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福兮禍所伏
過罷了端陽沒多久,駱永勝便忙了起來,倒不是為了生意上的事,而是時間到了他弟弟駱永捷與黃四通閨女黃靈成親的黃道吉日。
古人成親這一塊駱永勝實在是沒有什么經(jīng)驗,好在街坊四鄰懂得操辦這事的不在少數(shù),黃四通嫁閨女,提前兩天也派了專業(yè)人來駱永勝這邊幫襯,一時間雖忙卻也不亂,讓駱永勝可以安心一旁欣賞。
宋代的婚禮與前唐乃至后面的明清都在細微處略有不同,因為眼下是北宋初年,風(fēng)氣更開放些,比如婚前駱永捷就與那黃靈沒少見面,所以儒家六禮在宋初基本被簡化成了四禮,甚至如洪州這地界,更僅剩三禮。
納采這事駱永勝跟黃四通已經(jīng)定了,大體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多了一個兩口子私下里見面熟悉熟悉眼緣,這倒是后世明清時期女權(quán)受到禁錮后所沒有的。
納幣稍微麻煩些,駱永勝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男方家出多少聘禮,女方家回多少嫁妝這種事要報告官府進行定聘。
“國家有定法的,一般尋常百姓倒是不用那么麻煩,地方鄉(xiāng)官里正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當(dāng)看不到,駱兄你家大業(yè)大,戶曹當(dāng)然要留一份記錄,不過你也不用多想,這只是正常的履行公事,確定下你們駱家二郎與那黃家小娘算是正式成了親,現(xiàn)在雙方就誰也不能反悔了。
如果現(xiàn)在鬧出悔婚這種事,又或者女方家臨時想多要彩禮,男方家想多索取些嫁妝都屬鬧婚,凡此類之事發(fā)生則定聘充公,反悔一方還得挨一頓杖責(zé)。”
這么一通解釋下來駱永勝倒是有點能接受,婚姻是神圣的,哪有事到臨頭臨時加錢反悔的道理,那不成兒戲了。
而侯三解釋中所提到的定法,便是節(jié)序禮,定聘一旦形成便在法律意義上形成等同婚約的契約關(guān)系?!椒椿谑苷攘?,‘男方反悔籍沒定聘,充放?!?p> 后覺充放刑罰太重,亦改杖責(zé),到了宋中后期,女子地位下降,男子反不受懲罰,僅籍沒聘金。
除了這些成親之前的事情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跟后世沒太多區(qū)別了,娘家會提前派人來一趟男方家收拾新房,準(zhǔn)備被褥等物,俗稱‘鋪房’。而后這些娘家來的人就會待在男方家,任務(wù)呢是守著新房,不讓任何人進入。
床、桌椅這些硬木物件由男方家提供,氈褥、帳幔、衾也就是被子由女方家提供,這一點與后世完全相同。
像女方家富裕的,如這黃四通之家,還會帶一些珠寶首飾來,都一并放進了新房,留作新娘子日后在夫家所用的家私。
其他還有一些小地方的細節(jié)也不少,這里不多贅述,唯讓駱永勝感到新奇的,還是成親當(dāng)天,新娘子穿了一身綠色的婚服。
額,宋朝新娘婚服原來是綠色的。
“也非必然,紅色代表喜慶,綠色代表神圣。因人而異,愿著紅裳、綠裳皆自主酌定,不過天家成親亦盡著綠裳,民間崇奉天家,有樣學(xué)樣便都著綠裳了?!?p> 感情是皇帝家做的廣告。
成親的事前面都辦的一帆風(fēng)順,唯獨在提前計劃拜堂的時候有了些麻煩棘手。
駱永勝對外透露出來的姿態(tài),可是家府上勢力不小,現(xiàn)在弟弟成親,高堂沒人來像什么樣子。
還是侯三給出的主意,定州離洪州遠隔何止千里,而且駱永勝兄弟倆被打發(fā)來之后,在這洪州地界,便是駱永勝自己當(dāng)家。
雖然是牽強的多,可駱永勝自己不懂,他也不覺得這種事有什么好計較的,直接就允了下來。
婚禮結(jié)束之后,駱永勝作為東道主當(dāng)然要陪好賓客,誰讓洪州城多半數(shù)商號掌柜基本都來了,雖然這些人來的目的都是為了追問前者打算什么時候選定地皮,修蓋百貨商場。
“今日是駱某弟弟大喜之日,駱某沒有精力顧及他事,還望各位兄長原諒則個?!?p> 論踢皮球,駱永勝還是手到擒來,根本不接茬,一個拖字訣就把這事給搪塞了過去,但是這些商人哪里會愿意就此放過駱永勝。
錢已經(jīng)花了出去,但實物卻遲遲沒有見到,誰個不急。
既然駱永勝人不在,這些人就圍著侯三探口風(fēng)。
“三哥,入股永勝商號這事,起初是您張羅的,現(xiàn)在這駱永勝遲遲沒有動作,咱們這些人急啊,您替著催催?”
此刻的侯三已經(jīng)喝得醉眼朦朧,聞言啊了一聲,迷迷糊糊的說道:“好,我催他,那個,催什么?”
“哎呦,催買地起商場的事啊。”
幾人急的跳腳,但侯三卻是嘿嘿一笑。
“急個什么勁,人駱掌柜今日府上聘媳婦,就說明在咱們洪州安了家,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們慌個什么勁,讓人看到,個個哪還有大員外的身份,忒掉價了?!?p> “怎么能不急,那可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銀啊?!币徊苄丈倘思绷?,把住侯三的胳膊:“我可是投了足足八千貫?zāi)兀虉鲞t遲不見影子,我這錢豈不是打了水漂,再說三哥您不也投了一萬貫......”
說到最后這曹姓商人住了口,因為他突然察覺到一個極其可怕的事實。
那就是在那次股份認(rèn)購的酒宴上,這侯三通過變賣自己手里的股份,賣了三萬多貫錢!
“對嘛,我不也投了錢嗎,我都不慌,老曹你慌什么?!?p> 這一刻侯三還沒有覺察出什么異樣,兀自嘿嘿一笑,拍著老曹的肩頭寬慰后者,卻沒注意到曹掌柜微微垂首,眼神中全是陰冷。
能做商人的沒有傻子,起碼姓曹的不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一種感覺,那就是被騙了。
不僅是老曹,便是其他人在老曹的那句話之后都想及了這件事。
他們很可能被侯三和駱永勝聯(lián)手給騙了!
不對,還有一個黃四通那個王八蛋!
聯(lián)姻嫁女,就是駱永勝放出來的煙霧彈,讓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入局進坑。
幾人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憤怒,但俱都沒有言語,起身道了句告辭,魚貫離開。
趕等這些人身影消散,一臉醉意的侯三神情清明,找到駱永勝小聲說道:“這些人已經(jīng)起了疑心。”
正舉杯痛飲的駱永勝一臉帶笑,面容不變,伸手輕拍侯三小臂。
“今日,我家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