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錦把雕版印刷的事,交代給春燕和馮匠人,就馬上直奔汲古齋。既然紙墨筆硯已經(jīng)可以量產(chǎn),那她也該好好策劃下,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提升自己的名望!
才剛剛跨進(jìn)汲古齋的院門,柳錦就看到賴管家已經(jīng)等在了汲古齋的院子里。
“少爺?!辟嚬芗乙姷搅\出現(xiàn),急忙上前幾步迎了上去,說道:“林老夫人來了,正在彤軒閣等您?!?p> 柳錦雖然心急于提升自己名望的事,但也明白林家既然找上了門,那他也不能不見,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調(diào)轉(zhuǎn)腳步往彤軒閣走去。
彤軒閣里林老夫人面如金紙,唇無血色,即使跪坐在軟墊上都有些搖搖欲墜的架勢,林盛擔(dān)憂的目光始終在林老夫人臉上,可有心讓林老夫人好好休息,但林老夫人執(zhí)意要親自前來,他們想攔也攔不住。
柳錦一腳剛踏進(jìn)彤軒閣,林老夫人就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林盛剛想起身幫一把林老夫人,柳錦就已經(jīng)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林老夫人說道:“老夫人身體抱恙,應(yīng)當(dāng)好好休息才是!若有事找晚輩,派人告知一聲就是了,晚輩定準(zhǔn)時上門聽候差遣,又何必勞累老夫人再辛苦跑一趟。”
林盛聞言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重新跪坐下來,想要說些什么,嘴又給閉上了。老夫人想要扯出一絲微笑,但她的身體和情緒實在讓她笑不出來,只能半僵著臉說道:“叨擾柳三公子了,老身這心里實在放不下,想給我那可憐的孫女上柱香,還請柳三公子行個方便?!?p> 柳錦心中有些微澀,立即點頭答道:“應(yīng)有之義,晚輩豈敢推辭。老夫人稍坐片刻,晚輩這就去安排一下?!?p> 眼角瞥了一眼跪坐在側(cè)的林盛,柳錦笑著離開房間,在彤軒閣的院子里等了一會,果然沒多久,林盛就邁著大步走了出來。
林盛看到柳錦背對著他站在院子里,腳下加快了幾分速度。
柳錦聽到背后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轉(zhuǎn)身看向小跑著過來的林盛,笑道:“盛叔,不必如此著急,晚輩又跑不了。”
“哈…錦哥兒也會開玩笑??!”林盛笑了一聲說道:“今日多虧了錦哥兒,要不然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就連大夫都說老夫人能活過來,堪稱奇跡!錦哥兒,你難不成真是神仙轉(zhuǎn)世?”
柳錦彎了彎唇:“子不語怪力亂神。盛叔莫要打趣晚輩了!”
林盛哈哈一笑,也就沒有再提,反正柳錦對于林家的恩情,他們都記在心里,有朝一日,必定涌泉相報!
“錦哥兒,找我出來可是有事要說?”林盛收斂起笑容,掃了眼空曠的四周,低聲問道。
柳錦點了點頭道:“盛叔此行可有帶記錄嫁妝的禮單?”
林盛眼神一凝,說道:“老夫人來時特意找了出來!就怕有個萬一……”
柳錦明白林盛未盡之言的意思,抬眼看了正屋的方向一眼,唇瓣微動:“忠武侯府三日之內(nèi)離開皖州,盛叔若是想討回嫁妝,還請趕早!”
“什么!”林盛虎目一瞪,怒吼道:“她們要跑?不行!我這就帶人打上門去!害死我們林家姑娘就想跑!門都沒有!”
柳錦一步橫跨擋在林盛面前,坦然自若地看著林盛說道:“讓她們離開是晚輩的主意?!?p> “你?”林盛猛吸幾口氣,把“柳錦救過老夫人的命”這句話在心里念叨了好幾遍,才勉強(qiáng)把心中的怒氣按了下去,粗聲說道:“你為何幫他們?莫不是……”
柳錦猜到林盛接下去想說什么,抬手制止了林盛的話頭,朗聲說道:“晚輩說過不屑與宵小之輩為伍,又豈會出爾反爾?”
“那你究竟為何?”林盛兩道眉都快擰在了一起,看著柳錦沉聲問道。
柳錦直視林盛含著怒火的視線反問道:“若是忠武侯府不走,盛叔打算如何?”
“當(dāng)然是要他們血債血償!”林盛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柳錦微微一笑:“可柳鑠已死,盛叔還打算讓誰償命呢?”
林盛呆愣了一下,梗著脖子說道:“那個莊氏呢!難道她就不該付出代價?”
“盛叔打算讓她付出何種代價?”柳錦笑著反問道:“名聲?性命?”
林盛一時有些語塞,嘴唇一張一合好一陣,最后沉默的低下頭。
在這個禮樂還未完全崩壞的時代,如今的忠武侯府早已聲名狼藉,做為忠武侯府的女主人,莊氏的名聲又能好到往哪里去?即使林家什么都不做,莊氏也無立足之地。
至于莊氏的性命……雖然林家逼死他們并不困難,但是事后林家也會面對柳榆的報復(fù),雖然柳榆遠(yuǎn)在徐州,但若是一家老小真死在了皖州,他又豈會真坐視不理?
雖然忠武侯府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但真要拼個你死我活,林家難免也會傷筋動骨,到時林家說不得要沉寂很長的一段時間。
柳錦見林盛陷入沉默,緊接著道:“晚輩并非懷疑林家的能力,只是放他們離開遠(yuǎn)比殺了他們更好而已?!?p> “哼!巧言令色!”林盛冷哼一聲,并不相信柳錦的話,反駁道:“你今日的善心,他們會不會領(lǐng)情還不知道呢,說不定扭頭就咬你一口!我還真沒看出來好在哪里?”
“盛叔所言極是。”柳錦為了安撫林盛的情緒,笑著恭維了一句,見林盛臉色稍霽,緊接著說道:“盛叔與忠武侯也曾接觸過,對他可有所了解?”
林盛撇撇嘴道:“不就一個自負(fù)不凡的混蛋嘛!我早就勸過季旸,不要和這種人結(jié)成親家,可他偏不聽。你看,果然吧!”
對于林盛的所言,柳錦一笑而過,反問繼續(xù)問道:“那盛叔覺得,忠武侯把一家子人都留在絳縣,那他在徐州又是誰替他打點內(nèi)宅之事?”
林盛聞言一愣,有些呆滯地看向柳錦,想要說什么,卻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柳錦垂眸底笑道:“雖然梁王與圣上是親兄弟,但就算感情再好,這藩王與皇權(quán)之間向來難以平衡。時間一久,圣上與梁王之間各有什么心思誰又能說的清?”
林盛不明白柳錦為什么會扯上圣上和梁王,愣愣地看著柳錦。
柳錦心里嘆了口氣,知道今天不把話給林盛挑明,他是肯定想不明白的,抬眼看向林盛繼續(xù)說道:“忠武侯獨自前往徐州投靠梁王,此舉不僅會讓圣上厭棄,即使梁王也不會輕易相信他。而梁王想要試探忠武侯,還有什么比送忠武侯美人更加省力直接的?畢竟這美人一送,可就直接能掌管忠武侯的內(nèi)宅了?!?p> 林盛聽到這,終于明白了柳錦的意思,眼睛頓時一亮,緊接著說道:“那等莊氏到了徐州,豈不是要和梁王送的美人打擂臺?哈哈!到時莊氏若是示弱,恐怕就算我們什么都不做,那莊氏自己也得被嘔死!”
林盛一邊說一邊不停地來回踱步,嘴角咧出一個弧度說道:“若是莊氏強(qiáng)勢,那就看莊氏在這忠武侯心里占重幾分了!”
柳錦低垂眼瞼,無聲地笑了笑。大房若是繼續(xù)留在絳縣,十死無生不說,保不齊還會連累自己。但去了徐州,是死是活就端看他們自己了!
若是莊氏就此沉寂下去,在徐州自然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完下半輩子。否則,梁王和忠武侯都一定容不下她。
林盛猛地轉(zhuǎn)身看向柳錦說道:“殺人誅心,錦哥兒夠毒!甚得我意!”
你確定這是夸人的話?要不要我再給你三息時間考慮考慮?
柳錦嘴角抽了一下,忍著想要翻白眼的沖動,扯著嘴角說道:“既然盛叔已然明白,那晚輩就不再多言了。等下賴管家會帶老夫人和盛叔前往林姐姐的安葬之處。晚輩還有些要事,就不久陪了,還望見諒!”
“好!好!”林盛笑著點頭道:“你去忙你的,忙你的!”
柳錦笑著點了下頭才轉(zhuǎn)身離開,到了彤軒閣的外面才招呼一個下人過來,把事情交代完,就疾步往汲古齋走去。
越過兩個家丁,柳錦推開了書房的木門,微微側(cè)頭就看到靠窗的案桌上,一疊紙整整齊齊地放在案桌之上,四四方方的硯臺被放置在案桌的右上角,一截黑漆漆的墨條擱在硯臺之上,在硯臺的左邊是一副掛著好幾支毛筆的筆架。
柳錦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快步上前端正地跪坐在軟墊上,拿起墨條慢慢研磨起來,視線隔空看向搜索引擎給出的對話框。
飽蘸墨汁的筆尖,在稍顯泛黃的宣紙上筆走龍蛇,每一次筆尖短暫的停留,都帶出了一片鐵鉤銀劃。
柳錦不僅把戰(zhàn)場上的救急之法都一一摘錄在紙上,還把戰(zhàn)場前線上創(chuàng)傷護(hù)理的方法,也整理了一份摘錄了下來。
當(dāng)然為了以后能有安穩(wěn)的日子,柳錦自然懂得藏拙的道理,所以挑挑揀揀的摘錄了一些,寫滿了十頁左右,柳錦就把筆放回了筆架。
吹干墨跡,柳錦仔細(xì)地檢查了一遍,見沒有什么錯誤,抬頭對著門外喊道:“讓夏桃過來?!?p> 門外的家丁應(yīng)了一聲,就小跑著往膳房的方向跑去。
柳錦低頭看向案桌上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募?,抿了抿嘴角。這些紙到了郭栩手中,他會看穿自己的意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