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凝神,望著云瑤,良久無話,云瑤字字都在點子上,她反駁不得,心里雖疑惑許知州被她拿捏住的事情,可此刻若想多保全云瑤,那對這些事不聞不問,讓她放心才是上策。
無論她母親如何,她始終都流淌著云家的血脈,況且若許知州真如她口中不堪,那許云兩家結(jié)親之事也要另做他講。
她既要孤身奮戰(zhàn),那便去吧,初生牛犢不怕虎,她也是要進宮的人,多歷練終歸是好的,宣武縣芝麻大點兒的地兒,出了事,自己還能托得住。
祖母再無他話,只是將信件接了過來,放在桌案上,用蠟燭壓住。云瑤等了半晌,見祖母未有訓(xùn)誡,也磕了頭,退了出來。
主母一世精明,她不會掂量不出這里的好壞的。
離了祖母這里,云瑤又往云箋的院子里坐了坐,她躲在屋子里不肯出來,說起中秋的宴席,云箋越發(fā)哭的厲害,云瑤反復(fù)規(guī)勸了許久,才進得去房間,姐妹兩一處坐著,聊到深夜才各自回家。
隔日,云瑤換好了赴宴的衣服,準備下午便同云箋一起往許府去,可誰知中午的時候就有人來回報,說臨安云府的人這就到了,家里誰也沒想到他們來的這么快,嵐嫂子慌忙打掃房間,吩咐廚下備酒席迎客。
臨安的侯府里,一共來了五個人,一位是云府的老管家云生,同老太太是舊相識,見到老太太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祖母素來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瞧見這一幕,也紅了眼眶。
同行的除了兩位家仆,還有兩位宮里出來的姑姑,是內(nèi)宮指派給云瑤的教養(yǎng)嬤嬤,這使云瑤不得不先到前廳去見禮,兩位姑姑似乎同祖母也是相熟的,一行人相談甚歡。
所以午膳,云瑤便陪著這些臨安的客人用了,下午安頓好兩位姑姑,嵐嫂子這才騰出時間來備車,陪著云瑤和云箋去云府赴宴。
這幾趟來的也輕車熟路了,下車的時候,云瑤特意留意了一下許府門前,那些特殊服制的戍衛(wèi)已經(jīng)盡數(shù)撤下去了,看起來拿到了石安,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算起來,已經(jīng)過去兩三天了,也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將石安救出來。
一行人進了府,先到前廳給許夫人請安,許夫人每一次抓到嵐嫂子,自然都是要留下幫忙的,云瑤覺得好笑,自己家里既沒有人幫著操辦,又要大節(jié)小節(jié)的設(shè)宴,這樣的事情,她實在是看不懂。
云瑤和云箋由府里的婆子引路,去后面園子閑逛,等著開席。
雖然帖子上是晚宴,可大家來的都比較早,她們到的時候,早有姑娘們已經(jīng)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處聊天玩耍了,云瑤剛邁進園子,瞧著這些人就有些頭疼,時間仿佛穿梭到了乞巧節(jié)的那日,她準備故技重施,找個安靜的屋子躲一躲,可沒走幾步,迎面便見到了麟洲主簿姜家的二姑娘。
她們都是同那位岳姑娘相識甚久的人,原就常湊到一起取笑云瑤,云瑤心里打怵她們,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轉(zhuǎn)身便想溜掉。
可姜姑娘并沒有放她走的意思,反而快步到了跟前兒,十分親近的拉住云瑤的胳膊,滿面堆笑:“堂姑娘如今自知是貴人了,來的這樣遲,罰下的酒,我們也只敢讓三姑娘替了才是!”
她臉上笑容燦爛,仿佛前幾次出言為難的不是她一樣,聽到她口里那句貴人,云瑤心里明白,人都是拜高踩低的,現(xiàn)在瞧她要入了宮,自然都巴結(jié)著。
她只能淺笑陪著,也并不想說什么,云箋心里也看的清楚,她正為了自己結(jié)親的事情煩惱,今日出來也是強顏歡笑:“我們府里為了堂姐姐年后進宮的事,多少人都不夠用的,恨不得把我們都拉過去做事才罷。今日臨安和宮里的人都到了,兩廂權(quán)益,只能慢待姐姐們了?!?p> 云瑤一臉客氣,目光轉(zhuǎn)向云箋,對她就這樣把自己推出去當盾牌的行為表示不滿,這個云箋,總是在關(guān)鍵時候把自己賣掉!
宣武縣甚至整個麟洲都不大,云瑤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園子里的人見姜二姑娘在這里同云瑤講話,許多人都圍了過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接過了云瑤的話頭,笑道:“是呢,堂姑娘生的好,瞧著便是個福澤深厚的,也該與我們多親近,讓我們也都沾沾堂姑娘的福氣才是!”
“哪里是什么服氣,不過是祖宗庇佑。”云瑤見人多了,只能勉強客氣,心里尷尬的要命,她最不喜歡這樣成為中心焦點,更不會說什么相互恭維的客氣話。
姜二姑娘擺手,壓住了大家的七嘴八舌,銀絲繡著梔子花的粉白帕子帶出陣陣香氣,十分雅致:“我聽母親說,歷代進宮的頭批官家子,只有十位,多是臨安貴戚高官,堂姑娘遠在千里之外,依舊能被內(nèi)侍監(jiān)留了名貼,這樣還不是福氣,究竟還要什么呢?”
云瑤越聽頭越大,在這樣下去,只怕她頭風又要犯了,不過余光里,她也瞧見了那位岳姑娘,此刻她正孤零零的站在遠處一刻桂花樹下,冷眼望著自己。
就在一個月之前,這些姑娘們的中心還是她,如今二人調(diào)換了位置,這位姑娘的心里,只怕早已妒恨生根了。
云瑤心里生出一絲嘲諷,她在打起精神,同這些姑娘們談笑風生,也漸漸應(yīng)對自如。
云箋見大家圍著云瑤,亂哄哄的,她心情不好,只想快尋個清靜的地方透透氣,從人堆兒里出來,她在原地站著用帕子扇風,忽的見華菱不知道什么時候,正在岳姑娘身后那扇拱門后面,悄悄沖自己揮手,她心里疑惑,便到跟前。
剛到近前,華菱便拉住了云箋的手,將她拽進旁邊的一側(cè)廂房,未曾開口,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伏在地上,言辭急切:“姑娘,有件事我一早便想講給姑娘了,只求姑娘萬不要怪罪于我,將我攆出去才好!”
云箋見她這幅模樣,被嚇了一跳,她們是自幼長起來的,說是主仆,和姐妹也差不多,云箋趕緊去扶華菱:“你先起來,有什么話慢慢說?!?p> 華菱掙脫開云箋的手,一個頭磕在了地上,聲音略微大起來:“姑娘您是知道的,原老太太的意思,是將堂姑娘許配給許公子的,故此她早就留了心,那日還一同在府里的園子里逛著,奴婢聽著,確是兩廂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