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但愛你的人聽得見
隨后，宋小檁收回目光，搖了搖頭，并吸了吸通紅的鼻子，聲音也由此顯得酥軟:“又是向流星許愿又是向螢火蟲許愿，又是向生日蛋糕許愿又是向熒光海許愿……一個人哪有那么多愿望啊，再者，神明很忙的，它可沒空聽你的愿望，也只有小時候才會傻傻地相信許愿可以成真，現(xiàn)在我又不傻，干嘛要許愿?！?p> “你不記得了，你曾向螢火蟲許過愿望嗎？”
螢火蟲啊……
記得啊。
這還是陸景衍告訴她的，他說、向螢火蟲許的愿望很靈。
小時候她倒是深信不疑。
“記得啊，怎么了？”
風聲從耳邊呼呼而疾，陸景衍的聲音混在其中顯得格外的輕，“那你還記得你向螢火蟲許過什么愿望？”
宋小檁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似想探進他的心底摸清究竟在打什么算盤，遲疑了一會，才說：“很多啊?！毙r候的愿望，無非就是漂亮的新裙子、精致可愛的毛絨玩具……
“那你向螢火蟲許的愿望成真了嗎？”
“我……”她支吾一瞬，突然莫名有些惱怒他的步步緊追，口氣不悅，“成沒成真，你不知道嗎？”
許愿當然是假的。
才不可能成真呢。
但她的愿望卻真的全都實現(xiàn)了。
“你說得對，神明很忙，沒空聽你的愿望。”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把弄著指間的黑色鉆戒，在月色朦朧下似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但愛你的人聽得見?！?p> 人們常言，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可他偏偏說，向螢火蟲許愿的時候，一定要大聲說出來，這樣，這些發(fā)光的小家伙才能聽得見她的愿望。
于是啊，別人默默許愿，她大聲許愿。
第一天，她許下一件新裙子的愿望。
結(jié)果到了第二天，床邊真的有一件漂亮的新裙子。
第三天，她許下一雙新鞋子的愿望。
結(jié)果到了第四天，床邊還真的有一雙嶄新的鞋子。
反反復復，她許的愿望竟然一個都不落下。
那時候，年紀尚小的她還信以為真螢火蟲可以實現(xiàn)所有的愿望。
但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終于明白，不是螢火蟲可以實現(xiàn)愿望。
而是陸景衍可以實現(xiàn)宋小檁的愿望。
但如今他卻說，愛你的人聽得見你許下的愿望。
換個說法，那便是——
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愛她了？
宋小檁一刻愣神，動容之下的一顆心猶如泛濫成災的洪水肆意摧毀一切，可是，她又恍惚重回了五年前，那一晚，他毫不留情地斬斷了她最后的一絲念想，她的苦苦哀求換來的不過是更絕望的境地。
“陸景衍，我向螢火蟲許的那些愿望啊，確實都成真了。可不是螢火蟲實現(xiàn)了我的愿望，而是你。”
耳畔充斥著各種聲音，女孩子討論新衣服的聲音，男孩子議論游戲的聲音，拍照的咔嚓聲，吃零食的咀嚼聲，還有小朋友感嘆熒光海真美的驚奇聲……但不論是哪一種聲音，都在漸漸地遠去，她已經(jīng)聽不清了，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驟然被割裂成了兩部分，像黑白間區(qū)，海的岸上是佇立看戲的人群，而海底下則是墮入黑暗中、心灰意冷的她，仿若失了全部的生命，連同被風吹散了的聲音：“你還記得，在我十八歲那年，你答應過我的三個生日愿望嗎？”
“第一個愿望，在我二十歲之前，你不準有女朋友，你知道這個愿望是為了什么嗎？因為我想啊，在二十歲這一年，我一定要鼓起勇氣把這份從懵懂到青澀的愛意通通講給你聽，就從我們初遇的那一方戲院講起，講個三天三夜，哪怕你不喜歡我，我也要告訴你——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再等我兩年，也算是給卑微的自己爭取一個機會?！?p> “第二個愿望，還段易丞的清白，將他從牢中解救出來。”
頓了頓，她忽然就笑了，“第三個愿望，你還記得是什么嗎？”
陸景衍就這樣隔著一段不遠的距離深沉地凝望她的雙眸，那雙眸子微微泛著波瀾的水光，倒映下這漫長又無邊的夜色，像枯萎在黑暗中的向日葵。
然后，他的心猝不及防地疼了起來。
“小孩……”
宋小檁淺淺地笑開了，又自顧自地接了下句話：“我的第三個愿望、也是我許下的最后一個愿望，那便是——陸景衍，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可當時，你是怎么回答來著……”她似苦苦地想了一下，唇角略帶諷意地彎了彎，“哦，你是這么回答我的、你說，小孩，我什么事都可以答應你，卻唯獨這一件不行。唯獨和我在一起的這件事不行。你還必須要我明白，哥哥和妹妹永遠也越不了界限，你對我也只有哥哥對妹妹的感情，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p> 她始終不解，“但我不明白，五年后，你卻口口聲聲說你愛我?？晌冶緛韺δ悴粣畚疫@件事已經(jīng)足夠釋懷了，你為什么又要來招惹我呢？還是于你而言，我只是蘇淩淩的一個替代品？因為我的眉眼同她相似，你每次都透過我的眉眼在想念她，是這樣嗎？”
“不、不是的?！?p> 陸景衍驀然心慌得厲害，只覺得心臟被什么東西啃噬了一樣，下一秒，他猛地微用了力握住她的雙肩，手指卻止不住地輕輕發(fā)顫，連同聲音也有無法克制的慌亂，“于我而言，宋小檁就是宋小檁，不是別人，更不是蘇淩淩?！?p> “那你告訴我啊，告訴我這一切的原因。我不理解，我不明白，你現(xiàn)在口上說著愛我，可你當初卻傷我傷得最深，幾乎置我于死地，你要我怎么跟你和解？”
宋小檁說得心碎。
她的所有耿耿于懷，不過是想要他給自己一個交代。
僅僅而已。
甚至她想，他哪怕是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也好，她都會無條件地選擇信任他，她會相信的，她會既往不咎，隨著過往的一切煙消云散，把恨意一同埋葬在五年前，她會放棄報復的念頭，義無反顧地和他在一起。
她是如此期盼著他的回答，也是如此害怕著他的回答。
像渴望自由的海鳥，卻也怕被擱淺在荒漠迷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