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們婆媳不對付，拿自己撒什么氣。
林媽媽手心無意間碰到腕上那一塊冰冰涼涼的玉，昨晚夫人給她戴上后就沒舍得再摘下來，心里暗暗嘆了句，還是夫人好呀！
“既然老夫人不待見?！爆幝溥呎f邊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p> 離開前，她的眼神移到了林媽媽身上，溫言囑咐道：“安神湯涼了，效果就不好了。林媽媽辛苦些，勸一勸老夫人?！?p> 林媽媽張嘴就想應(yīng)下，又發(fā)現(xiàn)不對，怕老夫人等會兒又拿自己撒氣，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漲紅了臉，憋得十分難受。
瑤落也不為難她，好脾氣地沖她笑了笑，離開了主屋。
到底是收了夫人的好處，林媽媽端起擱在一旁的安神湯：“老夫人，您就用一些……”
話音還未盡，只聽“啪啦”一聲脆響。
老夫人猛地一拂手，林媽媽猝不及防，眼睜睜看著白瓷碗在空中翻出一個弧度，應(yīng)聲碎裂成了好幾瓣，湯水灑了一地。
林媽媽的臉色白了幾分。
老夫人的眼神徒然變得尖銳，眨也不眨地凝在林媽媽的手腕上。
那一只泛著微微白光的玉鐲子在她袖下若隱若現(xiàn)。
老夫人心頭翻起驚濤駭浪。
好啊，敢情她身邊養(yǎng)了個白眼狼！
那只鐲子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
分明是王雨芳的傳家之物！從娘家里帶出來的。平日里寶貝得緊，從不佩戴在身，如今竟然出現(xiàn)在一個婆子的腕上。
呸，竟是個又當(dāng)巫婆又扮鬼的狗東西！
老夫人的眼神像是淬了劇毒，在林媽媽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個遍。
林媽媽被她盯得喉嚨發(fā)緊，不喝就不喝吧，那也不用如此盯著她瞧啊。
“老夫人，我、我去收拾這地面的殘?jiān)！?p> 聞言，老夫人終于收回了炙人的視線，垂目在地上掃視了一圈，光亮的地磚上淌滿了粘稠的湯汁，若不是顏色不對，真像是鮮濃的血跡。
林媽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終于看見老夫人微不可察地點(diǎn)點(diǎn)頭，如蒙大赦。
瑤落回到東院的時候，檐角回廊下站著兩名身穿粉桃翠色襦裙的小姑娘。她的腳步聲很輕，走近了小姑娘才有所發(fā)覺，看了她一眼復(fù)又低下頭，顯得十分拘謹(jǐn)，唇動了動，卻半天喊不出一聲“娘”。
陳意荷昨夜一回到西院，當(dāng)即就喊了丫鬟去替她們收拾東西，恨不得連夜打包將這兩姐妹送了來。
走之前，還不忘在姐妹二人面前編排她們的親娘是如何不守婦道的。
年紀(jì)小的雪靈聽不明白，陳意荷提的次數(shù)多了，她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話，忍不住拽著姐姐的衣角追問，什么叫野漢子。
雪芝正是豆蔻年華，臊得一張小臉通紅，恨極了親娘，怎么會做出這么不要臉的事。
瑤落推開主屋的門，溫聲喚她們進(jìn)來。
“你們吃過了嗎？”
姐妹二人沉默。
雪靈本想說肚子餓了，但看見姐姐狠狠瞪了她一眼，扁扁小嘴也不敢說話，可憐兮兮地望著瑤落。
瑤落將姐妹二人的神情盡收眼底，什么也沒說，提步去了東院的小廚房。
蘭芝早早就在小廚房備下了早點(diǎn)。她的命運(yùn)昨夜已經(jīng)被老夫人一語下定，瑤落問她想住在何處，由著她自己選。
陳姨娘不待見她，去了西院不定要被怎么折磨呢。因此蘭芝幾乎是脫口而出，說自己要在東院伺候夫人，瑤落最后將她安排在東院的廂房里。
姐妹二人看著瑤落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雪靈怯生生地問姐姐：“娘……她是不是生氣了？”
雪芝哼了一聲。心里也是老大的不高興，哪有這樣的娘親，就這么把她們姐妹晾在了原地。她跺了跺腳，惡狠狠地警告：“你不準(zhǔn)喊她娘，聽見沒有？！”
她才沒那么不知廉恥的娘！
“可是?！毖╈`咬唇，忌憚雪芝的威脅，低頭小聲的嘀咕：“她就是娘啊。”
瑤落再回來的時候，手里端著托盤。芋絲煎、水晶龍鳳糕、素?zé)Z、茭白肉絲還有小米粥擺放在上。
“過來吃早飯?！?p> 雪芝還在躊躇，雪靈歡呼一聲，美食當(dāng)前，姐姐威脅的警告瞬間被拋到腦后，撒丫子跑到瑤落的身側(cè)。
雪芝本想有骨氣些，奈何肚子唱起了空城計(jì)，又見王雨芳與妹妹兩人吃得暢快，自己的缺席根本沒有對她們造成任何影響，又氣又惱。
雪靈腮幫子鼓成了球，她咽下一口香噴噴的芋絲煎，終于想起旁邊還站著自己的姐妹，轉(zhuǎn)頭喊雪芝，一雙眼睛像是嵌進(jìn)了亮晶晶的星星：“姐姐，你不吃嗎？好好吃啊?！?p> 吃吃吃！就知道吃！
雪芝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肚子又是咕嚕一聲響，猶豫片刻后，還是扭扭捏捏地入座。
途中還悄悄抬眸偷看了瑤落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沒在意她的小動作，心里松了口氣，但又覺得憋悶得慌。
兩面金黃酥脆的芋絲煎，水晶龍鳳糕香甜軟糯，焦香的素?zé)Z。雪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夾了塊素?zé)Z，外焦里嫩，酸甜適宜的濃稠醬汁恰到好處地增香添味。
真的好好吃??！
雪芝眸光開始泛淚。她們姐妹二人在陳姨娘那住了短短兩個月，初時姨娘對她們尚可，或是說，在父親面前，對她們還算好。
可背后根本不管她們，不是冷嘲就是熱諷，大多時候是說她們的娘親如何如何，就連祖母也不喜歡她們。
一頓飯的功夫，雪靈對瑤落的親切感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已經(jīng)開始怯生生地喊娘。雪芝雖沒開口說話，但也不再橫鼻子豎眼。
飯后，瑤落將姐妹二人帶到了翡翠齋。
招呼她們的還是上一回的小姑娘。
“您是夫人。”小姑娘的笑容里帶了絲羞赧，“上回沒將您認(rèn)出來。”
瑤落笑了笑。
小姑娘也正是愛玩鬧的年紀(jì)，又見雪靈生得粉雕玉琢，主動牽了她在鋪?zhàn)永锿嫠！?p> 瑤落帶著雪芝步入內(nèi)堂。
眼下正是月初忙碌的時候，三間鋪?zhàn)拥膸け径冀坏搅擞裾剖逻@處。
“夫人?！庇裾剖路畔率掷锏幕钣?jì)，迎了上去。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童家的大姑娘也來了，緊跟在夫人的身后，待看清了姑娘的模樣，不由眼前一亮。
童雪芝的身高遺傳了父親，如今不過十三歲的年紀(jì)，已經(jīng)出落得十分高挑，眉眼倒是與王雨芳十分相似，看著甚是溫婉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