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陸望舒跟著文秋睡,母女倆蓋同一張棉被,湊在一起講了好些悄悄話。
徐修月睡陸望舒的房間,而陸風(fēng)航被文秋趕去了沙發(fā)。
客廳寬敞而整潔,是典型的新中式風(fēng)格,舒緩柔和的淺灰背景下,花梨木家具一點一點地填充了空間,紋理清晰可見。在夜晚光線的照拂下,客廳的暖意更濃,木頭表面似是刷上了一層夕陽的光暈。
陸風(fēng)航無比哀怨地抱著被子和枕頭,坐到了沙發(fā)上,他這都一大把年紀(jì)了,媳婦都不知道心疼的。
他將枕頭拍軟,坦然躺下了,這沙發(fā)也算是個老朋友了,只要惹文秋生氣,他晚上就必然睡在這里。
樓梯傳來輕緩的腳步聲,有人下樓了。
“老婆——”
是徐修月,他靜立在樓梯口,還穿著睡衣,身影頎長而清瘦。
陸風(fēng)航連忙閉嘴,清清嗓子,鎮(zhèn)定地理了理身前的被褥。
“是修月啊,還沒睡嗎?”
“叔叔,你上樓去睡床吧,我來這里睡就好?!毙煨拊戮彶阶叩缴嘲l(fā)前,眉眼帶著溫潤。
陸風(fēng)航自然不會同意,擺了擺手,“那怎么行?你今天畢竟是第一次上門,不能再怠慢你了?!?p> “無礙,我睡沙發(fā)也是可以的?!?p> “你就當(dāng)是為了我好。明早小舒她媽媽要是看到你睡這里,她一定會把我趕出去的?!标戯L(fēng)航一改往常嚴(yán)肅的樣子,自顧自往后仰躺下,悠然而散漫,“到時候我肯定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被丟到門外去了?!?p> 在家庭地位這件事情上,陸風(fēng)航?jīng)]有絲毫掩飾地把文秋放在了前面,徐修月淺笑出聲,覺得很是有趣。
“年輕人,快上樓睡覺吧?!?p> “那勞煩叔叔了,我先上樓了?!?p> “好,你去?!?p> 薄霧輕柔綿長,籠罩在橋都上方,清晨,太陽沒有露面,連一絲風(fēng)都沒有。
廚房內(nèi),文秋已經(jīng)把蔬菜瘦肉粥熬好了,清淡香氣飄滿了整棟房子,她將鍋蓋合好后便去了客廳,陸望舒在,陸風(fēng)航也在,唯獨不見徐修月的身影。
“小舒,修月沒醒嗎?”
“還沒呢?!?p> 陸望舒仔細(xì)想了想,今早確實還沒看到徐哥哥。
“那行?!蔽那锶∠铝藝?,“他應(yīng)該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早起不來,就再等等吧。餃子我就待會兒再煮,免得冷了?!?p> 這最是悠閑的時刻,文秋坐在沙發(fā)上刺繡,陸風(fēng)航則戴著眼鏡專注看早報,庭院里,拿著灑水壺澆花的陸望舒小臉凍得紅撲撲的。
掛鐘滴答著向前,時針已經(jīng)指向了十,樓梯口卻久久沒有動靜,文秋起身朝外面喊:“修月這孩子怎么還不下樓?都這時候了,也該吃早飯了。望舒,你上樓去叫叫他。”
“好!”
陸望舒飛跑上樓,捏著拳頭輕輕敲響了房門,她側(cè)著耳朵專心聽,可沒等到回應(yīng)。
“徐哥哥!起床吃早飯啦!”
她再次敲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又是幾陣聲響,房間內(nèi)依舊沒人應(yīng)聲。
門把手緩慢往下壓,陸望舒把頭探進(jìn)去張望,室內(nèi)略微昏暗,只看得見床上有個起伏的輪廓。
睡這么熟嗎?她很疑惑。
“徐哥哥,徐哥哥?!?p> 她走近,喚他名字,卻還是無人應(yīng)。
等到了床頭,陸望舒才看清徐修月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心里一驚,她趕緊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
好燙!他發(fā)燒了!
“徐哥哥!徐哥哥!”她趕緊去搖他,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想讓他清醒。
“嗯……望舒,我在?!?p> 徐修月闔著眼睛堪堪地回應(yīng)幾聲,并未醒來。他無意識的安撫讓陸望舒瞬間就癟起了嘴,哽咽得下巴都在發(fā)顫。
此刻,那個看似無所不能的男人正被夢魘纏身。
徐修月靜躺在床上,面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干澀的唇已經(jīng)裂開了口子,眉頭緊鎖,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頭很沉很沉,他整個人都在黑暗里無意識的下墜,跌落到谷底后,四周依舊黑暗。
好多畫面飛快閃過,有他和她初識的場景,有他離開橋都時她穿著睡衣蹲在地上哭的樣子,還有她手腕上那道猙獰泛紅的疤。
“望舒別怕……我在,我就在你身邊……”
全身都布滿了傷痛,特別是心臟,徐修月緊攥著拳,想去抱住那個身形單薄的女孩,卻怎樣都無法介入,是個最無能的旁觀者。
食言了,他找不到她了。
終于泄干凈了力氣,徐修月雙腿一軟,單膝跪在了地上。在被黑暗吞噬之際,臉頰處有了刺癢的冰涼感,他便伸手去摸,指尖觸到的是一片濡濕。
明明他就沒有哭,又怎么會打濕面容?
望舒,是望舒。
徐修月著魔般地呢喃著這個名字,慌忙站起身來尋找出口,他一定要找到前路,撕破黑暗,額頭撞出血也在所不惜。
陸望舒的理智早已被翻轉(zhuǎn)了個遍,腦袋里混沌一片,見徐修月一直不醒,她才想起要下樓去找文秋,轉(zhuǎn)身之際,卻被抓住了手。
“望舒……別走,我在這里?!?p> 徐修月輕聲喚,嗓音低沉,干澀得差些發(fā)不出聲。
“徐哥哥你醒啦!”陸望舒連忙趕緊回握住他的手,懷揣著小心翼翼,“你還好嗎?是不是感冒加重了?我們?nèi)メt(yī)院吧?!?p> “我沒事,你不要擔(dān)心,也用不著去醫(yī)院?!毙煨拊抡钩鲂︻?,略微失力。
心中的憂慮只增不減,陸望舒蹙著眉指責(zé):“不行!你不愛惜你的身體,那我來愛惜!明明你就在發(fā)燙,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望舒乖,我多休息一下就好,這是正常的感冒癥狀。”
徐修月有些艱難地坐起身來,陸望舒便趕緊扶著他。
“怎么了?你們還不下樓???”
見文秋來了,陸望舒只好向她求救:“媽,徐哥哥他發(fā)燒了,但他又不愿意去醫(yī)院,該怎么辦?”
“小舒你先別慌?!?p> 文秋看了床上的徐修月一眼,轉(zhuǎn)身下樓去提了個家用醫(yī)藥箱。
所幸他只是低燒,并不太嚴(yán)重,文秋收好體溫計,問:“手腳是冰涼的嗎?”
徐修月輕輕搖頭,“和平時一樣?!?p> “那好。”文秋從醫(yī)藥箱里找出了感冒藥,又打來了一壺開水,“可以吃這個藥,再臥床睡一會兒,很快就會好。”
“謝謝文姨。”
徐修月攤開手心,上面放著大大小小的藥丸,他注視良久,始終都沒有放進(jìn)嘴里。
“怎么了?”陸望舒從他臉上看出了難為情的情緒,“徐哥哥,你……該不會害怕吃藥吧?”
“沒有。”
徐修月仰頭把藥全部放進(jìn)了嘴里,見此,陸望舒遞上水,又細(xì)心地幫他順背。
“小舒,去打盆溫水來,用酒精給修月擦擦身子吧,溫度降得快些?!?p> “嗯!”
差不多了,文秋便準(zhǔn)備離開了,出門前還在叮囑:“小舒,記得讓他多喝熱水,多睡覺休息,如果還是難受得緊,那就要去醫(yī)院了。”
“麻煩文姨了?!?p> 徐修月微微頷首,再次致謝。
“這事兒還是怪我,如果昨天你沒有淋雨,感冒就不會加重了?!蔽那飸阎⑸p嘆,“好好休息,我先下樓去了?!?p> 天色灰蒙,風(fēng)再次撞在玻璃上,始終進(jìn)不來室內(nèi)。
陸望舒把毛巾放到水中沾濕,又將多余的水?dāng)Q干,她抬眼看向徐修月,脆生生地要求:“脫了。”
語氣如此理直氣壯。
徐修月沒說什么,伸手去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剛開始,陸望舒一心想著給他降溫,并沒有意識到為他擦身子有多曖昧。把毛巾放上他胸膛那一刻,她瞬間反應(yīng)過來,耳后也慢慢染上紅暈。
本來就不好意思了,他怎么還看著我不轉(zhuǎn)眼?。?p> 陸望舒很羞,但她還是繼續(xù)盡心地為徐修月擦拭著身子,怕他著涼,手上加快了動作。
為他扣好衣衫,又裹緊了被子,她才細(xì)聲叮囑:“徐哥哥,我先去浴室倒水,別怕,馬上就會回來陪你的。
“……我的寶貝……”
“嗯?你說什么?我沒有聽清楚?!?p> 陸望舒連忙將水盆放下,水灑了都不顧,她湊到徐修月唇邊,是顯而易見的激動。
“我最心愛的寶貝,望舒。”
想來已經(jīng)是燒糊涂了,徐修月靠在床頭,眼眸半斂著,是沒出現(xiàn)過的脆弱,面部終于不再慘白,有了病態(tài)的紅暈,他周身圍著米色被子,柔軟布料上面還有朵朵淺淡的碎花。
那是陸望舒最喜歡的被套,如今蓋在了他身上,給他溫暖。
“過來抱抱我,望舒……難受……”
“嗯,抱抱你,不難受了啊,不難受了?!?p> 像對待最心愛的玩偶娃娃,陸望舒彎腰親了親徐修月發(fā)燙的臉,順從地鉆進(jìn)了被子里靠在他懷里。
“徐哥哥?!?p> “嗯?!?p> “你以后都不要再生病了,但可以多多依賴我嗎?就像現(xiàn)在這樣?!?p> “望舒本身就是我的依靠啊?!?p>
隔夜玫瑰
快結(jié)局了,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