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段方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柳錦抬了抬手示意段方說出他自己的看法。
段方臉上的興奮之色已經言于溢表,柳錦所問之事,正是他最擅長的。
段方少年時?;燠E于游俠之中,也就近兩年,段方的父親看他整日游手好閑,一怒之下就把人接到身邊親自管教,雖然一開始父子兩人也是雞飛狗跳。
但好在段方還算聰明,學的也快,沒用多久就已經青出于藍,這才使得葉嬤嬤把段方派到了柳錦面前,好讓段方在柳錦面前混個眼熟,將來討個差事也容易些。
“熟悉!小的曾混跡與游俠之中,對他們不說如數家珍,但也算略知一二?!?p> 段方雖然自覺對游俠很是了解,但是也時刻謹記外祖母對他的叮囑,在少爺面前要謙遜,不能得意忘形!
“呵!”柳錦笑了一聲,看著激動得面色潮紅的段方,說道:“那就講講。”
段方點頭應道:“好!京城里游俠勢力大大小小就有數十支之多,其中實力強勁也就三支?!?p> “第一支,虎狼旗?!倍畏骄徚藘上?,才繼續(xù)開口說道:“旗主是湯繼,字奉節(jié),算是游俠里的本土勢力,因為湯繼為人豁達又嫉惡如仇,所以在京城的風評還算不錯,活動的范圍大都在護城河以東?!?p> 段方說完,細細觀察了一下柳錦,見柳錦笑意盈盈,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也就緩了口氣繼續(xù)說道:“第二支,飛狐坊。傳說坊主是一個女人,但除了飛狐坊的三位分堂主,誰都沒有真正見過那位坊主。因為飛狐坊的坊主過于神秘,而且飛狐坊也很少出來活動,所以只有極少人知道有這支勢力的存在。即使知道,也沒有人說的清,這支勢力有什么人,又有多少人。若非小的與飛狐坊其中一個分堂主見過幾面,也不會知道京城里還有一個飛狐坊的存在,至于他們的活動范圍……小的也不清楚?!?p> 柳錦聽到這眉頭跳了一下,隨即面上又是波瀾不驚,抬了抬下巴示意段方繼續(xù)。
“第三支……”段方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稍頓了下才繼續(xù)說道:“四海幫,幫主是何雄,字穆青,是幽州人,這人貪財好色、見利忘義,而且四海幫成員人蛇混雜,良莠不齊?;顒臃秶驗楹ε鹿俑麄冎桓以谧o城河以北活動,畢竟那里都是些貧民窟,只要不是鬧出太大動靜,官府也懶得去管?!?p> 柳錦聽完段方的話輕笑一聲,心中倒是對這三股勢力有了幾分猜測,看向段方說道:“你的意思是……店鋪應該開在護城河以東?”
段方憨笑了一下,對著柳錦點頭道:“小的與奉節(jié)相交莫逆,店鋪開在那里,有柳家的招牌,再加上奉節(jié)的關照,自然沒有人敢來鬧事!”
柳錦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段方,心思卻放在了飛狐坊上,因為這個組織在她看來實在不像是一般的游俠組織,反而更像是有人扶植起來的情報組織。
畢竟這些人說好聽點是游俠,實則也就是比地痞無賴好上那么點,都是一群不事生產,終日靠著收取普通小販的保護費過活!給本就生活艱難的百姓,又增加了一層負擔。
可飛狐坊不同,這群人既然從不輕易出現在人前,那他們的經費從哪里來?平時又藏身與那里?能讓常年混跡與游俠之中的段方都摸不清底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隱于市井!
既然偽裝成市井小民,那除了打探情報還能為何?可這股勢力究竟屬于誰?
柳錦雖然想的很多,但也就頃刻而已,回過神對著段方說道:“你去找賴管家,讓他安排你在府里暫住段時間,等我傳喚?!?p> 段方雖然想盡快找份差事做,但也知道不能違背柳錦的意思,也就按耐住自己內心的焦急,躬身退出屋子。
柳錦背靠著憑幾,等到段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讓守在門外的下人進來,垂眸說道:“從現在起,無論段方想要做什么,都不要阻攔,只要每日與我匯報一次即可?!?p> 這紙墨筆硯的生意不容有失,還是先涼他幾天,看看這段方的性子到底能不能沉住氣,若真能一用,也省的自己再花時間去物色掌柜人選。
若是不能……也得給葉嬤嬤幾分薄面,何況此人還算活絡,又交友廣闊,這新的茶鋪生意交給他倒是合適!
看著下人領命退了出去,柳錦拿過一張宣紙,平鋪在案桌上。伸手拿起筆架上的毛筆,飽蘸墨汁。
不過頃刻,宣紙上鐵鉤銀劃般的兩個大字,躍然于紙上。
柳錦看著宣紙上“書齋”兩字,滿意地點了點頭。店鋪名有了,店鋪的掌柜如今也算是進入考核期,差得就是臨門一腳而已了,到時自己也該去京城這個龍?zhí)痘⒀ㄗ咭辉饬耍?p> 此時的柳錦斗志昂揚,可另一頭的秦大姑娘卻是忐忑不安。
“你們到底是怎么辦事的?就連一支步搖都找不到!要你們又有何用?”秦怡心里不知是氣憤還是恐慌,只感覺自己坐立不安,心煩氣躁。
看著單膝跪在她面前的下屬,秦怡就感覺心里直冒火。
又是這副悉聽尊便的模樣!別以為她不知道這群人事事都聽自己的,面上也是恭恭敬敬,可那都是因為有他壓著!這群人根本沒有真心信服過自己!
秦怡眼中劃過一絲狠厲,把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茶盞頓時四分五裂,一片片碎片飛濺起來,好幾片擦著屬下的臉頰而過,帶出好幾串細小的血珠。
“簡立!本姑娘知道,你們一直不是真心服我,但此事事關重大,由不得你們感情用事!若是步搖真在你們手上,本姑娘奉勸你們還是交出來為好!否則……”秦怡陰鷙的眼神狠狠盯著簡立,雖然她這番話說得疾言厲色,但心里委實忐忑。
秦怡眼底劃過一絲淡淡期待,希望自己這番所言成真,步搖的確是對自己有意見的簡立藏了起來,否則她將會寢食難安!
簡立低著頭,沒有在意臉上滲血的傷口,垂下眼瞼掩蓋住眼中的輕視和不屑,沉聲說道:“屬下奉世子之命協(xié)助姑娘,自當以姑娘為主。又豈會行此小人行徑!”
簡立的話讓秦怡又氣又急,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如今步搖下落不明,所謀之事又意外連連,自己這次回去該如何與他交代?
想到這,秦怡就無法抑制住心中騰起的怒火,一把掃落了案桌上的茶壺和茶盞,尤不解氣地對簡立吼道:“你給我滾出去!”
簡立直起身轉身就要離開,秦怡喘了兩口氣又道:“站?。 ?p> 頓了一下腳步,簡立緊了緊攥在兩側的拳頭,轉身站立一旁,聽候秦怡的差遣。
“今夜離開后,你帶些人留下繼續(xù)在忠武侯府里尋找步搖。三日后若是還找不到,直接放一把火,我要忠武侯府里,無論是人還是物都要燒得干干凈凈!完成之后,你去王家把我妹妹接出來,我在別院等你匯合?!?p> 等到簡立離開,秦怡才偏頭看向縮在角落的紫翠:“都收拾完了?”
紫翠聲線有些發(fā)顫的應了一聲,秦怡抿了下嘴說道:“把行禮搬上馬車,我們即刻就走?!?p> 話音還未落,人就已經先一步離開了屋子。她實在是太過于擔心,當時紫翠回來說是少了那支步搖,她雖然心有疑慮,但出于對自己的信心,還是決定再觀望一下。
可這一觀望,后面的事讓她極度不安甚至于恐慌,那些事沒有一件是按著她的想法而進行,反而急轉直下,萬全脫離了她的掌控。
秦怡抬頭看了眼懸掛于夜幕下的皓月,暗自嘆了口氣:雖然這一次功虧一簣,但好在及時清除了柳鑠,自己也應該還沒有暴露。
可是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破綻?林家為何會這么早就得知了消息?柳錦又是從何處得知柳鑠算計與他?那支步搖如今到底是在忠武侯府,還是在他人手中?
這一系列的問題,讓秦怡頭疼欲裂。倏的不知為何,秦怡腦中柳錦的模樣一閃而過,難道是他?
才剛起了這個心思,秦怡就搖頭譏諷一笑。
不可能!是誰都不會是他!就憑柳錦這正有余而奇不足的性子,怎么可能會識破她的謀劃?
或許自己該讓他動一動,看看到底會是哪方勢力,想要當這只黃雀!
憑借秦怡的謹慎,想要對付柳家,又怎么可能不對柳家進行詳細的調查?在秦怡的心目中,柳家唯一能成為她對手的就只有死去的王氏,其他人對她而言與土雞瓦狗沒有任何區(qū)別。
若非如此,秦怡也不會第一個目標就選擇王氏,她就是要打王氏一個措手不及,否則一旦讓王氏察覺半點不對,那想要再算計柳家,就絕不可能了!
“姑娘,可以走了。”紫翠收拾完行禮,走到秦怡身邊輕聲說道。
秦怡掃了眼停在不遠處的馬車,又回頭看了眼沒有一絲亮光的屋子,淡淡地說了聲:“走吧?!?p> 兩人一前一后的離開,誰也沒有看到,幽暗的角落里,有兩個人貼著墻,看著緩緩前行的馬車相視一笑。
“猴子,你快去通知老大,然后順著暗號趕緊追上來。”
話音還未落,人就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猴子眨了下眼,心道:就你這性子,為什么大將軍不管你叫猴子?