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魚本就是小孩子的游戲,最后兩人把撈上來的金魚又全部放回了水池。
不遠處的角落里圍著一大堆人,偶爾爆發(fā)出歡呼聲和掌聲。陸望舒來了興趣,指著那處說:“徐哥哥,我們?nèi)ツ抢锟纯窗桑 ?p> 徐修月應聲:“好?!?p> 圍著幾層的人,陸望舒站在人群最后面,依舊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缺口,她扯住徐修月的衣袖往前站了些。
紅布寬敞地鋪開,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這是個套圈游戲,老板設置的距離較遠,套到東西的幾率很小。但他給的套圈還算多,10塊錢可以拿到15個套圈。
年輕人從容地靜立在原地,臂彎里是一大串套圈,他放開手臂扔出一個,晃晃悠悠間,玩偶被準確套住。
他的動作很準,三個圈可以套中兩個禮品。每進一個,人群就發(fā)出一陣歡呼聲和掌聲,大家樂在其中,堪比在看一場世紀性的球賽。
注意到旁邊沉默無言的老板,陸望舒湊到徐修月耳邊講悄悄話:“你看到?jīng)]有呀,那個老板氣得臉都青了,沒想到今天遇見個砸場子的?!?p> 徐修月俯身聽她講話,耳邊一片溫熱。
“嗯?!彼卮鸬糜行┬牟辉谘伞?p> 年輕人還在繼續(xù)套圈,最后套到的東西太多,多到他一懷都抱不下。眾人難以預料的是,他推來一個小車把所有東西都裝走了,此次竟然是有備而來。
這回損失得不少,老板就算再不想認也得認,人群漸漸散去,他坐到塑料凳上悶聲抽煙。
散場后,她理應是要留在他身邊的,徐修月下意識偏過頭去尋陸望舒,卻落了空。
他緊皺著眉,心跳得很快,視線在人潮中來回,卻始終見不到她。
此刻,世界失了色。
右肩被輕輕拍了一下,徐修月迅速回頭,不見人。左肩又傳來觸感,他再次轉(zhuǎn)過身,終于,陸望舒笑意盈盈地出現(xiàn)了。
“騙到你啦!”陸望舒拿著手機,攝像頭對著徐修月,照片定格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刻。
陸望舒本笑得狡黠,但在看清楚他臉色的那瞬間,就笑不出來了,她緩慢放下手機,有些無措。
徐修月沒有說話,面色冷淡,眼底黑沉,似是蘊著一場風雨。
不安的情緒蔓延,陸望舒正準備說些什么做挽救,卻被徐修月握住了左手,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手掌上的紋路。
“徐哥哥……”她輕顫著眼睫,模樣可憐。
終于,徐修月邁步離開了,卻沒有放開她,他手上稍微用力,語氣清冷:“好好待在我身邊?!?p> 是少見的強勢,徐修月不出聲,陸望舒也不敢說話,她低垂著頭,腦海里全是方才他的樣子。
徐修月總是從容自若,給人以這種感覺,面對任何事情他都不會慌亂??蓜偛?,她分明看見他的眉頭緊皺著,甚至臉色都有些發(fā)白。
他在擔心她嗎?
徐修月牽著陸望舒往回走,臉色很差,心口處仍郁結(jié)著躁意,他很反感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明知她不可能在這里走丟,但他的心跳還是因她而亂。
徐修月憶起了幼時照顧的那只小狗。它熱衷于捉迷藏,像個樂于惡作劇的小孩,每回都躲在角落里觀察著他的動靜,不肯輕易現(xiàn)身。
他很難憑直覺找到它,無奈之下只好出聲喚它的名字。到那時,它才會露面,吐出舌頭歪著腦袋,模樣可愛得緊。
但后來,徐修月再也找不到它了,無論怎樣喚它的名字都沒有出現(xiàn),直至如今。
不知它的結(jié)局如何,是好是壞,都已然成了遺憾。
陸望舒哪里會知道徐修月的心思,她反正是害怕的,怕他再也不理她了。他若是一直冷淡,那也就作罷,可他分明可以對她笑的。
想著想著,她低下頭去,鼻子酸得厲害。
零星幾人的街道上,徐修月終于停了下來,他去看陸望舒,想和她好好說,卻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樣子。
不該兇了她,確實該哄。
幾絲碎發(fā)不聽話,徐修月輕撫過她耳畔,語氣放緩:“哭什么?嗯?被嚇到的分明是我?!?p> 情緒來得突然,陸望舒狼狽地別過臉,淚水絕堤,像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抽泣無法制止,肩膀都在微微顫抖。
“別哭,望舒不哭?!毙煨拊律焓譃樗萌パ蹨I,動作很是溫柔。
沒想,她哭得更傷心了。
陸望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她朦朧著淚眼去抓他的手,卻不知道想要些什么。
往后他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嗎?沒有絲毫情緒,如應付一個陌生人。
這小姑娘哭個不停,徐修月也徹底慌了。他不擅長安慰人,不知道該如何讓她止住哭泣。
徐修月無聲嘆息,將陸望舒攬入懷中。像安撫小孩子般,他輕拍著她的背,小心得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寶。
“是我氣量小,不該擺臉色。望舒,接受我的道歉好嗎?”
所有脆弱情緒有了依靠,陸望舒緊緊回抱著徐修月,她專注聽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他的懷抱太過溫暖,她肆意呼吸著,愛他周身的干凈氣息。
陸家人最疼陸望舒,她被保護的很好。副作用便是感情經(jīng)歷單薄得可憐,她對身邊人的定義,只有家人和朋友這兩種概念。
雖然和徐修月認識不久,但于陸望舒而言,他已然是個很重要的朋友了。是能夠一起聊天、一起談心的朋友,可以走得更近些。
徐修月究竟是以怎樣的身份存在于身邊的?陸望舒從來沒有往其他方面想過,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只是怕失去他這個特別的朋友。
但徐修月素來冷靜自持,還年長幾歲,自然就不會像陸望舒那樣想。
淚水打濕了徐修月的襯衫,胸口的濡濕感難以忽視,燙傷了他的心臟。
他很清楚,心臟為何會隱隱作痛。
陸望舒的脆弱情緒終于平靜了些,她輕聲啜泣著:“徐哥哥,不要你道歉。是我太任性了,對不起?!?p> “那就算我們都有錯?!毙煨拊聹\撫過她的發(fā)尾,藏著數(shù)不清的繾綣,“以后不再這樣就好了?!?p> 聽見他說以后,陸望舒心頭的沉重感得到緩解,絲絲期待隨后生出。
她沒有想起,暑假過后徐修月依舊會離開,離開橋都,回到屬于他的鷺城。
未來的事情誰也無法決定。
從徐修月懷里出來的時候,陸望舒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她后知后覺,有些難堪。
她現(xiàn)在的樣子肯定很丑。
徐修月拿出紙巾,俯身為陸望舒擦拭眼淚,他眼里蘊著笑意,滿是縱容。由此,陸望舒緩緩笑起來,她任他輕柔的動作,心情漸好。
徐修月心口的位置已經(jīng)被陸望舒的眼淚浸濕了,恰好他穿的黑色襯衫,不怎么明顯。
回回他都是穿著長袖,耐不住好奇,陸望舒問:“不熱嗎?夏天你還穿長袖?!?p> “我不喜歡和別人皮膚接觸到一起的感覺,尤其是夏天。”
陸望舒莫名雀躍,他牽過她的手,還抱過她,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在“別人”的范圍之外?
很快她又自我否決,他牽她的手只是怕她走散了,他抱她也只是因為要安慰她而已。
陸望舒你不要多想了,他只是把你當成個幼稚的小孩。
來不及多傷感,胃里傳來的空蕩感轉(zhuǎn)移了陸望舒的注意力,哭完一場,她居然又餓了。
也許她真的還是個小孩子吧,要是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哭一下就會好。
陸望舒笑得靦腆:“我餓啦……”
聞言,徐修月微微挑眉。
最后呢,徐修月左手提著燒烤,右手提著奶茶,而陸望舒在他旁邊直樂。
兩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陸望舒想,他這個人看起來永遠都是那么歲月靜好,眼里仿佛不曾落過一粒塵埃??墒乾F(xiàn)在,嘈雜夜市里最常見的奶茶和燒烤為他添了幾絲凡間的生氣。
看著徐修月一次次為她而沾染世俗,陸望舒難免會生出惶恐,可這點惶恐難以抵擋那鋪天蓋地的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