒有察覺到他們的一舉一動，已然被樓對面的站立于寒風中的兩人得知。

　　“你確定不進去？”法師漠風雙手交叉放于胸前?！拔铱梢缘饶銈円患胰寺?lián)絡完感情，再讓我方的接應人員進駐?！?p>　　“等你進入學院后，再次回來可就猴年馬月?！?p>　　他邊說邊盲擰著手中魔方，越是驗證林奇的解法，就越是心驚。

　　“不了?！?p>　　林奇仰望著頭頂星空，搖了搖頭。

　　他記憶宮殿里的書本千千萬，卻沒有一本是屬于眼前這個溫馨的家庭的。

　　一切只能靠著身軀原先的記憶碎片，不過嘛，妹妹林朵絕對要大力獎賞，至于林璃肯定得從重教育。

　　至于不進去，主要是他也還沒有想好，怎么完美扮演兒子、弟弟、哥哥這個三位一體的角色。

　　要是在漠風面前露餡，搞不好就紅事變白事了。

　　“那我順便告訴你一個，好壞參半的消息?！蹦L點了點頭。

　　“嗯？”

　　“五分鐘前，駱天擎夫婦已經(jīng)遞交離職申請，要求調(diào)回中央魔法學院所在的都城。你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從此你的家庭應該安全了，但對你而言——”

　　林奇回過頭笑了笑，“不，這就是一個好消息?！?p>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這副身軀殘留意志所發(fā)出的由衷喜悅。

　　說著林奇繼續(xù)抬頭仰望這片星空。

　　“可以幫我一個忙么？”

　　“嗯？”

　　“今天的月色，真的很美?！?p>　　“事先說好，能摘月亮的叫法爺，不叫法師?！?p>　　“你想什么?！绷制嬗行╋h然，如同看著傻逼般注視對方。

　　“幫我訂一張都城的機票，今晚?！?p>　　到剛剛為止，心靈宮殿裂紋修復完畢。

　　他也從旁敲側擊推斷出來，這宮殿應該是替自己正面挨了中年法師駱天擎的四環(huán)法術“魅影殺手”的正面一擊，當時的鼻血不過是后遺癥。

　　對方知道自己失手，林奇也知道對方知道，對方也知道林奇知道。

　　兩者如蝶夢莊周般閉環(huán)，就剩漠風站在一旁懵逼。

　　而他的當務之急有三，順利入學學院，挖掘死亡真相，避開對方打擊。

　　但終歸也能化成一件事，找一根足夠粗的大腿抱。

　　私人導師，是每位S級法師學徒的特殊待遇。

　　就是不知道中央魔法學院，有沒有漂亮可愛實力雄厚的導師小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