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上門相親

　　李紅軍回來后，一進門就一臉興奮地說：“還是許司令員的辦法多，他讓咱們除了找公安和商業(yè)部門幫忙，還可以在已經(jīng)登記自首的特務(wù)里面進行摸排，從中得到有用的線索，這樣就大大縮小范圍了。”

　　齊志剛也高興地說：“這的確是個好辦法，會少走很多彎路，不過現(xiàn)在咱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須得馬上去辦?！?p>　　隨后就走到李紅軍的面前，相面似的上下打量了一回，說了聲“不錯，不錯”，伸手又幫助他正正軍帽，抻抻軍衣的下擺，弄得李紅軍莫名其妙，問道：“神神叨叨的，這是要唱哪一出??？”

　　齊志剛波瀾不興地說：“一會兒去見你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李紅軍也“啊”的一聲，差點跳起來，一連三問地嚷道：“這是不是你的主意啊，你憑什么做這個主，美娟她同意了嗎？這……這，一點準備都沒有，這不是到人家那出丑去了嗎？我不去！”

　　齊志剛急得罵道：“真是騍馬上不了陣，到了沖鋒陷陣的時候，竟當起逃兵來了，丟人不丟人？你就得給我去！”

　　這時候，林美娟打電話回來了，看見李紅軍羞得俊臉像一朵艷麗的紅花，但是仍然大方地說：“我爸我媽同意了，走吧，上我家?！?p>　　李紅軍立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齊志剛在旁邊嘿嘿地壞笑了兩聲，點了點頭說：“好，好。這才叫騎虎難下呢，我看你去不去?！?p>　　林美娟不高興地問李紅軍：“怎么，你不想去??？可我爸我媽都在家里等著呢。”

　　李紅軍發(fā)怵地說：“你媽對我不是不太滿意嗎？這么急著去上門見面，伯母會不會以為我死乞白賴地賴上了？”

　　齊志剛恨鐵不成鋼地說：“真是爛泥巴糊不上墻。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你這俊女婿早晚也得見岳父母大人。再者說了，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保證把她家老太太說得心花怒放，喜歡死你。”

　　林美娟聽了，噴地笑了出來。李紅軍卻吃驚地說：“你還跟著去??？不行，還不夠你添亂的呢?！?p>　　齊志剛生氣地瞪起了眼睛，說：“嘿，我這一片好心，你竟當成了驢肝肺。我告訴你，這事要是沒有我，沒準真就懸了。我能成人之美，也能壞人姻緣。你不讓我去，咱就試試?！?p>　　林美娟一手拉著李紅軍的手，一手抓住齊志剛的胳膊說：“都去，都去。其實你們的事我爸媽都多少知道一些，我向他們講你們的時候，他們都特別愛聽。你們?nèi)チ耍麄円欢〞吲d的?！?p>　　三個人乘著李紅軍開的吉普車，沒一會就到了林美娟的家。這是一條小胡同里的四合院，林美娟領(lǐng)著李紅軍和齊志剛走進前院就大聲喊道：“爸，媽，我回來了?！?p>　　待他們走進二進院的時候，林美娟的父親林子顥和母親梅淑清已經(jīng)站在當院迎候了。林子顥有五十多歲的年紀，沒怎么梳理的長發(fā)略顯凌亂，戴著一副度數(shù)不淺的寬邊近視眼鏡，一看就是只重學問，不修邊幅，卻又灑脫隨意的文人。梅淑清已年近五十，看上去卻像比實際年齡小十多歲的樣子，皮膚白皙，眉清目秀，身材依然顯得瘦溜高挑，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難怪她的閨女林美娟如此天生麗質(zhì)，氣質(zhì)高雅了。

　　林美娟把李紅軍和齊志剛向父母介紹了之后，這倆急忙上前緊走幾步，整齊地立正站定，一齊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兩位老人都笑微微地還禮，齊志剛的眼睛卻專門盯著林美娟母親的反應(yīng)，只見她雖然是不顯山不顯水的樣子，但是眼睛已經(jīng)把李紅軍從頭上到腳下認真仔細地端詳了一番，隨后眼角處微微地露出了幾道細紋。齊志剛暗暗高興，知道這未來老丈母娘對李紅軍的第一印象還比較滿意，這第一關(guān)算是過去了。

　　進到北屋，沏茶倒水自然是林美娟的事，林子顥看見李紅軍和齊志剛挺胸直背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十足的軍人風范，甚是欣賞，便開玩笑地說：“我不是你們的長官，不要這么正襟危坐的，咱們隨便點好不好？”

　　李紅軍和齊志剛倆人同聲說“是”，卻又把胸脯挺了挺。

　　林子顥便笑了，說：“你們不愧是久經(jīng)歷練的軍人啊。那么李參謀入伍有多長時間了？”

　　李紅軍趕緊說：“我參軍有十來年了。伯父千萬不要叫我參謀，我只是部隊里一個普通的軍人，叫我小李或是紅軍就行?！?p>　　齊志剛連忙插嘴說：“伯父可別聽他的。他是從我們偵察連長的崗位上調(diào)到裝甲兵司令部當參謀的，之前還曾經(jīng)跟著羅瑞卿部長保護***去過蘇聯(lián)，真要是細論起來，他現(xiàn)在怎么也得算個營級干部了?！?p>　　林子顥笑了笑，看著李紅軍關(guān)心地問：“聽說你前些日子負了傷，現(xiàn)在好了嗎？”

　　李紅軍說：“早好利索了，謝謝伯父伯母的關(guān)心?！?p>　　林子顥端詳著李紅軍說：“你這么年輕，就當了好幾年的偵察連長了？”

　　齊志剛聽出了林子顥的弦外之音，連忙說：“一點不錯，這樣的事怎么敢亂說。伯父你可不知道，紅軍在我們部隊里那是有名的帥才，不光是人長得帥，而且能文能武，可以說是……”

　　李紅軍對他的這通胡吹亂捧實在不能忍受了，不得不阻止他說：“行了，少說兩句吧?！?p>　　林美娟便在一旁哧哧地笑。林子顥也開心地哈哈笑了起來，說：“齊同志真是個爽朗敞快的人，我就喜歡你這樣直來直去的。提到能文能武，小娟也曾提到小李喜讀兵書，看來此言不虛。”

　　齊志剛?cè)滩蛔〉赜终f道：“那是。美娟同志說他喜讀兵法，那是一點也不假，<孫子兵法>他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p>　　林子顥高興地說：“是嗎？別看我是個文人，我也喜歡<孫子兵法>。我記得<孫子兵法>的第六篇是<虛實篇>吧？”接著他就背誦起來，“孫子曰：凡先戰(zhàn)地而待敵者佚，后處戰(zhàn)地而趨戰(zhàn)者勞。故善戰(zhàn)者，致人而不致與人……”

　　背到這里，林子顥停了下來，期待地看著李紅軍，顯然是讓他接著背下去。

　　看得出來，他是要考考李紅軍。

　　“爸?！绷置谰瓴挥蓩舌恋睾傲艘宦?，表示抗議。

　　林子顥不為所動，依然笑微微地看著李紅軍。

　　齊志剛著急起來，生怕李紅軍出丑，便打掩護地說：“伯父是大學問家，紅軍那點水兒和伯父比那就是大海和一滴水，他怎么敢在你圣人面前賣三字經(jīng)呢？”

　　李紅軍卻知道自己這一關(guān)是必須要過的，便接著背誦說：“能使敵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不得而至者，害之也。故敵佚能勞之，飽能饑之，安能動之。”

　　林美娟和齊志剛聽著李紅軍的背誦真是心花怒放，李紅軍在關(guān)鍵時刻太爭氣了，在未來老丈人面前的考試他肯定通過了。

　　林子顥聽了更來了興致，又繼續(xù)背誦說：“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

　　“行了，行了。”一直在旁邊冷顏靜聽的梅淑清，終于打斷了老伴，盡量以輕松的口氣掩飾著自己的不滿，對老伴說：“今天咱們請小李他們來是要干什么呀？你倒好，不說正事，開起<孫子兵法>專題講座來了。”接著便笑著說，“小李啊，伯母問你，你今年多大了，家里的父母都還好嗎？”

　　李紅軍恭敬地如實答道：“我今年二十六歲，很小就沒了父母，我是個孤兒。”

　　齊志剛見梅淑清的笑容漸漸收了回去，知道不妙，連忙接過來大聲說：“伯母，它是這么回事。他自小父母雙亡，是個孤兒一點不假?？墒遣筷犑樟袅怂运窃谖覀?nèi)嗣褴婈犂镩L大的紅小鬼，部隊既是養(yǎng)育他的父母，也是培養(yǎng)他的學校，要不然他怎么能成為一個文韜武略，屢立戰(zhàn)功的指揮員呢？這是從公上說，從私上說，就得說說我老家了。我們村里的閨女要出嫁挑男人家的時候，最不喜歡哥們多的，為啥呢？將來分房子分地的竟打架，打得花瓜似的，那叫一個糟心啊。像紅軍這樣的，什么事都有部隊管著，根本不用自己操心，這有多好啊！”

　　他這一大套說得李紅軍心里起急，沒想到卻把梅淑清說樂了，笑著對齊志剛說：“你可真會說話，公上私上的理兒都讓你給占了。你和小李是多年的戰(zhàn)友，倆人的關(guān)系好那是一定的，所以專揀好聽的說，是不是??？”

　　齊志剛立即嚴肅地說：“伯母你這可就冤枉我了。你要不相信我，你得相信你閨女吧。美娟同志這么優(yōu)秀，她能看上一個馬尾拴豆腐，提不起個兒的人嗎？”

　　梅淑清連忙說：“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我相信你?！?p>　　這時林美娟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說：“其實我媽根本不相信我，我給她講咱們經(jīng)歷的戰(zhàn)斗故事，她就是不信?！?p>　　梅淑清不高興地瞪了林美娟一眼：“你這孩子，盡瞎說，我怎么不信了？”

　　林子顥趁機說：“小娟講的那些事，我們聽著總覺得懸乎，齊同志能不能給我們講講，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p>　　“行！”齊志剛立刻應(yīng)承了下來，說：“那我就講講我們在海拉爾的HLBE大飯店是怎么把當?shù)靥貏?wù)一網(wǎng)打盡的吧?！?p>　　論講故事，那是齊志剛的擅長，幾近說書的水平。但是他知道，在這二老面前講這些事不能有絲毫的渲染，否則他們就會懷疑事實的真實性，所以他故意板著面孔，降低語調(diào)，講得平淡無奇似的。然而那段戰(zhàn)事本身卻是驚濤駭浪，險象環(huán)生，林子顥和梅淑清雖然聽林美娟給他們講過，但是仍然聽得驚心動魄，林子顥幾乎是半張著嘴聽完的，他和梅淑清都禁不住地向李紅軍投去崇敬英雄一樣的目光。

　　林子顥贊佩地說：“小娟說的還真是實情，看來小李確實掌握了<孫子兵法>兵以詐立的真諦，因此才能智剿群敵。精彩，精彩，非常精彩！”

　　李紅軍謙虛地說：“伯父過獎了，我還得繼續(xù)學習?！?p>　　林美娟卻得意地說：“我說的你們都不信，這回信了吧？”

　　梅淑清也終于開口說：“小娟說小李聰明好學，真是沒瞎說。熟讀兵書，并能用于實戰(zhàn)，這是文人絕對辦不到的，軍人和文人就是不一樣?！?p>　　齊志剛心里想，她說的文人很可能指的是劉慶棠，在梅淑清的心中，李紅軍肯定是把劉慶棠比下去了，心里為李紅軍說不出的高興，看到已經(jīng)是火候了，便與李紅軍商量似的說：“紅軍，我看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回去還有一大堆事呢，咱們現(xiàn)在就向伯父伯母告辭吧?！?p>　　李紅軍連忙跟著說：“啊，是，是該趕緊回去了?！?p>　　林子顥和梅淑清立時著急起來，齊聲喊道：“那怎么行，吃完飯再走啊?！?p>　　林美娟也跟著嚷道：“不行。在這吃飯?！?p>　　齊志剛連忙向林美娟使了個眼色，說：“伯父伯母，不瞞你們說，有一個很重要的特務(wù)還沒抓住呢，我們實在是軍務(wù)繁忙，身不由己，改日我們一定再來看望二老?！?p>　　林子顥和梅淑清都有點失望的樣子，梅淑清只得說：“歡迎你們再來，下次可要呆得時間長點兒。小娟，去送送他們?！?p>　　李紅軍和齊志剛走到院里，回身向二老敬禮再見時，梅淑清不放心地叮囑說：“你們?nèi)プヌ貏?wù)可千萬要小心?。　?p>　　顯然，未來的丈母娘已經(jīng)在關(guān)心這未來女婿的安全了。

　　倆人一齊說了聲“是”，便走了出來。

　　林美娟陪著他們走出二進院，粉嫩的臉蛋興奮得通紅，抓住李紅軍的手不住地悠來蕩去，李紅軍也像獲得解放似的由剛才的木訥變得活躍起來，情不自禁地把她摟過來，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見二老之前，倆人心里都在打著鼓，但是現(xiàn)在誰都能看出來，未來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已經(jīng)認可了這位未來的女婿，他們怎能不歡天喜地，忘乎所以。

　　齊志剛一回頭，看見倆人如膠似膝的樣子，便阻止說：“喂，喂，咱們別這么膩膩歪歪的行不行，兩位老人要是這時候出來了怎么辦？你倆要想好，找個背靜地兒去?！?p>　　李紅軍生氣地瞪了他一眼，正色說：“齊志剛。你可越來越不像話了啊。”

　　林美娟也紅著俊臉罵道：“死小齊，就你壞水多。”

　　齊志剛也氣得瞪著眼睛說：“倆人一塊向我開炮啊，這叫不叫過河拆橋？誰都看得出來，二老已經(jīng)看上紅軍了，大功告成了，你們就把我這有功之臣踢一邊去了，這叫什么，這叫不叫忘恩負義?。　?p>　　林美娟連忙哄他說：“是，你是有功之臣，我們記住你的好兒，行了吧？不過，你這有功之臣也有不足，為什么不讓紅軍在我們家吃飯，讓我爸我媽加深一下印象不更好媽？”

　　齊志剛不滿地說：“怎么我這成人之美的苦心你們就看不出來呢？紅軍第一次到你們家就吃飯，掉價不掉價？事后一琢磨，很可能會被你爸你媽看不起；再者說了，凡事適可而止，到了一定火候咱就撤，肯定會讓二老余興未盡，回味無窮。你說，這兩樣哪樣能加深印象？”

　　林美娟聽了，笑得好不燦爛，安撫他說：“你說得對。齊同志真是費心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生氣了行不行？不過我也看出來了，你跟紅軍一起的時間這么長，心眼也變得多了?！?p>　　齊志剛瞥了李紅軍一眼，說：“我跟他可不一樣，我這全是好心眼?！?p>　　李紅軍也瞥了他一眼，說：“那我的心眼壞，是吧？齊志剛，我告訴你，今天算是個好日子，你這個媒婆的嘴確實發(fā)揮了作用，本來我想請你下館子，可你這么掃我的興，你說我還請不請？”

　　齊志剛說：“請不請就看你們的良心了。不過，我得聲明一下，這頓飯我得請在你們的前面?！?p>　　李紅軍大叫起來：“咦，今天太陽可是從西邊出來了，一定是出了什么大喜事，竟讓齊志剛同志放血請客吃飯了?！?p>　　林美娟猜測說：“一定是你老家傳來了什么喜報吧？”

　　齊志剛忽然靦腆地說：“是。老家來了信，說我媳婦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

　　林美娟由衷地替他高興，跳著腳拍著手地說：“恭喜恭喜，我說這些日子你怎么總是偷著樂呢，原來是當上爸爸了，這可真是個大好的消息啊?！?p>　　李紅軍也高興地說：“你小子真是好福氣。不過，你還是省省吧，把你請客吃飯的錢寄給你的大兒子，那可是我的大侄子呢，咱不能讓小家伙受了委屈。這頓飯由我來請，你的我的一塊都有了，行不行？”

　　林美娟也插上來說：“對，我和紅軍一起請。”

　　齊志剛卻說：“不行。就得讓紅軍一個人請，我就得讓他放血?！?p>　　李紅軍和林美娟聽了，都一起笑了，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