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狂歡
考試終于結(jié)束了。
落榜的人都黯然著。入學(xué)的人都?xì)g慶著,一片歡聲笑語。
無論什么修為高低,無論身份貴賤,從今天起,所有人都是同學(xué)。
李端詳走到了周輕呂面前,伸出素手:“重新認(rèn)識一下,李端祥?!?p> 周輕呂強(qiáng)笑一聲:“周輕呂。”
“你很不錯?!?p> “謝謝。”
說完,周輕呂一個人走到了食堂的角落之中坐著,看著窗外發(fā)呆。
李端詳皺眉端詳著這個男人,不由得秀眉微蹩,她覺得自己不以身份,單輪大虛的修為來說,算是對他禮賢下士了。可是這人卻沒有任何巴結(jié)的意思,莫說巴結(jié)了,連一點寒暄都沒有。
那個笑挺假的。
那聲謝謝也挺假的。
李端詳不覺得一個以一千二百精神力為第一入學(xué),一路無敵走過來的宗師中期會有心事,只是覺得他不識抬舉了。
“哼,牛氣什么?!?p> 李端祥冷哼一聲。這時,史滔天走了過來,端著一杯白酒遙遙敬了李端詳一杯,故作深沉的道:
“別介意,我替我兄弟賠個不是,他便是這樣一清高的漢子……”
“滾尼瑪?shù)??!?p> 李端詳罵咧一聲隔空一掌拍了出去。
“唉我湊?!?p> 史滔天驚呼一聲,整個人倒飛了出去、‘轟隆’一聲印在了墻上。整個人都嵌進(jìn)去了,但是一只手還端著酒杯,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一眾同學(xué)看了一眼,沒有再多看了,繼續(xù)吃吃喝喝。
期間也有人去給周輕呂打招呼,誰也不知道這個方方面面全部評選第一的,史上唯一一個以宗師中期身份入學(xué),先天境界就被選上的同學(xué),未來會有怎樣的成就。
也不是說巴結(jié)。只是以后大家相處的時間很多,同窗可能幾十年,也有可能一百年……
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愿意生分呢?
而無一例外,周輕呂全部都是強(qiáng)顏歡笑著應(yīng)付過去,依然看著窗外發(fā)呆。
這時,秦風(fēng)走了過來:“你實在是太讓人出乎意料了。我以為你很強(qiáng),但是我沒想到你這么強(qiáng)。應(yīng)變能力你第一,辯論你第一。守擂你第一。結(jié)果精神力你還特么的第一,甚至將李端詳都按在了下邊摩擦。我服你啊?!?p> 周輕呂笑了笑,舉杯一飲而盡,沒有說話。
秦風(fēng)皺眉:“你怎么了?是不是因為沒發(fā)揮好,沒有領(lǐng)先第二名太多,所以有些灰心喪氣?”
在座的哪一個不是強(qiáng)者?這話瞞得過誰的耳朵?
一瞬間,所有人都轉(zhuǎn)過頭來,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秦風(fēng)。這死玩意兒,喝多了吧?不會說話你就少說點。
這還灰心喪氣?
你還要怎么樣嘛?
李端詳更是銀牙緊咬,她一切都設(shè)計好的,本來她第一。結(jié)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了。這半路殺出的人,不是洞虛,也不是入虛,更不是宗師巔峰。
而是史無前例的宗師中期。幾天前還初期,一個月前還先天呢!
沒有什么會比這更郁悶了。而且自己好心好意上來搭訕,結(jié)果這廝鳥都不鳥自己啊。本來就不高興,結(jié)果這又冒出個沒頭腦。
不會說話。端著杯酒到處晃悠著,說什么因為沒有領(lǐng)先自己太多而灰心喪氣……
這是個人說的話?
李端詳咬牙,忍著。
秦風(fēng)嘆口氣:
“沒事兒,誰還沒有個失手的時候呢?哥哥年長你幾月也是過來人了。該說不說的,開心點嘛,你第一啊。第一和第二那差距可就大了,待遇差距也大了。總之這五年內(nèi),世人只知道你周輕呂,誰知道她……”
‘轟隆隆——’一聲,秦風(fēng)也倒飛了出去。
印在墻里,就在史滔天的旁邊。左手還端著一杯酒,一滴都沒灑出來。
片刻后,墻外的兩只手互相移動,碰了個杯……
李端詳怒而起身:
“有什么了不起的。精神力強(qiáng)大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修煉速度快,你追不上我的,哼!”
說著,李端詳離席。
周輕呂看都沒有看一眼,或者說,對于外界發(fā)生的事情都不知道。此時的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眼神有些縹緲的看著窗外的天空。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p> 為什么能夠有人在瞬間出現(xiàn),抹除了所有人的記憶,又給了所有人一段新的記憶?
周輕呂害怕啊。
他忽然在想,那些失去記憶的人,他們知道自己失去了記憶嘛?
我呢?
我有沒有失去過一段記憶?
或者說,我有沒有得到過一段新的記憶呢?
一切總是如夢似幻……
周輕呂有些痛苦的嘆了口氣,實力啊,只有實力啊。
他以前覺得自己是自由的在這個世界,但是現(xiàn)在忽然感覺不是自由的。如果這個世界有很多強(qiáng)者,可以隨時抹去別人一段記憶,可以隨時給人添加一段記憶的話,那么我怎么保證,我是我?
我真的有過三世為人嘛?
我真的出生于臥龍郡嘛?
我真的有個老師叫做秦可慧嘛?
我真的曾是一代宗師嘛?
周輕呂忽然不確定了。他覺得恐懼,越看這些把酒言歡,盡歡顏的同學(xué)們,他越覺得害怕。
你看這些人……他們啥也不知道啊。
這時,周輕呂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神仙手段時,我也曾憂慮過,我也曾焦慮過,也曾抑郁過。但是后來我明白了,你管那么多作什么呢?有用嗎?哪怕你再怎么想,別人覺得需要的時候,都會抹除你一些記憶,而你無可奈何。你能做的,就是不用去管他什么忘記了什么,而是……變強(qiáng)。變得足夠強(qiáng)大,變得你也可以去抹除別人記憶,甚至抹除一段歷史的時候,這個時候就沒有人能夠?qū)δ愕淖R海動手腳了?!?p> 周輕呂抬頭眺望,幾里之外,一座小閣樓的窗臺前。向詩詩端著酒壺依偎在那里,隔著幾里地的時空和他對視。
周輕呂無法傳音,只是用很小的聲音喃喃:“我現(xiàn)在分不清我是誰。校長他甚至給這些人植入了一段新的記憶。我有點害怕,擔(dān)憂,我到底是不是我自己?我的過往的所有記憶,是不是也是被人植入的?”
“哈哈哈?!?p> “傻小子,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人植入一段新的記憶的?!?p> 周輕呂皺眉,這女人睜著眼睛說瞎話。但他不敢說這種未經(jīng)過美化的段落……
“老師,你這不是騙我嘛?!?p> 向詩詩看著他:“從虛鏡開始,人類會逐步的掌握天地之力,以天地之力強(qiáng)大自身。合體鏡之時,便是引入天地之力入體煉化,這就是合體。合體了,就更熟稔了,所以合體鏡比虛鏡強(qiáng),因為他們動用天地之力更精確,更多?!?p> “破碎鏡,便是融合了天地之力為己身。這破碎二字,不是破碎天地,也不是破碎時空。而是破碎自身。每個人的身體都有一把鎖,這把鎖你未來就會看見了。而破碎鏡,便是引天地之力入體,破碎這把鎖,突破身體的桎梏,進(jìn)入天人之境。這個時候,人其實融入了天地。”
周輕呂癡癡的聽著,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些說法。
向詩詩繼續(xù)說:“天地之力是什么?天地之力,是這片天地的規(guī)則,是法則,是大自然之力。是這世界不可言狀之力。而天人合一之后,你便融入了這天地法則,這大自然。然后,便進(jìn)入了不可言之境?!?p> “對了老師……”
周輕呂發(fā)問:“都說上三流。可我只知道上三流里有合體鏡,上去是破碎鏡,第三個境界到底叫什么?”
“不可言?!?p> 周輕呂點頭:“嗯,似乎很多人都對這個境界頗為忌諱。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入了尚學(xué),已經(jīng)是您的學(xué)生了,以后說不準(zhǔn)也有可能接觸到這個境界的?,F(xiàn)在告訴我,以后我也不會丟人?!?p> “不可言?!?p> “老師,是這里不方便說嘛?”
向詩詩:“……”
“老師,那我去你房間?”
向詩詩:“我有時候覺得你挺聰明的?!?p> “學(xué)生哪里錯了嗎?”
向詩詩抓狂了:“就叫不可言之境。不可言之境界,不可言之力,不可言之人,不可言之天地?!?p> 周輕呂瞠目結(jié)舌。
片刻后,恍然反應(yīng)了過來。
哎我擦。
它就叫‘不可言’???我當(dāng)時看到,我還以為是大家都有所忌諱,不想提起那個境界。結(jié)果誰想到,你就叫個不可言。
咋不叫個‘不能說’呢?這更唬人,這些人都咋想的啊,會不會起名字。
向詩詩繼續(xù)道:“不可言之境是什么。你知道嗎?”
“我肯定不知道啊?!?p> “他融入了天地,掌控了天地。而天地是什么?輕呂,你就活在天地之間?。 ?p> 周輕呂眼睛瞇了瞇,沒說話。
向詩詩又道:“不可言之境,可以改變山河地貌,可以改變天地。可以更改氣候風(fēng)云??梢浴ǔ欢螝v史長河中的印記。這,便是不可言。但不可言之境,卻不能改變歷史,因為歷史早已經(jīng)發(fā)生過。不可言之境也不可改變一個人的出生和死亡,因為他出生過,也會死亡過?!?p> “所以,老師,不可言之境不能殺人?”
向詩詩:“你究竟有沒有認(rèn)真聽我在說什么啊!”
周輕呂急了:“我真的很認(rèn)真啊!”
向詩詩深吸一口氣,又說:“我的意思是說,他雖然可以抹除歷史,但是不能改變發(fā)生過的事情。比如,你現(xiàn)在活著,但是不可言之境,就不能改變‘你曾活著’、‘你曾出生’、‘你曾成長’這段歷史。也就是說,他不能讓你從沒出生過……反推過來,便是不可言之境從來不可以改變歷史。懂嗎?”
周輕呂恍然:“噢,我懂了?!?p> 向詩詩又道:“那么再反推過來。他既然不能改變歷史,那他怎么可以給人植入一段新的記憶呢?”
“可他們就是記不得我精神力曾九千二。”
向詩詩有些憐惜的看著周輕呂,可憐的孩子,你四萬六啊……算了算了。
向詩詩耐心的說:“你雖然九千二,但你想,從那石碑的數(shù)字零,到九千二,這區(qū)間。是不是曾發(fā)生過‘一千二’這件事?”
周輕呂若有所思,猛然醒悟過來:“我懂了,他裁剪了?”
“裁剪?嗯,你這個詞用得很準(zhǔn)確。如果用尺子去丈量了那段時間的歷史,那么校長便是從你一千二的時候戛然而止,將后邊的所有發(fā)生的事情,全部裁剪掉了。所以,人們只記得你一千二。后邊的不記得了?!?p> “而不是說,給他們植入了什么。你懂嗎?”
周輕呂深吸一口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他真能給人植入記憶呢?!?p> 也就是說。大家原本在數(shù)數(shù),從一數(shù)到一百。但是校長他不想讓你記得你曾今數(shù)到一百了。所以,從歷史之中,一剪子咔擦一下,剪到了你數(shù)到二十的這個時間段。后邊的八十個數(shù)字,給你抹除掉了。
所以你回過神來,你會發(fā)現(xiàn)你只數(shù)到了二十,然后你又開始繼續(xù)數(shù)數(shù),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其實特么的就視屏剪輯唄?剪輯的是什么?總不能是憑空剪輯,它首先得真的拍出來了才行,首先它得真的發(fā)生過才行……
懂了這一點之后,周輕呂一身輕松,我又覺得我行了……
我之前不是假的。
雖然有可能會忘記了什么,但肯定不會活在別人的記憶中。
不抑郁了。
舒坦了。
向詩詩笑了笑:“小樣兒……”
周輕呂端著酒杯回到飯桌上:
“你們喝酒咋不叫我呢?”
“來來來,一人三杯,我先干,給面子就和我碰杯啊?!?p> “愣著干啥啊?”
滿桌子四十幾個同學(xué)用一種看屎一樣的眼神看著周輕呂,沒見過這么不要碧蓮的人。合著你剛才在那兒裝高冷呢?
大家都喝的不行了。喝到吐了,喝的腦殼都嗡嗡響了。
結(jié)果你屁顛兒的跑過來摟人的后半場?
你咋這么不要臉啊。
一個名為趙松的宗師巔峰,紅著一張臉,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我……我不行了,我今天真喝太多了,我坐這兒和他們都喝了四五個時辰了。我真的不行了輕呂哥?!?p> 周輕呂臉一沉,端著酒杯:“都是同學(xué),咱們都考上了,不該慶祝一下嗎?這么高興的大喜日子,都不跟我喝幾杯?”
眾人:“……”你有點臉好不好?
咱們剛才到處邀你,你就坐那兒發(fā)呆,還以為你因為沒有踐踏李端詳而不開心呢。結(jié)果大家都要收場了,你跑過來又要喝,你還是個人不!
“面子要給,我喝一杯行吧?”
周輕呂嘆口氣:“唉,青州無男兒。”
頓時,在座一大半的人滕的一下站了起來:
“喝!”
“你說喝多少!”
“把你狂的,就你臥龍是男兒?”
“我今天陪到底!”
“你就說喝幾個,誰慫誰是兒子?!?p> “……”
周輕呂笑了笑,拿過來一壇新的:“那從趙同學(xué)這里開始,一人先碰十個吧?!?p> 趙松吞了口唾沫,沙啞著嗓子說:“喝……”
一個時辰之后,在座的所有人全部趴下了。周輕呂又端起一壇,嘆口氣:“青州無男兒?!?p> 眾人:“……”
實在爬不起來了。
有人都在抹眼淚呢,這酒品也太差了,以后不跟他喝了……
周輕呂一個人坐那兒又喝了兩壇,他想把自己灌醉。
“今天,是玄妙的一天吶……”
周輕呂自語一聲,一飲而盡:“狂歡吧,明天,新的人生盡在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