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時分,全旭披甲步入拓跋珪帳內(nèi),面色凝重:“主公,情況不妙”。
“發(fā)生了何事?”
睡夢中,拓跋珪聽聞此言,猛然驚醒。
“主公請看”說著,全旭從懷中掏出一片風干的羊皮卷。
拓跋珪接過全旭手中的羊皮卷,目光一掃,瞳孔驟然一縮,只見那羊皮卷上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鮮卑文字,大意是“小心刺客”。
“哪來的?”拓跋珪眉頭微皺,沉聲追問。
“方才我聽見一聲弓弦響起,應聲尋去,在帳外發(fā)現(xiàn)了一支附著羊皮卷的箭矢,臣知曉事態(tài)緊急,便闖帳通報,請主公責罰”全旭躬身稟道。
拓跋珪對全旭的忠誠度還是比較信任的,當即抬手虛扶:“事急從權,你做得對,心中不必有顧慮”。
“箭呢?”
全旭聞言,躬身呈給拓跋珪一支鐵質(zhì)箭矢。
拓跋珪接過,翻轉箭矢,仔細查探,但見箭桿上刻著一串鮮卑文。
翻譯過來是一個鮮卑姓氏,尉遲。
沒錯,尉遲敬德的尉遲,拓跋珪開始努力回想腦海中關于尉遲氏(部)的記憶。
尉遲部,屬西部鮮卑,代國舊部,想到這里,拓跋珪腦海中浮現(xiàn)兩種可能。
第一,賀蘭訥故意送信,誘導拓跋珪作出過激反應,屆時賀蘭訥黃雀在后,收拾殘局。
第二,確實有人要刺殺自己。
不論是哪一種可能,走顯然是不可能的。
拓跋珪心中有了決定,靜觀其變,以靜制動。
“吩咐士卒,兵不離手,甲不離身,再派個機靈點的去通知夫人”。
全旭點點頭,建議道:“我讓于栗磾入帳護衛(wèi)吧”。
“嗯”拓跋珪應允,他雖然對自己的武力有自信,卻也深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道理。
英雄死于宵小之手,豈不悲乎?
……
在這樣的高度緊張中,時間來到辰時,拓跋珪沒有等來刺客,卻等來了此行的正主。
聽聞舅舅賀蘭訥到來,拓跋珪當即出帳親迎,不管他是什么態(tài)度,禮數(shù)是必要的。
拓跋珪出帳,便見眾人簇擁一個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此人與自己的母親有幾分相像,他哪還不知道這是何人。
“甥兒拓跋珪拜見舅父!”拓跋珪躬身施禮,只見他面色端莊,態(tài)度恭敬,一如平常的外甥一般,毫無破綻。
“好,珪兒免禮”賀蘭訥一邊伸出雙手虛扶,一邊細細打量拓跋珪,見他神情自若,并無任何的慌亂之色,心中暗贊一聲“真不愧是什翼犍的孫子”,再觀其面容,雖算不得英俊,卻是極為尊貴的廣顙大耳之像,望之極似人君。
見舅舅打量自己,拓跋珪也不躲閃,就這樣靜靜的站立,直視對方,不卑不亢。
“甥兒此行所謂何事”賀蘭訥明知故問,他眼睛微瞇,似笑非笑,似乎在考察拓跋珪的表現(xiàn)。
拓跋珪當即豪言:“為了草原人的未來,憑什么羌人、氐人、高車(丁零)人可以占據(jù)中原(廣義)的繁華之地,而我們卻要困守冰天雪地之中”。
“難道我草原的勇士不如那些卑賤的高車人嗎?不是,是因為我們一盤散沙,如果草原上的部族聯(lián)合起來,數(shù)百萬馬匹,百萬騎士,天下間誰人能擋”。
對賀蘭訥這樣的老狐貍來說,拓跋珪一席話只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身處他這樣的位置,很少憑感情做事,處世全看利益。
但他身后的年輕騎士卻是聽得熱血沸騰,他們都是匈奴、鮮卑的后裔,曾經(jīng)的王者之后,他們心中有著信仰和榮耀。
拓跋珪的這番話正好觸動了他們的心弦,令他們內(nèi)心無比激蕩,他們渴望戰(zhàn)爭,有人按捺不住內(nèi)心激蕩的情緒,叫囂道:“殺光那些卑賤的高車人!”
所謂異族之間,也是有著鄙視鏈的。
未漢化的鮮卑人與匈奴人居于鄙視鏈最頂端,戰(zhàn)斗力也最為強悍;其次是半漢化鮮卑人與匈奴人,他們雖然生活有所好轉,但戰(zhàn)斗力明顯下降,作戰(zhàn)全憑甲胄精良;再往下就是羌人、烏丸等完全漢化的種族;至于氐人、賨人、南蠻這種戰(zhàn)五渣更是不被草原人放在眼里。
毫無疑問,鄙視鏈最底端的便是高車、西南夷等未開化民族,以及白山黑水之間的野人。
見到人群情緒被調(diào)動起來,拓跋珪單膝跪地,語氣激昂道:“如今中原喪亂,群雄并起,甥兒欲繼承父祖舊業(yè),無奈勢單力孤,特來請舅父共襄大計!”
賀蘭訥雖沒有被說動,但有一人卻是被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辭打動。
只見賀蘭悅從賀蘭訥身后移至身前,跪地道:“大兄!”
他雖然什么話都沒說,但他的目的顯而易見,他是在為拓跋珪請命,這一刻,賀蘭訥大驚失色,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料到這一幕。
他太了解這個從弟了,其人性格執(zhí)拗,從不無的放矢,賀蘭訥心知,他這是要鐵了心要追隨拓跋珪。
賀蘭訥思慮半晌,心中暗嘆一聲,下定決心,面上裝出一副欣喜模樣,扶起拓跋珪:“大王復國之后當念老臣”。
拓跋珪哪還不知大勢已定,當即笑答道“誠如舅言,必不敢忘!”
事畢,賀蘭訥再看拓跋珪,越看越喜歡,出言贊嘆:“真吾甥也!”
他轉頭對賀蘭悅道:“我去召集附從各部首領宣布此事,悅弟你負責護衛(wèi)”。
“謹遵大兄之令”。
隨即,賀蘭訥轉身離開,這一刻,拓跋珪終于長舒一口郁氣。
賀蘭訥走后,拓跋珪邀請賀蘭悅入帳,對賀蘭悅方才雪中送炭的舉動,他是極為感激,二人暢談一番。
賀蘭悅見拓跋珪如此禮遇自己,也更加堅定決心,當即道:“悅愿率部落三千戶追隨,懇請公子收留”。
“舅父今日之恩,拓跋珪永世不忘!”
“我去召集部曲,調(diào)來護衛(wèi)!”
“善”拓跋珪笑著送走賀蘭悅。
……
賀蘭訥、賀蘭悅離去后,賀蘭染干終于決定動手,在他看來,只要拓跋珪死去,賀蘭部就能回到從前。
而此時,得意忘形的拓跋珪早已將前番的示警置之腦后。
……
賀蘭悅,代人也,獻明皇后從兄。初,太祖巡辛賀蘭部,人情未甚附,唯悅舉部隨從。
又請訥助太祖成大業(yè),出于誠至,太祖嘉之,甚見寵待。
——《魏書.外戚列傳》
賀蘭染干,代人也,獻明皇后兄,性豺狼,為人殘暴,忌妒太祖,常圖為逆。
——《魏書》卷七十六
錦鯉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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