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未亮,許淵走出城隍廟。
立于橋頭,他眼眶一熱。
以往的他,即便具有肉眼辨別妖物的本領(lǐng),但卻需近距離親眼所見。
而如今,或是因進(jìn)入了煉氣期的緣故,他的視野更加開闊。雖然不夠真切,但卻隱約能看見水中有一團(tuán)不太一樣的陰影。
此物似人非人,更像是猢猻。
只不過對方藏匿得太深,他只能看個大概。
想必,這就是那只水鬼了。
“先去買點(diǎn)東西吧,城隍爺?shù)柠u牛肉都快要吃完了?!痹S淵從石橋走過,擦了擦嘴角的油漬,進(jìn)入麓鎮(zhèn)。
他采購了一些祭祀供品,以及他自己最愛吃的鹵牛肉,正要打道回府,卻聽聞茶館中有人大呼小叫。
“你們可知?許府的周管家……死了!”
“什么?誰?周管家,周明?”
“是啊,前幾日突然臥病在床,沒成想今日這說走就走了?!?p> “嘖嘖嘖,這……聽說許府有病瘟,前幾日死了一個挑夫,如今周明也死了,這……”
許淵皺起眉頭。
周明死了。
也并非說不過去。
畢竟普通人被狐妖上身之后,元?dú)獯_實(shí)會大傷,這時再一不注意偶感風(fēng)寒的話,寒邪倒也有可能令人喪命。
但……那位挑夫又是什么情況?
而且,聽起來,那位挑夫還是死在周明之前的。若是狐妖所為,除了周明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有人遇害才對。
這就很怪異了。
許淵甩了甩頭,沒有刻意去許府一探究竟。
許府之事,對他而言,已經(jīng)算是了結(jié)。
完成了城隍爺?shù)膰谕兄?,他便會離開此地。
再不生因果。
他從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更何況……長生大道、仙俠風(fēng)采就在眼前,他又哪里顧得上紅塵世俗中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未知,才是好奇的起源。
許府是已知的,而修行才是未知的。
對于這些,許淵拎得很清。
……
石橋河邊,一位十七八歲的妙齡女子手捧陶罐,正沿河匆匆而行。
她是麓鎮(zhèn)的醪糟西施,此行是去給城邊的王家送醪糟。
兩家沾親帶故,王家近些日子生活好過了些,曾宴請過醪糟西施一家。醪糟西施這邊禮尚往來,專門送去了新釀的醪糟酒。
但醪糟西施沒有察覺,今日的河畔,有些不平靜。
明明四周無風(fēng),但河面之上卻不斷有波紋流轉(zhuǎn),仿若微浪。
無風(fēng)也起浪,此乃反常之異象也。
電光火石之間,一只手突然自河邊伸出,抓住了醪糟西施的腳踝。
噗通!
醪糟西施應(yīng)聲落入水中。
所幸她幼年跟著家人學(xué)會了鳧水,舍棄了醪糟酒在河面上撲騰幾下,算是控制住了身形。
她落水之處距離河畔也不遠(yuǎn),估摸著兩三下便能劃至岸邊。
正如此想著,醪糟西施陡然覺得腳踝處一涼,整個身子瞬間失去平衡,開始下墜。
有人!
抓住了自己的腳!
無法動彈!
自己要溺水了!
醪糟西施被嗆得厲害,腦子隱約有些發(fā)懵,眼看著就昏了過去。
“妖孽,爾敢!”
半空中突然青光一閃。
一串手鏈憑空出現(xiàn),飛速旋轉(zhuǎn),吸力極大,河水被吸起不少。
以醪糟西施為中心,河面出現(xiàn)了一個漩渦水柱。
卻是往上的,托著醪糟西施浮出水面,而后移動至岸邊,將醪糟西施扔上了岸。
許淵沖上前去查探,看醪糟西施還有呼吸脈搏,也就沒有急于施救,而是轉(zhuǎn)頭看著河面之上。
那里,一頭水猴子踩在水上,陰狠地看著許淵。
“小伙子,你切莫多管閑事,否則我連你一起溺死!”水猴子四肢踩水,如同山里的野猴子一般,但面部卻是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孔,怪異至極。
“你在此處屢屢拉人下水,犯下多起命案。害人性命不說,也阻斷了百姓祭拜城隍廟。近日,我受城隍爺所托,特來收服你!”許淵開口,“你若是束手就擒,我可超度你往生,讓你脫離每日灼心之痛。你若不從,就別怪我將你打殺,讓你魂飛魄散!”
書看得多了,套話怎么都學(xué)到了一些。
許淵這番話說出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什么得道高人。
哪知這頭水鬼也不是易與之輩,它在此地已久,對周遭的一切多有了解。
他獰笑道:“超度我?就憑你?哈哈哈,你莫不是以為我不知你的根腳?你不過一介凡人,前幾日你在城隍廟借助惡犬、黃鶯,制服了一頭狐妖?!?p> “或是你從狐妖那里得了門路,踏進(jìn)修行門檻,有了法力。但你修行時日加起來尚不足月余,即便有法器在手,也不是我的對手?!?p> “我可不是那頭狐妖,愚蠢自大地闖進(jìn)了城隍廟!”
水鬼說完,瞪了天空中的金睛黃鶯一眼。
顯然,它認(rèn)定黃鶯是許淵叫來的幫手,并且自以為看透了許淵所想,以為許淵準(zhǔn)備如法炮制,用對付狐妖之法對付它。
然……妖精鬼怪,命門不盡相同。
對付得了狐妖的,未必對付得了他這頭水鬼。
即便那頭狐妖道行更甚。
這就是老天爺?shù)墓街凇?p> 所以水鬼有恃無恐,視黃鶯如無物。
許淵唇角微勾,這水鬼知道的不少。
但恐怕他怎么也料不到,在城隍爺?shù)闹更c(diǎn)之下,短短一月時日,自己便擁有了數(shù)載道行。制服一頭水鬼,還當(dāng)真不在話下。
“看我青狐手鏈,收!”許淵話不多說,手中法訣一捏,青狐手鏈旋轉(zhuǎn)速度驟然加快。
吸力變大。
水鬼雖然可以操控水流,但卻被青狐手鏈制造的力道更猛的水龍卷困在其中,無法突圍。
而后,青狐手鏈中,隱約有靡靡之音。
群狐狂嘯,亂人神志。
“你……怎的有如此深厚的真元,這……不可能……”水鬼一陣迷糊,身子若隱若現(xiàn),障眼妖法即將被破除。
河面驟然有波濤涌起,水鬼仿佛在做最后的掙扎。
許淵有過先前的經(jīng)歷,大致知曉,妖物一旦被破除障眼妖法露出真身,短時間內(nèi)就會法力大損、戰(zhàn)力急劇下降。
簡而言之,就是被嚇懵了。
所以他抓住機(jī)會,大喝一聲:“妖孽,還不顯形!”
這聲音如同有恐嚇之作用,嚇得水鬼心驚膽寒,瞬間原形畢露。
至此,它再無掙扎反抗之力。
許淵口中誦念城隍爺傳授的超度經(jīng)文,只見一枚又一枚金色古代符文從他口中鉆出,飄至水鬼身邊,以其為中心,作各種弧線和各種速度的圓周運(yùn)動,讓人眼花繚亂,頭暈?zāi)垦!?p> 幾息之后,水面上波浪停歇,再無半點(diǎn)漣漪。
水鬼立于河面上,身上戾氣已然全無,甚至隱有金光閃爍。
它,已然被超度。
即將獲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