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凌小彩所在的園區(qū)企業(yè)，位于東城崗上附近的松原鎮(zhèn)，離她現(xiàn)所住的深南小區(qū)還是較遠(yuǎn)的，當(dāng)初劉有娣從小叔子家搬出來時，租住現(xiàn)在的房子，除了價格便宜，還主要考慮到兒子小飛讀書近，就讀學(xué)校的條件也好等。凌小彩周一上班要擠公交，去離家三十幾公里遠(yuǎn)的園區(qū)上班，路上要花費(fèi)30多分鐘。平日里住在廠區(qū)宿舍里，沒有什么特別的事也很少回家。深南正在建設(shè)地下交通軌道，每次坐在擁擠的公交車上，凌小彩夢想著能坐上那傳說中的“地鐵”，一種據(jù)說是十分快捷的交通工具，從園區(qū)一直坐到家門口只需十幾分鐘。

　　鄧小鳳，是她新近認(rèn)識的工友，也是老鄉(xiāng)，她是彩娟的表姐。彩娟自結(jié)婚后，因懷孕請產(chǎn)假，就沒有再來工廠上班，她還是重感情，經(jīng)常打個電話給凌小彩，除了有好吃的叫上她，其他便是聊聊以前的事，或約好時間一同去逛街等。鄧小鳳比她年齡小，喚她小彩姐。小鳳為人清純可愛，據(jù)自己講，她還曾在老家那邊讀了兩年職業(yè)中專學(xué)校，沒畢業(yè)就來投奔表妹小娟啦！因鄧小鳳是剛來企業(yè)不滿一年的新員工，本應(yīng)住那種六人間的集體宿舍，而凌小彩是公司老員工，加上自己親叔的關(guān)照，住著主管級別的二人間，近五十平米的房子，自帶有廚房、衛(wèi)生間等。與凌小彩原一同居住的工友，也是行政主管，因新近與本地一個企業(yè)家的兒子熱戀中，就不常來住，小彩就成了這間房子的真正的主人，偶爾小鳳也會來住。房子離廠區(qū)很近，上下班步行，只有幾分鐘的路程，房子是企業(yè)為員工們租住的那種當(dāng)?shù)赝林用裆w的五六層的樓房。

　　讓鄧小鳳來同住，她是有私心的！因為前段時間，她的老鄉(xiāng)王剛總會在女生宿舍樓道口等她。王剛不再在廠區(qū)門口等，因去年喝酒鬧事砸了夜色酒吧后，他就潛逃回了老家，今年初，風(fēng)平浪靜后又偷偷地折返了回來，他不敢再回原來的公司上班。他總糾纏著凌小彩，當(dāng)凌小彩決定與賈為民交往時，便有意地躲著王剛。鄧小鳳成為她的幫襯，共同應(yīng)付著王剛的糾纏不休。

　　這天下班后，鄧小鳳端著碗，在職工食堂門口等到了也打了飯菜出來的凌小彩。

　　“小彩姐，你怕他嗎？要我，就警告他，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小鳳嗔怪小彩心太軟！說話時一幅洋洋得意的神情。

　　“?，你打了什么菜，我怎么沒有看到，待會兒，我們換著吃?。⌒〔式?！”小鳳瞄了眼小彩的碗里，看到了她愛吃的粉蒸肉，高興地說道。

　　“小彩姐，今天，那個講話的主管好帥哦，像不像為民哥哥呀！微笑及說話時的眼神都像，我看到你也看癡了吧，快說，我叫你都為啥不理我呢，是不是想他了，小彩姐！”她搖頭晃腦地用眼覷著小彩，得意地說著，腦后的兩個小馬尾辮一晃一晃著。

　　“呸，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小蹄子貨！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敢取笑打趣我，你膽肥了吧！”小彩假裝生氣，便氣呼呼地伸手去嚇唬她，故意裝作要用手去撕她的那張櫻桃小嘴。小鳳眼睛一閃，頭一撇，便捂著飯碗扭頭就跑。

　　“怎么，好一段時間，不見他？”快走到廠區(qū)門口時，小鳳忽然想起了王剛，停下腳步等著趕上來的凌小彩，自言自語地說到。

　　王剛，鄧小鳳印象里的那個皮膚較白，留著長發(fā)，身材瘦高，長得像阿杜的男孩子。夏天的時候，每天中午下班時，他喜歡吹著口哨，將上衣搭在肩上，左手里拿著口琴，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走近走出廠門口的她們，又不說話，只是用嘴吹著口琴，迎著凌小彩，發(fā)出花里胡哨的琴聲。他旁邊跟著幾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小年青，他們都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笑著，仿佛要看一場演出般。因為王剛每次跑到小彩跟前，吹那口琴，凌小彩總會生氣地用腳去踢他，其實腳只是假裝抬起，王剛故意大喊著“哎喲”一聲，敏捷地閃在了一邊，臉上卻是一番極度痛苦時才有的夸張表情。

　　“他不會又回老家去了吧，不來也好，有一段時間哦。警察總來廠里轉(zhuǎn)呢！”小鳳看了眼小彩，小彩依然淡定地戴著她的隨身聽的耳機(jī)，裝作聽歌的樣子。其實，她眼睛也不自然地向四旁看了一下，便快步地向前走開。

　　“快，前面圍著好些人，去看看，小彩?！毙▲P拉著小彩的袖子，快到女子宿舍門口時，她先跑去鉆進(jìn)人群里。不一會見，又鉆了出來，臉上一幅慌張的樣子，她快步小跑著走近小彩，

　　“不好啦，上面畫了個人，好像是王剛，他們說認(rèn)領(lǐng)廣告的，難道那個讓人厭煩的家伙，聽說是死啦！不可能吧？”小鳳臉都白了，急急地看著小彩。

　　“不會錯了吧，我再去看看啊！你等著，小彩姐！”小鳳往返跑去了兩次，小彩其實也注意到了那張貼在宣傳展板上的啟事，下面什么內(nèi)容，她倒沒關(guān)心，只是那張相片，相貌卻十分地熟悉。他應(yīng)該是王剛！

　　他死啦！小彩想到死字，臉上不由得泛起一陣紅一陣白，心里也是咯噔亂跳，是喜還是憂，她竟然沒有了真正的主意。來深南五年，王剛是少有觸動她少女內(nèi)心癢癢的異性，雖然她自己知道，他不是她想嫁的那種人，他也不可能給她帶來她想要的美好生活，他只是除了英俊別無他有。他死了，或許也更好罷，世上從此再無旁枝側(cè)葉讓她凌小彩分心牽掛，她止愛著一個人，那就是在光明社區(qū)工作的賈為民！又想起賈為民的帥氣高大，和王剛不相上下，她臉上不禁浮起淺淺的笑。她一邊吃飯，她一邊想著，她把自己打的飯菜全部地吃完，小鳳眼巴巴地盯著她，說好了想吃的那道粉蒸肉，凌小彩竟然沒有和她換著吃。

　　“叮、叮......”

　　吃完飯后，凌小彩正在廚房內(nèi)洗碗，客廳里的手機(jī)響了起來。小鳳便在外頭朝她嚷著：“快接電話，小彩，你那為民親啊親哥哥打電話來了!”，她也挺納悶，“中午時分，賈為民從來不會主動打電話給他的，她難道是怕什么又來什么嗎？”她想著，手一滑，“啪！”，碗掉到地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音。果然不出所料，電話是派出所的小王，去年夜色酒吧鬧事時，現(xiàn)場出警的那個年青警官打來的，他當(dāng)時是負(fù)責(zé)在所里詢問小彩他們一行的辦案警官。后來，不曉得怎么回事，從派出所出來后，沒有過多久，王警官又來廠里找過她，還帶著那個參與鬧事的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據(jù)他自己說是了解出警后的情況，且叫作“警務(wù)回訪”。今年以來，王警官不再上門找他，而是經(jīng)常通過電話回訪。電話里，他語焉不詳，要么說凌小彩膽子大，有能耐，要么就說小彩有靠山和后臺，真將法律視作兒戲。小彩不清楚他電話里講話的真實涵義，只記得，上周他還讓自己的工友捎話來，說想約個時間，讓凌小彩出來和中年男子見個面。小彩內(nèi)心恐懼，一直瞞著小鳳，也沒有告訴其他人，包括賈為民。

　　“嗨，凌小彩，沒有睡午覺吧，還在想那個叫王剛的嗎？嘻嘻！今晚八點(diǎn)整，你到所里來一趟，不來后果自負(fù)??！對了，今晚的事，不能和任何人講，知道嗎？”

　　電話里王警官聲音又柔和又威嚴(yán)，小彩的心臟又怦怦跳個不止。接完電話的她，內(nèi)心像打起了鼓，渾身不自在起來。丟下電話，她躺在床上，想著想著便墜入夢鄉(xiāng)。

　　夜色徐徐拉開了厚厚的帷幕。黑夜籠罩下的東城，街上異常的冷清。凌小彩，還有鄧小鳳牽著手走在街頭，走著、走著，小鳳的臉恍忽成了老鄉(xiāng)彩娟那熟悉的面龐，穿著白襯衫，留著時髦發(fā)型的臺籍主管也跟在后頭，他是凌小彩的直接上司，負(fù)責(zé)人事行政綜合工作。他上前趕上了她倆，并高興地帶著凌小彩、彩娟兩個年輕的女生，走在東城的大街上。小彩也許是第一次來東城，她東張西望著。

　　在夜宵攤上喝完酒后，他們?nèi)齻€人來到了位于崗上街區(qū)的夜色酒吧，這是外來務(wù)工人員休閑的理想場所，年青的打工崽、外來妹們在這里遇見自己的夢想，展示自己的青春活力與魅力。

　　他們也隨著人流，涌進(jìn)酒吧內(nèi)，隨著強(qiáng)勁的舞曲節(jié)奏，酒后的小彩，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隨之晃動著。進(jìn)入酒吧內(nèi)，他們?nèi)齻€先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在離舞池較遠(yuǎn)的卡桌上，服務(wù)員熱情地過來，禮貌地詢問需要點(diǎn)些什么飲料或啤酒等，主管看著小彩，小娟卻主動說口渴，想來點(diǎn)冷飲，小彩說隨便了。主管便點(diǎn)了熟啤、冰激淋和一些甜食等，他們一邊吃著，一邊盯著舞池里越來越多的人涌進(jìn)來，他們?nèi)齻€慢慢地喝著聊著，彩娟總愛讓臺灣主管說些他們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她聽得入迷，眼神里全是向往和期待。

　　舞池內(nèi)，節(jié)奏舒緩的音樂旋律響起，彩娟便邀請主管到舞池中間跳交誼舞。小娟動作生疏，兩個人在舞池里配合的擰擰巴巴的，幾乎踩不上音樂的節(jié)奏。當(dāng)換了一首曲子時，主管便邀請凌小彩和自己來一段舞蹈，他們倆卻配合的十分默契，主管舞技高超，動作十分嫻熟，他的肢體語言十分豐富，他放在小彩腰部的手指，像是樂隊里的指揮棒，不經(jīng)意的點(diǎn)拔、按壓等，在小彩的身體上作出神秘的暗示或指引，小彩卻能讀懂這種肢體的語言，她什么時候退步，什么時候軸轉(zhuǎn)步，什么時候合步，她都能跟著主管的節(jié)奏和步伐走！從舞池中下來休息，凌小彩面容紅潤，氣喘吁吁，渾身燥熱的她便脫去外套，用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汗?jié)n，濡濕了的劉海粘貼在腦門上，她的胸部上下起伏著，全身散發(fā)著青春的氣息。

　　不久，驟然響起迪斯科音樂，坐在卡桌上的男男女女都被音樂感召著，再次放下手中的杯子，紛紛來到舞池中間，借著酒興，沒了平日里的矜持，搖擺著腰肢、甩動著手臂，夸張地晃動著自己的腦袋。舞池內(nèi)，DJ的聲音，在吼叫中激蕩著誘惑，惹得下面舞池中間的青年男男女女不停吶喊尖叫起來。凌小彩喝了酒，正處于極度的亢奮中，她借著酒力，沉浸于舞曲的節(jié)奏中，陷入短暫的片刻狂歡。一個戴眼睛的中年男子，盯著她慢慢地近前，他晃動著自己日漸隆起的肚腩，臉上的笑容，那種無法帶動面部肌肉的笑，只是在臉部表情上泛起，像是被努力擠出來似的。他靠近凌小彩身旁，輕輕地喚了一聲，

　　“嗨，美女！你好好正點(diǎn)哦！”

　　小彩閃身沒有去理他，只是自然地移開了腳步，遠(yuǎn)離他。舞池里人太多了，原來她和主管仨還在一起手牽手跳著，現(xiàn)在身邊，卻只有這個陌生的中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