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賺愛

8 洋甘菊

賺愛 橘幸様 4574 2021-03-04 19:57:59

  鵬表弟不常去磊舅舅家玩,他對洋甘菊的味道比我要敏感很多。他媽媽不讓他去,說,“這孩子,作業(yè)拖了好幾天沒做”。

  鵬表弟說,“媽媽,和鯤表哥一起寫嘛,鯤表哥輔導(dǎo)我寫嘛?!闭f完,還給鯤表哥遞眼色。

  還沒來得及鯤表哥開口,森舅媽便說,“人家課本現(xiàn)在都改版了。鯤表哥又不懂你們小學(xué)的?!?p>  “鯤表哥當(dāng)然懂了。剛在姥姥家的時候,他就輔導(dǎo)我?!冰i表弟跑過去拽著鯤表哥的手撒嬌,“鯤表哥,對不對?”

  森舅媽不耐煩了,喝斥道,“輔導(dǎo)班的老師輔導(dǎo)你還不夠嗎?”

  鯤表哥俯身對鵬表弟說,“兄弟,大哥近日要務(wù)纏身,自顧不暇。爾等先去輔導(dǎo)班取經(jīng)。等爾歸來,兄弟再替爾接風(fēng)洗塵?!?p>  鵬表弟聽了,樂了,“兄弟這就告辭。”他一邊被媽媽拽著還一邊回頭,“大哥,那你就等爾歸來噢——噢——!”他想讓‘噢’長長的,繞著大地轉(zhuǎn)一圈就降落在鯤表哥家。

  我被鵬表弟自稱的“爾等”逗的哈哈大笑,眼淚都蹦了出來。

  鯤表哥笑著說,“笑什么,你怎么還不去取經(jīng)。”

  “姥姥說啦,‘你磊舅舅和徐叔叔總在醫(yī)院里忙。你鯤哥哥一個人在家里也沒個伴兒’。讓我多陪你玩玩。”我模仿姥姥的腔調(diào)說。其實,部分是我媽媽說的,部分是我自己加的。

  磊舅舅聽了說,“既然我們家王母娘娘都發(fā)旨了,那我們就接旨謝恩,回府嘍?!?p>  去的時候,我總是嫌麻煩,不帶自己的睡衣。磊舅舅便沖我擠擠眼睛說這是你鯤哥哥的睡衣。不多久,鯤表哥就會看到我穿著他的睡衣們,在家里特別勤快的晃悠。徐叔叔你看看覺得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嗎?鯤哥哥你要喝牛奶嗎?徐叔叔你要我?guī)湍悴磷雷訂??鯤哥哥你作業(yè)寫完了嗎?徐叔叔你還在看書呀?鯤哥哥你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滿屋子都是我的聲音。今天是個小熊,明天是那個長著小兔子耳朵,后天是那個蝙蝠俠。反正我就挨著個穿一遍,等全都穿臟了,我也該回我家了。

  鯤表哥總要嘟嘟囔囔,男人的衣服怎么能讓女孩子穿呢?鯤表哥越是嘟嘟囔囔,磊舅舅就越是開心,我也越是開心。他還會把鯤表哥的玩具不經(jīng)他同意就送給我。

  ——————

  就這樣,我肆意游蕩在洋甘菊的味道里。輕甜的,歡快的,混合著蘋果香,被子里衣服里頭發(fā)里全都是。爺爺也知道的,我總是大清早胡亂做夢,清晰明白的夢。但我在磊舅舅家很少亂做夢,大概是洋甘菊的原因吧。洋甘菊又叫“地上的蘋果”。既然都有地上的蘋果,那肯定也是有天上的蘋果吧。天上的蘋果在伊甸園嗎?

  徐叔叔總用飄著洋甘菊味道的手剝開三個橙子。他剝橙子的時候,會先用刀把橙子屁股切掉,然后沿著橙子經(jīng)線的方向劃五條均勻的分布的線,再用手輕輕剝開,橙子就變成了一個完美綻放得花苞。他的手,剝橙子前細(xì)長而白嫩,剝完后還是細(xì)長而白嫩,指甲縫里不染一絲橙子的黃色。磊舅舅偶爾也會剝,但他剝得真叫人操心。橙子皮一塊塊得掉,有巴掌大的,也有指甲蓋大的,橙子汁還滋滋得四處亂射。有時候我在旁邊,弄得我眼睛也喝橙汁,衣服也喝橙汁。

  我嘆氣道,“舅舅,你-你-你就別剝了吧?!?p>  磊舅舅拍拍手,“喏喏,這是有人嫌棄我了?!闭f罷,便起身去榨汁機(jī)。

  嗡,好吵得一聲。徐叔叔趕快關(guān)了電源說,“等鯤鯤出來了再榨吧,喝著新鮮?!?p>  磊舅舅會意的,或者說知趣的拿起一根香蕉撤離了廚房。香蕉也不洗洗,直接扒了皮就吃。他可是醫(yī)生呀!

  徐叔叔把剝開得橙子花瓣兒放在玻璃得碟子里,橙子的清新和洋甘菊的輕快纏繞在一起,滿屋子都是甜美得果香。

  徐叔叔做得早飯總是特別好看,我經(jīng)常盯著盤子不舍得吃,恨不得讓它們?nèi)孔兂苫?p>  那一次是一塊Hello Kitty的可愛得大頭,上面還躺著一顆櫻桃當(dāng)嘴巴。太好看啦,我要把它藏起來。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舅舅,一勺子就叉過來,一只眼睛就沒了,我氣得差點兒暈了過去。鯤表哥也一勺子叉了另一只眼睛,并且很大口的吃了起來。我傷心得大哭了起來。

  磊舅舅說,飯做得好看不就是為了吸引人來吃的嘛。鯤表哥說,不好意思,我真的餓了。我仍舊哇哇得哭,沒有人能夠理解我們女生的心情。

  磊舅舅說,哭個啥,你徐叔叔晚上再做一個,不就好了嘛。

  “再做一個也只是長得像而已,又不是同一個?!蔽覛獾弥倍迥_,“只是長得像而已。”

  徐叔叔拉著我,說,來,我們兩個給她戴個眼鏡吧。我這才漸漸止住了傷心,學(xué)著徐叔叔的樣子輕輕的往上面扣了一只胡蘿卜,當(dāng)做眼鏡。徐叔叔說,你看我們的Hello Kitty讀書太多了眼睛度數(shù)都變高了。我才破涕為笑了。

  ——————

  姥爺總讓我和徐叔叔學(xué)習(xí)。

  姥爺說他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嚴(yán)謹(jǐn),心思最細(xì)膩的人。假如我隨意抽取幾張他的生活,你就會知道徐玨叔叔有多么的符合姥爺這個評價。

  我寫作文,國王死了,王后因為傷心也死了。他便說,我們先假設(shè)王后不傷心就不會死。他把我墊在本子下面的高等化學(xué)書撤掉,給我換上硬的畫夾。我看到,高等化學(xué)書的背面上寫了一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木支。

  他問我想吃什么零食他下班帶回家。我快速想了想,嗯么——,還是搖搖頭。晚上的時候,我就會發(fā)現(xiàn)徐叔叔帶回四桶冰淇淋。他把三桶冰淇淋放進(jìn)冷凍室最里邊,剩下一桶打開,舀幾個球球到燜燒罐里,再放到最邊上。我抱著燜燒罐,又接過他給我的勺子便開開心心去看動畫片啦。

  跟姥姥逛玩雍和宮的時候,又累又渴。要是徐叔叔來接我們,車?yán)锉厝挥邢骱玫墓芄舷锤蓛舻牟葺?,酸奶和水。要是舅舅來接,就什么都沒有。姥姥說他幾次,水果是有了,可是不是果盒里沒有牙簽就是車上沒消毒濕巾,讓人怎么吃嘛?!

  徐叔叔說話聲音很輕,輕而溫婉。他叫鯤表哥起床的時候也總是靜靜的。咚咚,他敲兩下門,他說醒來啦,醒來啦。他就站在門外,等在那里,半響。倘若屋里的鯤表哥還沒有應(yīng)聲,他才再咚咚敲兩下,醒來啦,醒來啦。他從不連著敲三下,也不敲超過兩次。

  磊舅舅總是破門而入,臭小子,快起來,吃早飯,上學(xué)去。鯤表哥總是極不情愿的被舅舅拉起來,頂著被枕頭惡作劇的大公雞頭,在餐桌上打瞌睡。舅舅也不會發(fā)現(xiàn),就讓他這么的去學(xué)校,黃色的公雞頭一路浩浩蕩蕩。

  等到鯤表哥晚上回來,書包一扔,“爸——爸,你就不能告我一聲,讓我把頭發(fā)弄整齊?”

  磊舅舅放下書,瞇著眼兒瞅一瞅,“怎么啦?造型不是挺好的嘛?!?p>  我哈哈大笑,“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蔽彝蝗挥X得不妥,趕快補充道“鯤哥哥,舅舅跟姥姥還真一樣?!?p>  鯤表哥瞪了我一眼,砰的一聲,進(jìn)自己的屋了。

  ——————

  我從來沒有見過徐叔叔和磊舅舅吵架。我爸爸和我媽媽總是吵架。

  我媽媽一個人在廚房忙活了一早上給舅舅們準(zhǔn)備吃的。都快飯點了,我爸爸這才急慌慌的掛斷手機(jī)來到廚房,“來,老婆,讓我來做我的那條魚?!?p>  “你還知道你要做菜呀?!”我媽媽斜了我爸爸一眼,案板敲得咚咚咚。

  “這不才打了一個小時候電話嘛!”

  “一個小時?你和那個王小姐從十點談到現(xiàn)在,”我媽媽舉著鏟子騰騰騰跑到餐桌下,指著墻上的時鐘說,“都快十二點了!”

  “工作嘛!”我爸爸為難的說,擼起袖子就要煎魚。

  “去去去,先去和莎莎把訂好的蛋糕拿回來。”

  我一聽到要去蛋糕店,嗖得就從地毯上爬起來,跑進(jìn)了廚房。

  我爸爸看到我來了便放下袖子沖我媽媽說“那我就穿著拖鞋去啦?”

  我心想爸爸你當(dāng)然不能穿拖鞋開車那多危險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還明知故問呢?

  我媽媽鄙夷的看了下我爸爸翹起來的腳趾頭,沒好氣的說,“換鞋去,快去!”

  我爸爸雙手背后去說,“就這樣去嘛!”

  “不行,給我換鞋去!再說一遍,先換鞋!換了再去!快去快回!”

  我就帶著我灰溜溜的爸爸去換鞋了。

  到了車?yán)?,我剛弄好安全帶,我爸爸便轉(zhuǎn)頭問我,“你知道蛋糕店怎么去嗎?”

  我睜大眼睛說,“咦?!媽媽說就是去家樂福路上的那家!”

  “不行,我不知道怎么走哇?”

  “???!”我歪頭看了看前邊空空的副駕駛。

  “快去叫你媽媽一起去?!蔽野职终f。

  我跳下車,沖回屋里,“媽媽,爸爸讓你一起去,他不認(rèn)得路。”

  “家樂福的路你爸爸怎么就不認(rèn)得了?!”我媽媽還在廚房忙著收拾菜呢。

  “哎呀,媽媽,你就快點去嘛,我爸爸還在車?yán)锏戎亍?禳c,快點!”

  我媽媽解開圍裙吸著拖鞋就被我拖出來了。

  “我這還穿著拖鞋!我這衣服都沒有換!”我都跳上了車,我媽媽還在車頭沖我爸爸嚷嚷。

  “媽媽,你就上來吧。等下你就在車?yán)锎糁?。我就去取好啦!”我探出頭沖媽媽喊。

  我媽媽嘟嘟囔囔的上了車,坐到了副駕駛上。

  我爸爸看了我媽媽一眼,“你這衣服挺好看的?!?p>  “對,媽媽,你這衣服很好看!”我趴在副駕駛的靠背上說。

  “我還有兩個菜正說要做呢。不就是離家樂福不遠(yuǎn)那個鮮奶蛋糕嘛!”

  “哪家?到了你可快喊???這附近不讓隨便停車?!蔽倚南?,爸爸你怎么知道這附近不讓隨便停車呢,你不是不認(rèn)得路嘛。

  “喏,遠(yuǎn)處那個,前邊左手邊上那個不就是嘛?!蔽覌寢尪⒅约旱氖謾C(jī),頭也不抬的說。

  “那個嗎?那我可就停了啊。”我爸爸故意很大聲。

  “啊,就那個。”我媽媽還真敢應(yīng)。雖然我不知道是哪個,但我感覺肯定不是那個。

  “那我可真停了啊?!蔽野职终f著,車就停了下來。

  “哎呀,不是,別停啊,再往前點兒?!蔽覌寢屩钡暮捌饋?。

  “說讓你看,你就看仔細(xì)了?!卑职趾臀乙粯恿x憤填膺。

  “看著呢,沒到呢。”我媽媽也不看手機(jī)了。

  “喏,這個。鮮奶蛋糕。”我媽媽指著左手邊。

  “哎呀,你不早說,過不去了,這里不讓左拐?!?p>  “那這下怎么辦呢?”我媽媽側(cè)過身子看著我爸爸,小心的問道。眼巴巴的看著蛋糕店離我們越來越遠(yuǎn)。

  “莎莎,看你爸爸的!”我爸爸說完之后,我就看到蛋糕店在車旁邊了。

  剛回到家里,舅舅們打電話來說馬上就到了。

  我媽媽說,“你看看吧,我說我在家把剩下兩個菜弄了。你倆回來我們就吃上了?!?p>  我爸爸說,“不急,現(xiàn)在開始弄嘛!”

  我媽媽還是不停的說。我媽媽不停的說不停的說。我爸爸說你再說一句再說一句,我就把這碗摔了。

  我媽媽就說,一句,一句,一句。我爸爸就笑了。

  我媽媽便挑釁道,你摔呀摔呀。我爸爸就把碗摟到懷里,老婆的碗愛屋及烏不敢摔。

  我最討厭別人挑釁了,我爸爸不敢摔,但我敢。我沖過去奪碗。他們兩個人四只眼睛八只爪,驚恐的問我要干什么。

  我說我早就想摔了。你看,碗棱上都有了螞蟻大的一條縫,都不美碗了。我爸爸說什么美碗完美的,你最近反義詞都用的走火入魔了。

  我媽媽趕快過來說哪里有條縫。我媽媽邊說幫忙,幫我爸爸的忙,幫我爸爸和我搶。

  我寡不敵眾,敗下陣來去找剛進(jìn)家門的姥爺理論。我說我有讓‘美碗’等于‘完美’的自由。他們兩個反倒惡人先告狀,說我最近總毛里毛燥的。姥爺說毛里毛燥的就讓玨兒帶過去修剪修剪。我就又順理成章的去磊舅舅家住下了。不管我爸爸我媽媽誰是鷸,誰是蚌,反正我覺得我就是漁翁。收獲頗豐。

  為啥不讓磊舅舅修剪呢?姥爺還能不清楚嗎,磊舅舅和我一樣毛利毛燥的。磊舅舅按電梯按鈕就跟敲鍵盤一樣,啪啪啪啪啪。等他按完了,電梯早就懵了,過了好半天才驚嚇三層。磊舅舅開車,稍微遇點堵車,那喇叭響的,嗶嗶,嗶嗶,嗶嗶。這可是在BJ。本來污染空氣就怪不好意的他還增加噪音。我實在無地自容只好把安全帶放長使勁往下滑。徐叔叔開車可安靜多了。我趴在車窗上看天上月亮送太陽。徐叔叔說他們兩個在天上一天可以見二十分鐘。我想,一個小時有三個二十分鐘,一天就是九十六個,嗯,他們要過九十六年才能見夠一年啊。九十六年之后我都老了吧,那我爸爸都認(rèn)不出我來了吧。我好就都沒有看到我爸爸了。我鼻子就酸了。姥姥說,你嗶嗶前邊那車兩下,讓它讓著點兒,孩子都餓蔫了。徐叔叔就笑笑,把廣播頻道調(diào)到夕陽紅欄目。

  所以說嘛,磊舅舅的毛利毛燥哪里來的?

  但磊舅舅跟姥姥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磊舅舅不討厭日本人。不僅僅是不討厭。磊舅舅還經(jīng)常勸導(dǎo)姥姥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姥姥說磊兒,得虧你是我兒子,你這非明就是假公濟(jì)私。姥姥說完,自己也噗嗤笑了。他們在這一點上還是很像的。

  

橘幸様

嵌入在章節(jié)內(nèi)容的“雍和宮”和“磊舅舅的毛利毛躁是哪里來的”是應(yīng)該加上“超鏈接”的,它們會鏈接到那些相應(yīng)的章節(jié)。   可惜,紙板和電子書目前都沒有這項功能呢。這恰恰就是現(xiàn)實的無奈吧。   有鏈接功能的是不知道會被誘惑著跳去哪里的人生,沒有鏈接功能的便是第三視角的轉(zhuǎn)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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