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望舒睡了許久,期間被文秋叫醒,起身吃了些東西。大概是因為沒有吃早飯,饑餓感有些強烈,她就干著嘴唇喝了兩小碗粥。
這時,應該是中午了。
外面雨聲未停,陸望舒靠在床頭,安靜地聽著外面的雨聲。原來,她的十八歲是這樣開始的。
腦袋又變得昏沉起來,陸望舒即將睡去的時候,卻聽見手機提示音響起。
她拿起手機一看,是程佩青發(fā)來的好友申請,便趕緊同意。
程佩青給陸望舒發(fā)了很多話,總之就是祝她十八歲生日快樂,讓她要好好休息,自己注意身體。
末了,還發(fā)去一個紅包。
想著這是程阿姨的一片心意,陸望舒就收下了。她病殃殃的,不想打字,就發(fā)語音,全然失去了平時的古靈精怪,只是語調(diào)溫軟的對程佩青道謝。
程佩青聽著,更加疼惜這個小丫頭。
放下手機后,陸望舒愣愣地望著天花板出神,感冒真的好難受。
手機提示音再次響起,本以為還是程佩青,結果,最上面的消息竟是徐修月發(fā)來的。
【生日快樂?!?p> 他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生日的?陸望舒彎起眼睛,面上多了幾絲光彩。
她還沒回復,他卻又發(fā)來了消息。
【感冒好些了嗎?】
【嗯,已經(jīng)好多了?!?p> 這次,陸望舒沒有發(fā)語音,調(diào)出了輸入法的鍵盤。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已經(jīng)被這場重感冒影響了,不太好聽。
對面那棟房子里,徐修月垂眸望著手機界面,回了消息。
【還需要再休息嗎?會不會打擾到你?!?p> 【不會,我之前已經(jīng)睡很久了?!?p> 大概是病糊涂了,陸望舒變得有些嬌氣,她好想聽聽他說話,不滿足于隔著屏幕和他打字聊天。
對話框里的文字刪掉又重新打出,陸望舒思索再三,還是點了發(fā)送。她緊攥著被角,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
久久沒有收到回復,她的心也在緩緩下沉,是得寸進尺了。
【可以為我唱首歌嗎?】
徐修月看著屏幕上的這行字,目光深沉。這次來橋都,他應該是丟了東西。
這邊,陸望舒的心情越來越糟,她用被子把頭蒙住,因為缺氧,腦袋越來越昏沉。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在這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連忙掀開被子去拿手機。
是徐修月。
陸望舒坐起身來,酸澀感蔓延全身。其實她沒那么貪心的,只是想要聽聽他的聲音,是他縱容,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提示音不輕不重地敲在陸望舒的神經(jīng)上,她抿了一下唇,不敢接聽。同時,她很清楚,這樣的情景不會出現(xiàn)很多次。
很快,陸望舒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屏幕,電話便接通了,對面沒有立即說話,她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望舒?!毙煨拊略趩舅ひ魷嘏写判?,宛如大提琴般低沉悠揚。
“嗯?!标懲鎽煤芸?,忘記了要掩飾因感冒而變得有些沙啞的聲音。
“我記得之前對你講過,我不會唱歌?!?p> 陸望舒沉默不語,沒關系的,他只要愿意跟她講話,就算念課文都好。
良久,卻又聽見他說:“想聽什么,只要我會唱?!?p> 雖是僥幸,但終究管用,他輕易就安撫好了她脆弱的情緒。陸望舒試著發(fā)聲,喉嚨卻干澀得厲害,她輕咳一下才繼續(xù)說:“周杰倫的歌,可以嗎?”
徐修月那邊沒有了聲音,不多時,他的嗓音傳入了陸望舒的耳朵里,此刻,那細細的耳機線是兩人唯一的牽連。
陸望舒平躺在床上,手機放在枕邊,她無意識地捏著被角,身體越來越輕盈。
很奇怪,徐修月的聲音明明就很好聽,但他唱歌卻找不著調(diào)子。
咬字清楚,腔調(diào)也是嚴肅正經(jīng),纏綿的情歌被他唱出些許大義凜然的意味來,是那樣的別扭。
可陸望舒很喜歡,她任由那繾綣的男聲熨燙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外面風雨不歇,徐修月柔聲唱著:
“想回到過去
試著抱你在懷里
羞怯的臉帶有一點稚氣
想看你看的世界
想在你夢的畫面
只要靠在一起
就能感覺甜蜜
……”
徐修月不擅長唱歌,他也很少在別人面前展現(xiàn)這個薄弱方面,但是,既然她想聽他唱歌,那便唱吧。
他張合著薄唇,無法控制那些別扭的聲調(diào),卻沒有停下來。
這首歌結束后,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聲響,無邊的寂靜在蔓延。
“望舒?”
得不到回應。
徐修月只覺懊惱,不該給她唱歌的,想必是難聽到了一種地步。
很快,那嬌氣的小姑娘說話了,聲音很細,帶著生病的沙啞,“你為什么可以這么好?”
陸望舒說得很慢,很認真。其實已經(jīng)紅了眼眶,但她不想讓他知道。
“望舒——”
“我很貪心,你可以一直對我這樣好嗎?”
有些小心翼翼。
像是街頭流浪的一只小貓,本不覺得生活有多單調(diào)無趣,某天,卻被人溫柔地撫摸了一下頭,它便乖巧地用臉去蹭那人的掌心,眼里帶著討好。
再學不會滿足了,它滿心期待能夠被帶走,忘記去想那人是不是一時興起。只要一個家,能夠免掉余生的漂泊流浪。
徐修月實在算不上多情,這個雨天,他卻滿心想著怎樣才能安撫好她。
另外,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好,是那女孩過于純凈率真,能被她這樣依賴著,是他的幸運。
良久,徐修月應聲:“好?!?p> 聲線染上些許的沙啞,他拿著手機,喉嚨一陣發(fā)緊。
他親口應允了,陸望舒彎起眼睛笑,小貓終于得到了饜足。
這通電話來得很及時,恰到好處。因為他,她便可以原諒壞天氣和感冒帶來的所有負面情緒。
徐修月緩聲講述了許多,陸望舒安靜聽著,眼睛睜睜合合,被困意侵襲了大腦。
她安然睡去,他的聲音還在夢里。
“望舒?”
徐修月喚她,卻只聽見了清淺綿長的呼吸聲,心口多了很多柔軟情緒,時間靜默。
“生日快樂?!?p> 陸望舒沒有聽見這句祝福,她做了一個夢。
溫柔的月光包裹著身體,還有漫天繁星相伴,她張開手臂,腳步格外輕快。
本是獨身,卻被人牽住了手,那人帶著她繼續(xù)往前,說:和我一起。
橋都是個情緒多變的城市,天重新放晴。感冒好得很快,陸望舒眉眼間的光彩回來了。
這次生日,陸望舒如往常那般收到很多禮物。她印象最深的是那個白色禮盒,裝著徐修月送來的禮物,一封手寫信,珍重地寫上了生日祝福,還有一瓶香水。
她莫名惋惜,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下回,徐修月就不在橋都了。
這天,高鷗才到橋都就跑來找陸望舒了。
剛見面,高鷗就抱住了陸望舒,她半開玩笑:“讓我看看,怎么才幾天不見,你就消瘦了這么多?辛苦我的寶貝了?!?p> “你可別肉麻了?!?p> 話雖這樣說,但陸望舒還是任高鷗抱著,從她臉上的好情緒可以看出,她很高興楊可能來。
兩個女孩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愛向?qū)Ψ椒窒斫鼇戆l(fā)生的事情。
陸望舒給高鷗講這幾天的經(jīng)歷,諸如和文秋吵架,又或者是她去逛了夜市。
閑聊之時,高鷗瞥見了那瓶香水,她伸手去拿,卻落了個空。
見陸望舒把香水護在懷里,高鷗忍不住笑:“哪個心上人送的?快老實交代?!?p> 心上人。似是晴空平白響起了雷,陸望舒微張著唇,眼波深處帶著迷茫情緒。
她將玻璃瓶捏得更緊,卻連忙反駁:“不準亂說,又怎么變成心上人送的了?”
“香水可是一種曖昧且克制的禮物,”高鷗笑得狡黠,“香味極其感性,無聲無息就能鉆到你心里去?!?p> “怎么會……”
“那人還蠻有心機的嘛。言歸正傳,香水到底是誰送的?別害羞,我先來幫你把把關,我家寶貝那么單純,可別被人騙了?!?p> “少來,別亂想了。”陸望舒強裝鎮(zhèn)定,“是我媽送給我的成人禮物。”
“這樣啊……好吧。”高鷗悶聲坐到椅子上,有些沒勁。
陸望舒將香水放到別處,她輕顫著睫毛,覺得自己是天大的壞人。徐哥哥那樣矜貴出塵,她遠遠望著就好,連半分妄想都不該生出。
況且,那瓶香水就只是一份尋常的生日禮物,并不會代表其他。
高鷗沒有察覺到陸望舒的異樣,大大咧咧地問:“小陸子啊,你想過談戀愛沒有?隔壁三班那個男生不是挺帥的嗎?聽說他喜歡你,連我都知道了?!?p> “哪有時間想那些,現(xiàn)在正要高考呢。”陸望舒甩開那些多余情緒,繼續(xù)對楊可笑。
她終究還是沒有講出徐修月這個人,甚至刻意忽略掉他。
有些自私,她只希望他是她一個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