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告黑狀
賈蓉唯一覺得慶幸的一點是,自己不在江南發(fā)展,那個文化昌盛的地區(qū),競爭尤為激烈,清朝的江寧(南京),江南貢院的考生最高曾經(jīng)達(dá)到兩萬多,最后被錄取的,不過才兩百多而已,多少人的年華,將在八股中荒廢。
對此,江南的考生就要表示悲憤了。
賈蓉是不打算在八股文章里再費多少功夫了,寧可去戰(zhàn)場上搏命。
聽說青海地區(qū)的蒙古人最近蹦噠得很歡,自己興許可以去試試看。
騎著小馬駒出來散心,冒著手被幾次擦破皮的風(fēng)險練功打底子,好在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兩手怎么也練出了些許肌肉,壯健的一大塊,令他小有欣慰。
散心完了,回到書房當(dāng)中,只見晴雯正伏在桌上悶頭大睡,秀美的面頰上多了幾分閑適的慵懶,看著很是養(yǎng)眼。
案幾上的宣紙染上了幾滴墨水,賈蓉覺得暗暗好笑,只是捏了捏晴雯的瓊鼻,小丫頭居然還拱了拱鼻子。
等到立楮等人回來了,賈蓉也就不打擾晴雯睡覺了,去東廂房里間炕上,叫立楮一一如實回稟情況,自己則是親自磨好墨,再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清秀秀寫成卷宗。
賈蓉皺眉:“咱東府近日擴充院子,侵占了沿街的宅基,確實屬實?人證問過沒有?”
“問過了,小蓉大爺,這些都是陳年舊案,珍大爺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侵占,府上莊子多,銀錢也多,隨便打發(fā)也就是了,不過……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管家也是貪財?shù)?,有些民戶根本得不到錢,被奴才們上下其手了,他們又如何敢去告官?”立楮恭敬地說道。
實際上,榮國府的賈母雖然極度偏心寶玉,但在大事上卻是毫不含糊的,就說那些個嬤嬤,即使寶玉不說,賈母也還是會親自下令打板子、攆走了,不阻撓他背地里搜集他老子的“犯罪證據(jù)”也可見一二。
而寧國府,內(nèi)里是比榮國府還要爛、還要敗的。
冷子興就跟賈雨村說過,賈珍是個把寧國府都翻了過來,誰也拿他沒辦法的主兒。
細(xì)細(xì)記錄好,賈蓉打發(fā)了立楮二十五兩,合計四十五兩,立楮不敢多收,賈蓉卻也沒收回,說到做到,使得立楮越發(fā)地對賈蓉崇敬起來。
賈蓉暫時停止了思考,往床上做了俯臥撐、仰臥起坐,如今走到了七月中旬,天氣本就悶熱,又有蚊蟲,濕透了,去沐浴,良兒進(jìn)來點香,關(guān)門出去,隨即又練了會兒顏體,才回房翻開卷宗,默默整理起思緒來。
首先,官妓佩鳳,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戴權(quán)下令放出的,賈蓉一筆將她叉掉,這一條要不得:無論戴權(quán)是否回過皇帝,牽涉到戴權(quán),奏折在司禮監(jiān)就過不去,說不定連通政司都過不去。
其次,偕鸞的事兒,可以歸結(jié)為強搶民女,有她父母鄰里作證,他們不敢作證也不怕,劉御史是能風(fēng)聞上奏的,按《大青律例》,貴族強搶民女也是杖刑。
第三,寧國府的莊子,佃戶收租的名目繁多,苛捐雜稅、土地兼并,有些親戚、民戶把土地歸結(jié)到東府,偷稅漏稅,可以大作文章。
第四,無理侵占民房,奴才上下其手,不給銀子,包括上面的佃戶,人心可用,稍加蠱惑,賈蓉有吳無數(shù)種辦法讓賈珍身敗名裂,賈珍的戰(zhàn)斗力高嗎?不然,脫去他爵位、族長的權(quán)力,賈蓉真能把他活活整死。
當(dāng)然,現(xiàn)在是整不死的,除了扒灰,賈珍對賈府到底是好多一些?還是壞多一些?
賈蓉看待賈珍的問題,是不帶多少情緒的,扒灰?
僅僅是賈府這樣嗎?追本溯源,推而廣之,大青朝的很多勛貴都是一個樣,你再怎么抨擊也是無用,捫心自問,自己就完美嗎?
他現(xiàn)在與賈府是分不開的,分家、分宗很難,賈珍這個人,上面的不談,后面還是個禍害。
平心而論,賈珍的辦事能力不是一點沒有,至少不像賈政會被奴才戲弄,在賈府大半人出動,去鐵檻寺祈福,賈珍還是能組織安排下人、族人的。
但是,賈珍骨子里就是完完全全的聲色犬馬、貪得無厭,扒灰、玩小姨子先不說,曹雪芹在書中安排了有三幕,給寧國府的滅亡埋下伏筆。
第一是秦可卿葬禮極度僭越,顯而易見,賈政都提醒過規(guī)制太高了不妥,賈珍卻一意孤行。
第二是莊頭烏進(jìn)孝進(jìn)京交貢品,賈珍、賈蓉和他談及西府狀況,說什么王熙鳳也窮了,王夫人應(yīng)酬送不起禮物,叫鴛鴦偷賈母的東西,然后,賈珍說了,他有一個生錢的辦法,是什么辦法?
別急,后面又提示了,便是第三,通過尤氏的耳聞目睹,暗示出賈政、賈珍都收了江南甄家的贓銀,那個時候甄家已經(jīng)被抄了,賈政、賈珍窩藏贓銀,作死程度實在令人無語。
而且,賈珍窩藏贓銀,全是自個兒拿來用,他們沒有絲毫的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揮霍無度,借著習(xí)武的名義,公然賭博,夜夜笙歌,醉生夢死,那個高樂呀,說的什么臟話丑話聽得尤氏都臉紅啐口了,這就是所謂的貴族?國公后代?上等人?
族長賈珍都這樣,族人賈芹之類的更厲害了,賈芹在水月庵也是賭博喝酒,水月庵的尼姑,怕是全被他問候了個遍,這家廟可太干凈了啊。
這一大堆事,賈蓉思前想后,把能用的另抄一份卷宗,再冷冷一笑,動動腦子、文筆,編了幾出故事。
次日,賈蓉便親自動身請安拜見賈赦夫婦二人,頗多贊譽,并且將東府賈珍的“劣跡斑斑”告知了一部分給對方,邢夫人自然是無比嚴(yán)肅,若是以前,定要說他賈蓉不務(wù)正業(yè)了。
邢夫人對于賈蓉的強勢控局還是有些忌憚的,不過賈蓉對待西府大房的態(tài)度一直都算不錯,她眼里只有錢、面子,只要這兩條件到位,邢夫人肯定是舉雙手贊成。
賈赦大抵也是滿意的樣子,晚上拿著書信去賈政書房炫耀。
晴雯連著兩三天沒見到賈蓉回來檢查她練字的功底,倒有點不習(xí)慣的,還想要問問他狀況,無奈賈蓉說有急事,匆匆上了兩杯茶,便緊接著去拜訪了賈母……
有件事,他必須親自向賈母匯報,關(guān)于東府政治路線的問題,賈母肯定是會嚴(yán)肅處理的。
七十多回時,忽然來了一段文字描寫賈珍請人到東府的棧道下進(jìn)行“射圃”(即設(shè)下靶場,組織人手聯(lián)系射箭)行動,這段描寫歷來被人指出有點古怪,這種非常規(guī)的政治行動顯然是很反常的,賈蓉覺得,有必要在這件事上做做文章。
即使這次舉報很可能會把寧國府搞廢掉,但也總比接著陪賈珍送死要強。
賈蓉知道,破而后立總比不破不立要強,不過這個賭局的風(fēng)險的確太大,不如先問問賈母的意見,再來執(zhí)行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