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彥彬罵完一句后,心中仍是憤懣不平,又狠狠罵了一句:“說不定大哥還是被你給害死得,殺人犯!!”
話罵完后,趙小錢跟周有安靜坐在椅子上,沒有接話。畢竟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證明高文沅殺害了高宗凜,但高彥彬雇兇殺人未遂可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shí),而且他也親口承認(rèn)過此事。
真是可笑,無論高宗凜被誰所殺,最高興的不還是高彥彬嗎?
真的荒唐又可笑。
高文沅抿緊唇線,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笑意,半晌才抬起頭看向周有跟趙小錢,只是笑笑,并未想讓二人幫自己解釋。
趙小錢氣怒,尤其看不慣高彥彬的丑惡嘴臉。
她雙手抓緊座椅上的扶手,正要拍案而起為高文沅辯解時(shí),卻見靜坐在自己對(duì)面的高文沅輕輕搖了搖頭。
他在提醒他們,不要打草驚蛇,畢竟成武還未找到。
周有噤聲,用胳膊輕輕戳了戳趙小錢,示意她冷靜行事。
趙小錢雖然氣憤,但還是沒有完全喪失理智,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見狀,高文沅又笑了笑,見自己一時(shí)間惹怒了兩人,便打算告辭而去。
他身形頎長(zhǎng),走至門口處擋住了大片光,屋內(nèi)頓時(shí)暗了下來。
見他要走,高彥彬怎可能放輕易放過他,于是抄起手邊的茶杯朝門口扔去。
“閃開……”趙小錢驚呼,話沒說完,就見高文沅揮著手中未展開的扇子,將那茶杯擋開。
茶杯雖未砸在高文沅身上,但是碰到木門碎裂的殘片,有一兩塊劃傷了他的右手。
鮮血頓時(shí)在他手面上漫延看來像極了一朵鮮艷的紅梅,血順著手指留下,滴在他尤其喜愛的白袍上。
他將手舉到眼前,像是在欣賞手面上的鮮血,忽地暗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坐在眼前座椅上的高老爺。
高老爺黑著臉,一句話不肯同高文沅講,甚至見他被高彥彬所傷也無甚表示。
他們真的是父子嗎?
為何父子間的親情如此冷淡,像是一塊化不開的寒冰,自始至終寒冷徹骨。
見高老爺毫不在意,高文沅心中一陣絞痛,竟扶著門哈哈大笑起來,也顧不得手上的傷。
他大笑著問高老爺:“既然如此討厭我,為何又讓我來到這世上?”
說是笑,然比哭還要痛心。
高老爺臉色鐵青,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抓著扶手,仍是一言不發(fā)。
“你說!你說??!為什么給我生命卻又如此折磨我?”高文沅咆哮問道,昔日里溫潤(rùn)公子的形象在此刻破滅,將心中隱藏的萬千不甘全部拿到明面上來。
他受夠了!
受夠了不被人重視,受夠了被人厭惡,受夠被親生父親唾棄!
他想要的只是高老爺?shù)年P(guān)心。
怎么就這么難。
還是他生來便不配擁有這些常人都伸手可得的東西。
看到眼前的情況,周有立即上前將高文沅拉回座位上,順帶給他檢查了一下傷口,所幸只是皮外傷,碎片并未進(jìn)入肉里。
抬頭見,他發(fā)現(xiàn)這位無欲無求的少爺竟然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翻滾,卻遲遲不肯落下。
高老爺仍是沒有吱聲,倒是身旁的高文沅一副看戲的模樣。
周有恨不得當(dāng)堂揭穿這虛偽小人。
屋內(nèi)沉寂了一段時(shí)間,高老爺偶爾偏頭看向高文沅,不過還是什么也不肯說,他雖已頭發(fā)斑白、垂垂老矣,但是眼竟仍透著犀利。
明明是來查案的,不知怎么就卷入了一場(chǎng)家庭紛爭(zhēng),周有十個(gè)頭九個(gè)大,相當(dāng)無奈。
“對(duì)了,高老爺,您所說請(qǐng)道士做法定在何時(shí)?”腦海中忽然想到此事,正好可以借機(jī)轉(zhuǎn)移話題,周有便詢問了幾句。
豈料說到這個(gè)話題,高老爺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他抑制著心中的不悅,冷言冷語道:“無他事,只是怕有邪祟作怪?!?p> 語氣中透著一股怒氣。
周有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無奈當(dāng)今鬼神輪回之說盛行,他也不便再說些什么。
人活于世只有一生,來世什么的說法,通屬無稽之談,只不過是對(duì)今生不如意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將希望寄托于來世罷了。
一想到高家發(fā)生如此血案,高老爺已到花甲之年,自然是信奉鬼神之說。
屋內(nèi)氣氛尷尬,周有原本就因夾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沒想到在詢問了這番話后,更是將自己置于一個(gè)“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他現(xiàn)在只想沒來過東院,也不必插手到他們的家務(wù)事中。
畢竟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何況他只是一個(gè)小捕快。
“麻煩二位捕快了,老身身子不適,還望海涵。”高老爺面色如土,坐在椅子上不著聲調(diào)道來。
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們先行離開。
想到手上還有一些線索未去驗(yàn)證,二人也不便就留,于是從位子上站起,欲告辭離去。
經(jīng)過高文沅身邊時(shí),趙小錢特意留意了一下,而此時(shí),原本垂目的高文沅忽地抬起頭,四目相對(duì)間,他輕笑道:“趙捕快可是南方人?”
趙小錢不知他所言何意,但還是如實(shí)答道:“在下?lián)P州人?!?p> 聽到她的答案,高文沅再次笑了笑,手中的扇子有意無意地觸碰鼻尖,無趣而又幼稚。
他定睛看著趙小錢,柔聲問道:“你可知我是如何猜到的?”
趙小錢不解:“聲音?皮膚?”
“不,是眉毛?!?p> 眉毛?聽他這么一說,趙小錢下意識(shí)地去摸自己的眉毛,一直以來她很少仔細(xì)端詳過自己的模樣,更別說是眉毛了,她實(shí)在是想不通。
高文沅被她的舉動(dòng)給逗笑了,解釋道:“南方水土養(yǎng)人,那里的姑娘更是似水般嬌柔,膚白如玉,柳眉星眼。”他離開位子湊近趙小錢:“趙姑娘一雙細(xì)眉,渾然天成,有別于一眾上京女子?!?p> 聽他這么一說,趙小錢竟突然感到一絲害羞,臉頰上悄悄爬上一絲紅暈。她生得好看,雖稱不上絕代佳人,倒也不至于平平無奇,只是她不愛捯飭自己,整日與一群大老爺們廝混一起,不免忽視了自己的相貌。
“就憑三少爺口中所說的柳眉星目便判定我是南方人?”趙小錢來京城有些時(shí)日,她本人又善談,加之周圍一圈捕快兄弟,上京話講得很好,幾乎聽不出什么口音。
“聲音能輕易改變,可面貌不會(huì),而且……”他拖長(zhǎng)聲線,一字一句頓道:“我娘也是揚(yáng)州人!”
“我娘是揚(yáng)州人,是一位極其美麗的女子,一雙柳葉細(xì)眉,典雅端莊……”說到這,他不知為何有些哽咽,一瞬間再次紅了眼眶,“誰承想……這么美麗的一位娘親,在我五歲那年突然死了,被我所謂的爹給殺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