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走，想等在這處看一看，要是、要是錦華的臉好不了了，天后會怎么對她？
靈音身子開始顫抖。
直到火云催了第三遍，她才提步離開。
霧靈也受了輕傷，瑤落帶著她回到房里，臨走前，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宋晏落寞的背影。
宋晏一直守在殿外。
破曉十分，他沒等到火云，卻被匆忙趕來的宋朝提著衣領(lǐng)進(jìn)了訓(xùn)誡堂。
訓(xùn)誡堂是為懲罰犯錯的弟子所設(shè)，后來幾乎成了宋晏的專屬之地。他是這里的?？?，閉著眼睛都知道哪一處擺著些什么東西。
四周昏暗，兩邊的兵器架上湊齊了十八般兵器，中堂的長案上點著銀燭，擺著云霽山的清規(guī)戒律。
門一開，宋晏熟門熟路地走上前，跪在長案的蒲團(tuán)上，迎面對著老祖宗的畫像。
老祖宗是五仙山的開山仙主。
約五萬年前，老祖宗帶著座下最得意的五大弟子，發(fā)現(xiàn)了這一塊風(fēng)水寶地，從此在這開宗立派，廣收徒孫。
那時候的五仙山在老祖宗的帶領(lǐng)下，風(fēng)光無限，實力雄厚，遠(yuǎn)不是今日這般散漫無能的模樣，就是天帝也不敢輕易來惹。
至于后來的事，宋晏也不太清楚。
只是聽說老祖宗大限已到，魂歸西天。
五大弟子決議分家，一人各管一個山頭，成了今日的五大仙山。
宋朝臉上烏云密布，又看他不爭氣的兒子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拿起架上的長鞭猛抽了幾下。
宋晏痛得直叫，不管不顧得站起來就跑。宋朝大怒：“臭小子！你還敢跑！”
手上更是一點沒留情。
宋晏慘絕人寰的叫聲在殿堂不斷回響。
片刻后，宋朝停了手。
這就結(jié)束了？往常，不打上幾個時辰，宋朝是不會停手的。
宋晏遲疑著回頭，幽幽暗光下，只能模糊看見他爹的輪廓，不知道臉上是何表情，氣消了沒有。
“爹？”
宋朝重重哼了一氣，吩咐他過來跪好了，好好跟老祖宗懺悔。
宋晏心想，受傷的又不是老祖宗，有什么可懺悔的，但動作不敢有半點遲疑，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團(tuán)上。
宋朝沉默，半晌后感嘆道：“你到底何時才能長大?！?p> 這話問的，宋晏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繼續(xù)裝聾作啞，看著墻面上老祖宗的樣子發(fā)呆。
畫像上，一個身姿輕盈的女人手持霓虹長劍，長發(fā)似墨，長相溫婉柔和，目光中卻透著濃濃的殺伐之氣。
憑感覺，這老祖宗應(yīng)當(dāng)是位風(fēng)姿綽約的仙女，一定是作畫的人技藝不精，沒畫出祖宗的韻味。
宋朝當(dāng)然也沒指望他能回答。
天帝野心勃勃。自大仙主故去后，天界明面上與仙山交好，實際上恨不得一吞為快。
近幾年來，天帝每回設(shè)宴，總要邀上仙主們一道，明里暗里地想要試探他們實力到底如何。
今次借著錦華公主，天帝終于有借口動手了。
宋朝在長案前走了幾步，低頭看了一眼宋晏，納悶道：“你怎么就有膽子往西原荒漠闖？那里鎮(zhèn)守著萬年兇獸夔牛！別說你了，就是你爹我去了，不少個胳膊丟個腿，都難以脫身！”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往前邁了兩步，仔仔細(xì)細(xì)地上下打量跪在地上的宋晏。
宋晏有些不自在：“爹，你看什么？”
“不對啊，你們怎么逃出來的？就錦華公主丟了半張臉？”
宋晏想起那位怪人，也不敢隱瞞，如實道：“有個怪人救了我們。他還會使云弈神劍?！?p> 怪人？
宋朝但沒想別的，“會使云弈神劍的多了去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p> 云霽山的徒子徒孫，誰不會個一兩招。
“關(guān)鍵那人使得比我好多了?！?p> 宋朝淡淡道：“那也沒什么稀奇啊，比你好的人太多了。諾，你收養(yǎng)的那株小仙草，假以時日，定能把你打趴在地上?！?p> 宋晏：“……”
他目光突然盯在墻上，那劍怎么這么熟悉，不就是夔牛手里拿著的那把嘛！
“爹??！”
宋朝正想著怎么應(yīng)付天帝，要是天界忽然發(fā)難，也不知能不能打得贏，主要是其他四位仙主，能不能同心協(xié)力。
冷不防被宋晏大叫一聲打斷，嚇了一跳，伸手就給他一個暴栗：“叫什么！”
“夔牛手里拿的武器，是老祖宗手里的那一把！”
宋朝愣了，不可置信地盯著宋晏，又轉(zhuǎn)身盯著墻上的人，伸手撈起宋晏壓在畫像跟前，聲音顫抖得厲害：“真的？你好好看看！是不是這把？這是沖靈劍，是師傅親手所制，天上地下唯一一把。”
宋晏的鼻子幾乎都碰到了墻面上，還能怎么看？齜牙咧嘴道：“爹，你輕一點，這樣我沒法看?！?p> 宋朝忙松了手，催促道：“是不是？是不是？”
這么多年，宋晏還是頭一回見到宋朝這么激動。老祖宗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爹光憑一把劍，就這么激動？
還有，老祖宗不是魂歸西天了嗎？她的隨身之物，怎么會流落到一頭牛的手里。
想歸想，宋晏動作上絲毫不敢怠慢，認(rèn)認(rèn)真真地研究畫上的劍。
半晌后，宋晏道：“……應(yīng)該是吧。”
宋朝擰眉瞪他：“什么叫應(yīng)該？！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應(yīng)該是個什么意思？”
宋晏很為難，夔牛身上的劍他倒是瞧清楚了，可這畫上的，只能說像個七分。
看宋朝瞪大了眼睛，要吃人的架勢，宋晏連忙改口：“是！”
他說得斬釘截鐵，宋朝沉默半晌后，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訓(xùn)誡堂。
身后的宋晏喃喃道，這是不罰我了？
*
晌午時分，天后帶著天界醫(yī)官親自駕臨云霽山。
在廂房門前，靈音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她捂著臉眼睛含淚，跪在天后跟前。
天后冷著一張臉：“你就是這么看著錦華的？”
靈音低聲啜泣。
瑤落看愣了，但這畢竟是天界的家務(wù)事，沒人吭聲。
這時，廂房從里面打開，火云看見外頭的情景一愣，哎喲一聲：“想不到天后娘娘大駕光臨，云霽山可真是蓬蓽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