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身后事
前去整合武庫所藏兵刃的具體數(shù)量,也是嬴政的意思。
他的這個舉動,讓整座秦國上下,都彌漫著一種硝煙的味道。
這不僅是大司馬剛剛上任的必然程序,也是宣告著秦國的一些目的。
有人猜測,可以想象,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國家必然會努力發(fā)展軍備。
檢查完櫟陽郡內的武庫后,嬴淵感到萬分驚嘆,在看著武庫大門緩緩閉合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的喃喃道:“這些數(shù)之不盡的兵刃甲胄,待在這里,都要快發(fā)霉了?!?p> 李通剛才被嬴淵嚇了一頓,根本不敢和他嬉皮笑臉的說話了,只見他卑恭卑敬的站在嬴淵身后,作揖道:“將軍,這些兵刃,早晚會有用武之地的?!?p> 聞聲,冠軍侯搖頭苦笑道:“早晚是多久?兩年?五年?呂不韋一日不死,大秦一日不得東出。”
“這是為何?”
李通不懂政治。
他根本就不明白,大秦東出,究竟與呂不韋有甚關系。
這不該是軍界幾位大佬所操心的事情嗎?
在他心里,單純認為,呂不韋不通兵事,無法指揮秦國的軍隊,故而,大秦東出之事,他亦無權直接插手管理。
然而,接下來聽到嬴淵的回答后,他陷入了沉思,
“他認為,秦國目前的實力,還無法一統(tǒng)天下,想要在等一等,也是為了更好的握緊手中權利。
他所編纂的《呂氏春秋》中,有著他的治國綱領,閑來無事的時候,你就去看一看,會大有卑益。
如若換在秦昭襄王時期,或許他所寫的那些治國要領,會得到重用。
但是...王上他生來強勢,立志成為山巔的存在,是不允許呂不韋這種人的學說左右他的思想,王上...是要做古往今來第一位乾綱獨斷的一代王者。
這就命中注定,呂不韋的學說,得不到更好地利用。這怎能讓他如愿?
這些年來,他一直不斷推遲大王親政以及我大秦東出之志,就是想在有生之年,讓自己的治國思想,得以發(fā)揚光大,流傳后世。”
聽到這里,李通算是明白了。
呂不韋與大王之間最大的矛盾,其實就是政見的不統(tǒng)一。
“這么說來,相邦也是一心為了秦國更好?”他再次問道。
嬴淵點了點頭,“他若不有功于大秦,即使執(zhí)掌羅網(wǎng)這樣的大殺器,也早就被老秦人殺死多次了?!?p> 這并不是一句虛言。
身正則無敵。
呂不韋一生行事,無愧于家國百姓,甚至老秦人在他的治理之下,生活愈發(fā)繁榮興盛。
倘若他做了虧心事,或者是一名奸臣賊子,萬萬不可能活到現(xiàn)在。
而他真正難對付的地方,就在于,他行事太正,簡直沒有弱點,令人無從下手。
雖說他不斷收攏大權,看似是為了自己。
其實,都不過是為了想讓自己的治國思想,可以實施而已。
他心里很清楚,秦國的大王,有著鯨吞萬里山河的志向,也有霸王氣概,在未來絕對是一代雄主,只不過,還缺少磨煉。
若是在打磨一番,在未來,未必不會成為周武王那樣的存在,甚至,超越三皇五帝,也尤為不可。
櫟陽城外的古道中,有一處涼亭。
乃為官家建造。
其目的,是為了給來往行人休息之用。
畢竟,天有不測風云,時有刮風下雨,行人若在路中,必遭雨打,而這處涼亭的建設,恰好能讓行人們避雨所用。
在秦國境內,這樣的涼亭有很多。
都是呂不韋命令各地官員所建造的。
他沒有任何其它目的,只是想讓老百姓的生活更好一點兒,能讓他們感受到更多的溫馨罷了。
而此刻,呂不韋與鄭貨,便在涼亭之內。
前者向后者作揖說道:“相邦,難道,就在這里等著他嗎?”
聞聲,呂不韋頷首道:“一旦進城,城里的那些官員,便少不了來叨擾,老夫年紀大了,喜歡安靜。算算時間,冠軍侯此刻應該也快出城了,這條官道,乃是返回咸陽的必經之路,耐心等等,他會出現(xiàn)的?!?p> 他突然來此,居然是為了等待嬴淵!
不得不說,這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
一路而來時,鄭貨心中便感到疑惑,思慮再三,他才開口詢問道:“敢問相邦,為何不在咸陽等他?您想見他一面,還要親自來此,舟車勞頓,您的身體....”
說到這里,他欲言又止。
呂不韋從懷中拿出一張面餅,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邊吃邊道:“在咸陽城,老夫是大秦的相邦。但是在這里,老夫只是一個山野村夫,閑云野鶴罷了?!?p> 鄭貨舌撟不下,暗自皺了皺眉頭,心想:“莫非相邦是有辭世之意?”
他在相府多年,得罪的權貴很多,倘若呂不韋真有卸任一國相邦的念頭,那么,他就必須早做出路。
心懷忐忑的站在他的身旁,不在開口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靜靜矗立著。
涼亭外是一片曠地,那里正有著十余名侍衛(wèi),保護著呂不韋。
他專心致志的吃著那張已經略微堅硬的大餅,心中并無絲毫嫌棄,遠遠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位農夫在農忙休息時,為了節(jié)省時間,隨意湊合兩口用來填饑的模樣。
很難想象,身居高位,從不缺錢的大秦相邦,居然也有如此親民的一幕。
更為難得的是,跟隨呂不韋身邊多年的鄭貨,見到眼前的情景,一點兒不覺得奇怪,反倒是習以為常。
可見,他并不是第一次吃這種粗糧了。
等將那張大餅完全咽腹后,他看向鄭貨,笑道:“你可知,老夫忙碌了大半輩子,所求為何嗎?”
鄭貨雙眉緊蹙,略做思考,試探性回答道:“是為了能夠流芳百世?”
呂不韋呵呵大笑,似是想到什么事情,猶豫再三,終是決定開口說道:“你啊,比你兄長鄭義要差遠了。這些年來,你們兄弟二人追隨老夫,可謂勞苦功高,但是,你兄長平日為人低調,而你卻自持身在相府之中,行事可謂囂張跋扈至極,進而得罪不少權貴。
這些事情,我本不愿與你多說,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老夫有預感,近期將有大事發(fā)生,你...就不要在跟著老夫了,否則,老夫擔心,將來失權后,會無法照料你,屆時,你必有災禍引身?!?p> 鄭貨面如土色,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呼吸也變得急促,顯然是被他的話嚇到了。
看著他的臉色,呂不韋唉聲嘆氣的搖了搖頭,“你有一些小聰明,但是不堪大用,這些年來,將你留在身邊,是因為老夫初來咸陽的時候,你保護過先王。
老夫給你一筆銀子,去齊國吧,隱姓埋名,永遠都不要再回咸陽了。按照老夫所言去做,沒準,你還能安享晚年,不然的話...”
說到這里,他緩緩閉上雙眼。
鄭貨臉色頓時煞白,雙膝跪地,來到呂不韋身前,不??念^道:“相邦...我不想死!不想死??!”
方才即使害怕,但心中稍微還是有些鎮(zhèn)靜的。
但是現(xiàn)在...膽顫心驚的情緒,已經徹底將他最后一絲鎮(zhèn)靜給消滅了。
“老夫這就是在給你謀生路!”
呂不韋睜開雙眼,怒目圓睜,恨鐵不成鋼,“老夫會給你一些金銀珠寶,將其帶到齊國,娶個婆姨,好好活著,給自己留個子嗣,省著點使錢,完全夠你們三代人所用的了?!?p> “我...我兄長他....”
鄭貨把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來,渾身緊張得就像拉滿了弓的弦一樣。
呂不韋反倒是心平氣和下來,“事后我會跟鄭義說,是你不小心,跌落懸崖,尸骨無存。他會明白本相的良苦用心,走吧,前方不遠,會有馬車與一車的財寶,你這張臉,不能再用了,找個沒人的地方,毀了容吧。日后有了錢,不難成家?!?p> 他這樣的做法,似乎是在處理一些事情。
也是在保護一些人。
他知道自己老了。
也知道...手中權柄,遲早會有旁落的一天。
是時候,該做出一些安排了。
此時,涼亭中的呂不韋,與跪倒在地的鄭貨,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奈與落魄。
維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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