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楊信劇烈咳嗽著。
他滿手是血,滿身塵土,顯得很狼狽,但沒受什么傷。
剛才,他見機得快,在巖刺冒出的瞬間,嫻熟地(請不要問為什么)抓住最長最粗的那根巖刺,跟隨著其向上騰起,免于了萬劍扎心的痛苦。
絕處逢生,楊信也心有所感:臧霸的“趕山”,是一種敕令,而非完全控制。
打個簡單畢方,臧霸就好比甲方,而泰山是乙方,即便乙方待他如初戀,尊其敕令,令行禁止,但也難以做到如臂使指,隨心所欲。
故而,楊信才能抓住那一線空隙。
否則,臧霸大可隨機應(yīng)變,只需讓那根最長的巖刺“不舉”,楊信一樣要被扎成篩子。
鮑出松了口氣,收回幾分力道,巨斧橫在臧霸肩頭。
“別動,雙手放下!”他沉聲道。
鮑出也看出,臧霸的趕山,需要伴隨著“托舉”動作。
“臧宣高,你跑不掉了?!睏钚抛阅歉珠L又……咳咳,跳下來,他指了指高順,“即使你能逃得過叔達的巨斧,但兩條腿跑得過四條腿嗎?”
雖然諸葛珪在他心中分量更重,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若有機會收攬臧霸,他當然也不會錯過。
實話實說,天命“土螻”的局限性很大,利于占山為王,當個山大王,卻不利于征戰(zhàn)四方,適合守成而非進取。
不過,正因為局限性強,在“主場”環(huán)境下,臧霸的戰(zhàn)力會是相當可怕!
再說了,楊信作為吃過見過的后世人,思維跳脫,想法天馬行空,即便是天命“土螻”,也能讓他擺出十八般姿勢,一百零八樣不帶重樣的花活。
“跑?”巨斧橫在脖頸,臧霸卻笑了,表情極為淡定,“跑我自然是要跑的,但我可沒說用腿跑……”
嗖~~
他話音未落,整個身體猛然下沉,居然瞬間沉入地底,身形消失無蹤。
鮑出一時不察,再想去攔,已經(jīng)晚了。
“我去,土行孫嗎?”楊信大驚,愕然道。
“遁地!”楊黥同樣驚訝,一臉錯愕地道,“遁地,也是土螻的能力之一,可遁入地底,于地下移動,速度不快,但無跡可尋?!?p> 他忍不住搖頭,有些自責道:“臧霸年紀太輕,我本以為,他能覺醒一個天賦就已很難得了,實在想不到,他居然覺醒了兩個天賦!”
數(shù)十丈外,一處山崗上,臧霸的身形緩緩浮起。
“阿翁,你再等幾日,我必會救出你!”他面露厲色,揚聲說道,語氣中滿是堅定。
說罷,臧霸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臧宣高,請留步!”這時,楊信朗聲道。
臧霸聞言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盯了楊信一眼,冷笑道:“你想勸我投降?癡人說夢!”
“不是勸降?!睏钚艙u搖頭,神情誠懇地道,“君為孝烈之士,我深敬之。在下楊信,弘農(nóng)楊氏嫡子,家父任京兆尹,也薄有幾分虛名。我愿書信一封,給兗州刺史陳述因果,為獄掾大人沉冤昭雪?!?p> 他所說的獄掾大人,就是臧戒。
臧戒原來的身份,就是縣獄掾。
“我如何能信你?”臧霸瞇起眼睛。
“你不必信我。”楊信灑然一笑,從容道,“耐心等待,等著你父親歸來的消息即可?!?p> 臧霸沉默,片刻后,語氣軟了幾分:“你是個良善之人,不過,我會以自己的方式救出父親……只希望你這段時間,對家父好些?!?p> 楊信有些失望。
得,喜提一張好人卡。
而且,那句“以自己的方式”,怎么聽,也像是“放學(xué)別走”。
“在下幫你,是敬重你的孝烈,可不管你是否接受。這封信,我肯定是要寫的。”楊信神情鄭重,“還有,放心,有我在一日,必保你父親周全?!?p> “謝了。”
兩個字還在回蕩,臧霸身影下沉,消失無蹤。
楊信搖搖頭。
很快,他側(cè)過臉,看了臧戒一眼:看來,要繼續(xù)走上層路線,對臧霸的父親也得好點……好,馬殺雞套餐安排上。
……
山風吹過,樹海搖曳。
林海中,臧霸漫無目的地穿行,他心煩意亂,他茫然無措,如同迷失了方向。
雖然,他剛才放下狠話,但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臧家門客才十數(shù)人,剛才逃的逃,被抓的被抓,恐怕所剩無幾了。
即便將剩下的人聚集起來,又能干什么?
臧霸一籌莫展,感到深深無力。
“臧宣高,我聽人說,你不是帶人去營救你父親了嗎?在這做什么?”
林中,一道略帶譏誚的聲音響起。
“誰?”臧霸循聲望去,看到一名黑衣青年。
青年似乎受過髡刑,滿頭怪異短發(fā),卻似乎不以為意,正眼神挑釁地盯著他。
臧霸有所警覺,視線移轉(zhuǎn),一名同樣短發(fā)的中年人也是映入眼簾。
“昌岳,昌豨?”他面色轉(zhuǎn)冷,冷冷道,“你們父子倆在這干什么?”
臧霸認識這兩人。
這二人是父子,中年人為昌岳,青年為昌豨。昌岳是泰山一地有名的巨寇,手段狠辣,兇名赫赫,能令小兒止啼的。
“臧宣高,直呼我等姓名,這不合禮法吧?!辈牢⑿Φ馈?p>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臧霸卻冷笑一聲,“你們父子連頭發(fā)都不顧,還會在乎什么禮法?”
昌岳聞言,不由哈哈大笑。
“不錯?!彼c點頭,“我們是山賊,殺人放火,偷盜搶劫的賊!賊就該有賊的樣子,何必在意什么禮法?”
昌岳談笑自若,似乎清楚自己的定位,而且不以為恥。
“別廢話了,”臧霸可不客氣,“說吧,你們倆想干什么?想和我較量,我也奉陪!”
“不,不,不?!辈肋B連擺手,“我們是想幫你?!?p> “幫我?”臧霸只覺荒誕,“幫我什么?”
“自然是救出你父親?!辈缽娜莸?。
“哼!”臧霸輕哼一聲,連連冷笑,“怎么救?我父親已被押送至泰山郡治,人已在縣中牢獄。莫非,你們想攻取郡治?”
最后一句,他本是一句嘲諷,但從對方的表情中,他察覺了一些事情。
“你們真想攻取郡治?”臧霸愕然道,“你們瘋了?”
“這個,你不用管?!辈g按捺不住,插嘴道,“我們只問一句,你想救出你父親嗎?”
臧霸沉默。
……
泰山郡郡治,奉高縣。
在兩日押送后,楊信等人到達了目的地。
在諸葛珪的熱情邀請下,他拜訪了其府邸,也終于見到了心心念念的諸葛子驢,啊呸,諸葛子瑜。
楊信盯著諸葛瑾,暗暗感嘆:都說三歲看老,這話真不假。諸葛瑾的臉,真的是……異長于人。
異于常人而苦惱,他是感同身受的。還好這個時代沒有核電站,否則,他怕上廁所時,會被人誤會在核電廠附近上過班。
“阿瑾,你家這交杌還真是精巧,坐著挺舒服?!睏钚判弊昏簧?,掏出蜜餞,笑瞇瞇地遞給那個唇紅齒白的小童,“要不要吃點?”(交杌,即板凳。)
趁著他還小,得盡早收買。
啊呸,這叫投資。
不過,楊信又覺得古怪,怎么感覺自己很想那拿棒棒糖騙小女孩的怪蜀黍?
“不可,無功不受祿。”不料,諸葛瑾眼巴巴地看了蜜餞一眼,雖然眼饞,卻是很有原則地拒絕。
楊信大為驚訝,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張猛:同樣是世家子弟,這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