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狂風暴雪,門樓內暖宴如春,面對曹化淳的示好,陳河多少有些猶豫。
進去喝一杯說不定可以交好這個既是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又是東廠提督的權勢人物。
將來在京師活動時也能多一個相互照應的幫手。
然而
陳河考慮再三還是放棄了,他并沒有打算在朱由檢手底下當個長久官的意思。
所以也就用不著向別人那樣刻意去討好曹化淳。
他要做的很簡單,那就是在這個千瘡百孔的亂世,發(fā)展自己的勢力。
只有自己的實力強大了,才能挺直腰桿,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
所以,他不但不能坐下喝酒,反而應該以最快的速度將那些災民救回來。
“曹公公,你的心意在下心領了,如今軍務在身,恕難從命?!蔽⑽⒈氯?。
陳河便在曹化淳驚詫的注視中,轉身走出了門口。
“兄弟們,身為大明官軍,咱們怎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百姓凍死。
但凡還能動的,跟我出去救人,不能動的留下看守武器,事后每人獎賞五兩銀子”
話音落地,陳河的身影鉆進了漫天的暴雪中。
這一次他并沒有使用軍令,強行逼迫三大營救人,而是采取自愿的方式。
誰的命都是命,不能為了他自己的打算而讓別人跟著遭罪。
陸文其蹭的一聲站起來,大喝道,“算我老陸一個?!?p> 不管是為了職責,還是五兩銀子,他都有義務跟隨在小侯爺?shù)纳磉叀?p> “也算我一個。”
…
“我們也去!”
片刻的功夫,神機營的將士都沖進了暴雪中。
他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災民帶進城墻內,躲避風雪。
“王將軍,咱們怎么辦?”五步營的校尉,神色復雜的看著王猛。
王猛捋捋胡子,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什么話也沒說。
這事他還是第一次遇見,放著好好的校閱機會不珍惜,偏偏要去救什么災民,純屬吃飽了撐的。
不過,他這么想可不代表別人也這么想。
那些屬下大多是窮苦人出身,眼見出身名門的小侯爺能如此愛民如子,心中早就佩服的不行了,更何況每人還有五兩銀子拿。
再看看自家將軍,挺著大肚站在門樓子里啥也不干,一股不滿的情緒在大軍中蔓延開來。
“快看,三千營也跟過去了?!庇腥顺雎曁嵝训?。
這一嗓子下去,五步營的軍卒頓時騷動出聲。
“將軍,要不咱們也去吧,五兩銀子夠吃半年的飯了?!?p> “是啊,將軍,您身價富裕,小的們可是缺錢吶”
王猛怒氣沖沖的掃了一眼大軍,“誰他娘說的,給老子站出來?!?p> “王將軍,先別管誰說的了,還是抓緊救人吧,萬一捅到朝廷,咱們擔待不起?!鄙砼缘母睂⒔辜钡膭竦馈?p> 他們說話的這會功夫,人家已經(jīng)救回不少災民了。
王猛一噎,狠狠的往地上吐口吐沫,帶著五步營融入暴雪之中。
望著三大營的背影,掌刑千戶趙子理小心翼翼的把斗篷披在曹化淳的身上。
“督主,這陳河如此兒戲,咱們該如何回復老祖宗。”
曹化淳雙眼微瞇,嘴角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雜家宦海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么一位主兒,如實稟報老祖宗吧?!?p> “是,督主?!?p> 就在曹化淳這邊閑聊時,遠處的長安街出現(xiàn)了一支盔甲鮮明的大軍。
呼!
見到長安右門,騎在馬上的沐天波長長的松了口氣。
按照他之前的預計,此時大軍已經(jīng)過了午門,沒想到道路積雪深厚,大軍行走的格外艱難。
他坐在馬上,披著虎皮斗篷,頭戴裘帽,身上都熱的冒汗了。
在他的前邊,數(shù)百名龍武軍,正拿著農(nóng)具給他鏟雪開路。
“國公爺,一路行來,連陳河的影都沒看見,怕不是縮在哪里不敢去了吧?!?p> “是啊,這樣的天即使是咱們龍武軍都走的如此艱難,更不說那些廢物了?!?p> 聽著屬下的調侃聲,沐天波微微一笑。
龍武軍乃是他一手訓練起來的,放眼整個大明,也沒幾個人是它的對手,更不用說一個小小的陳河了。
“對了,那些征調的百姓,可還滿意?”
沐天波突然想起給大軍抗武器的百姓。
屬下聞言撓了撓厚皮氈帽,互相使了一個眼色。
其中一個將領笑呵呵回道,“國公爺放心,這三千百姓都是自愿給咱們抗武器的,事后末將保證每人補償一個銅板。”
沐天波微微蹙眉,搖搖頭,“百姓如此厚愛,本國公愧疚的很吶,這樣吧,你讓他們扛著武器去前面鏟雪,事后每人再加五文錢,也算本國公一片心意。”
“國公爺仁慈!”眾將齊聲大喝,然后其中一個副將向后方走去。
沒多久便傳來了鞭子的抽打聲,以及百姓的慘叫聲。
就在沐天波加速前行時,前面忽然出現(xiàn)三大營的人。
沐天波一驚,急忙揮起馬鞭指向那名神機營的將士。
“你們是怎么來的?”言語之中有著震驚之色。
那人擦擦臉上的雪花,背起一個災民就往回走,連瞅都沒瞅。
你!
副將大怒,正欲拔刀砍了那廝被沐天波攔下來。
他望了一眼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影,沉聲道,“王境你去探一探情況?!?p> 名叫王境的副將將刀放回刀鞘,領著人去了前面
沒多久便氣喘噓噓的跑回來,“回稟國公爺,長安街上出現(xiàn)大批受凍的災民,陳河正率領三大營救援?!?p> 什么!
沐天波忍不住驚呼出聲,一雙虎目充滿了不可思議。
先到也就算了,怎么還救上災民了,難道不應該先去皇極門外參加受閱么。
王境苦笑一聲,“國公爺,末將已經(jīng)打聽了,情況確實如此?!?p> 沐天波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驚,剛要命令大軍救災民,就被一個白發(fā)老者勸住了。
老者從轎子里走出來,捋捋胡須說道,“國公爺可是要去救那些災民?”
沐天波遲疑著點點頭,他心里確實這么想的。
老者輕嘆一聲,眼神中有些失望。
“那陳河不過一介小兒,怎么胡鬧都不為過,但您不一樣。
如今雪災爆發(fā),陛下卻依然執(zhí)著于操演可見他是想在各路使節(jié)面前,大展帝王之威。
您身為國公,這個時候不去維護陛下的威嚴,反而去救幾個無關緊要的老百姓,試問,您讓陛下如何看你!”
一言驚醒夢中人,沐天波冷汗都下來了。
是啊,他是云南的黔國公,這個時候不去維護陛下的尊嚴,反而去救百姓,這不是舍本逐末么。
“請黔國公三思!”一眾屬僚適當?shù)氖┘恿藟毫Α?p> 沐天波輕嘆一聲,眼中逐漸恢復冷靜之色。
他猛地拔出佩劍,指向承天門,“目標皇極門,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