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如此嗎？”荀攸問倉耀祖道。
倉耀祖嚴肅地道：“世家豪族占有了太多的土地，自耕農在天災人禍之下已經(jīng)活不下去了，正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又道是忍無可忍無須再忍，這樣的情況下，起義自然就會爆發(fā)，亂世也就來了。”
荀攸和郭嘉面面相覷，他們兩家都是家族支脈，其實都不算富裕，朱門酒肉臭說的肯定不是他們?？墒莻}耀祖把治亂循環(huán)這口大鍋死死扣在世家大族身上，他們還是有點接受不能。
荀攸嘆息道：“士族何辜，遭此橫禍?！?p> 倉耀祖眨了眨眼，說道：“那老百姓更無辜啊，什么也沒享受到，遭的罪可比你們多多了。
世家大族的數(shù)量越多，亂世就越久，世家的力量消耗得越徹底，建立的新朝就越強大，這就是所謂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是我嚇唬你們，這次的亂世最少會有五百年?！?p> 荀攸滿懷希望地問道：“小郎莫非能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
倉耀祖搖頭道：“漢室這個大廈不好扶，已經(jīng)千瘡百孔，搖搖欲墜了，與其扶他，不如建個新朝。治亂循環(huán)呢，確實不好打破，最起碼，除了我，短時間沒人能打破。
其實方法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一是做大規(guī)模，多占一點土地，這個治亂循環(huán)來的就晚一些，容錯區(qū)間就大一些。
再一個就是要控制土地兼并，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永業(yè)田，不準買賣。農無稅，保障每個人的基本生存權，并實行階梯稅率，田多則稅重。
最后就是提高生產力，簡單來說，就是開辟更多的耕地，提高單位田地的糧食產量，種出更多的糧食?！?p> 荀攸辯道：“糧食再多也沒意義啊，要是不收農稅的話，這財富也不能為國所用?！?p> 倉耀祖笑道：“怎么會沒有意義，這叫藏富于民，不收農業(yè)稅，但是要收工業(yè)和商業(yè)稅啊，世家大族可以通過工商業(yè)來積累財富，國庫也會因為工商業(yè)的繁榮而更加充盈?！?p> 荀攸問道：“有道是慈不掌兵，義不經(jīng)商，小郎你是要讓世家大族都做不義之人嗎？”
倉耀祖說道：“我讓不讓，世家大族不都在經(jīng)商嘛，一天也沒有停下來啊。土地上才能長出幾個錢來啊，誰家也不傻。
我要做的就是大力發(fā)展工商業(yè)，讓世家大族的目光從土地上挪開來，把關注的焦點放到工商業(yè)上面，然后看得遠一些，再遠一些。義不義的沒關系，誰敢以身試法，自有法律來懲戒他們。”
荀攸笑道：“如此說來，奉孝和小郎可是絕配，他的家傳絕學正是《小杜律》?！?p> 倉耀祖點頭道：“這個自然，我和奉孝神交久矣，日后跟著我，絕對吃香的喝辣的，拜相不一定，但封侯是絕對的。來來來，我?guī)У挠芯?，絕對的好酒，你們沒喝過的酒喔?！?p> “有某沒喝過的酒？”郭嘉對于世家什么的興趣不大，反正他家既沒多少土地，也沒多少產業(yè)，聽到倉耀祖說有好酒，他立即來了精神。
“自然，絕世佳釀?！闭f著，倉耀祖就讓人去給他取酒。
酒是好酒，正宗的十八年陳二鍋頭。
結果，這頓酒還沒喝完，郭嘉就醉了。
荀攸自制力要強很多，酒雖好喝，但一點都沒有多飲。他開口問道：“小郎有把握請到奉孝，是因為這酒呢，還是外面的兵呢？”
倉耀祖笑道：“自然是這酒，外面的兵是幫著奉孝搬家的。”
荀攸感覺這個倉耀祖很有點無恥啊，于是大笑道：“哈哈，有意思，小郎覺得你能打敗本初和孟德，取得天下嗎？”
倉耀祖說道：“袁本初成也名望敗也名望，還算好對付。曹孟德確實才華天縱，但是他曹家子侄大多短壽，非是明主?！?p> 荀攸無語道：“啊，還能這樣擇主的嗎？”
倉耀祖說道：“當然啊，這皇室壽數(shù)不永，那可是大事啊，政局必然多變，朝廷的掌控力度不足，政策延續(xù)性差，下邊的人還要不停地站隊，多累啊。就像咱這170來年，已經(jīng)換了14個皇帝了?！?p> 荀攸點了點頭，這些年幼帝確實多了一些，不但有一兩歲登基的，還有剛滿百日就登基不滿兩歲就薨斃的呢，這皇帝也是做了個寂寞。
曹操的兒子特別多，但是長壽的還真沒幾個，這是歷史證明了的，不過呢，不管長壽短壽，人家老曹兒子都多，倉耀祖這里就一個女兒，兒子還一個都沒有呢，也有臉說老曹。
烏鴉落到豬身上，倉耀祖自然不會說自己也黑，他給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飲而盡，再次開口說道：“幼帝會讓皇權更加衰弱，相權也就是地方士族的權利大張，等到桓靈二帝上臺，自然是要把權和利都收回來的，黨錮的根源就在這里，而不是宦官?！?p> 諸葛亮在《出師表》里寫道：“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于桓、靈也。”
那么，桓靈二帝真的很昏聵嗎？
桓靈二帝的政策延續(xù)性很不錯，一脈相承，他們兩個都致力于加強皇權，他們的對手就是世家大族，這個對手太強大了。
世家大族有土地，有百姓，掌握輿論話語權，掌握地方執(zhí)政權，相互婚姻勾連，關系盤根錯節(jié)。
面對這樣強大的對手，桓靈感到的只有無助和喪氣，打壓一個下去，又起來一堆，直至精疲力竭。
很快，桓靈就認識到自己不過是臺上的傀儡，認識到這天下其實不是他們劉家的，而是世家大族的，他們不可避免地選擇了放縱自己。
反正這天下又不姓劉，最少是百分之九十不姓劉，那還不可勁兒地折騰，反正一點兒也不心疼，還能讓自己活得恣意一點，瀟灑一點。
荀攸感覺倉耀祖對桓靈二帝的分析非常精準，也就是說宦官絕對不是黨錮的關鍵，皇帝也并不昏聵，他們只不過斗爭失敗了，開始放縱自己罷了。
荀攸開口說道：“世家太強了，讓皇帝失去了信心？所以就放棄了？”
倉耀祖點頭道：“不錯，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就算不賣官鬻爵，也是便宜你們這些世家大族，你們也不念皇帝陛下的好，是吧？”
荀攸有點尷尬，還真就是這么回事。
倉耀祖續(xù)道：“大漢病了，病入膏肓，讓大漢生病的就是你們這些世家大族，這病你們自己是治不好的，除非你們能對自己下手，公達，你能嗎？”
荀攸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醫(yī)不自醫(yī)，卜不自占，這世家大族的弊病，他荀攸不過是小小一副身板，可不會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